江攸宁好像知道自己病了。
她自小也知道,不能讳疾忌医。
只是——她不想去。
发自内心的抗拒。
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不要。
她头垂更低,声音颤抖:“我能不去吗?”
“沈岁和。”她忽然转过身,也不顾手还湿着,紧紧地抱住沈岁和,“我不想去。”
眼泪落在他的t恤上,浸入他的肌肤,灼热滚烫。
“沈岁和。”她哭着说:“别送我去医院。”
“不要送我去看病。”
“我会好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到嘶哑。
“我没求过。”江攸宁说:“但这次我求求,相信我,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不想当了跛子之后还要当神经病。”
“我会好的。”
“真的会。”
“相信我好不好。”
她一句比一句声音哑,一句比一句急切。
她的头紧靠着沈岁和的肩膀,双臂用力抱紧沈岁和,抱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觉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的心脏。
撕裂般的疼。
安静的厨房里只容纳着她的哭声,良久之后,沈岁和终于回抱了她。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发梢,手在她后背轻拍着,“别哭了。”
“没事的。”沈岁和温声说:“我只是有个朋友来这边开专场,他说现在很多人都有心理疾病,我就想跟一起去看看。”
他编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但江攸宁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既然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沈岁和在她的发梢上闻到了熟悉的薰衣草味,明明是能够令人心安的味道,他却感到了心慌。
“乖。”沈岁和的声音愈发柔和,“别哭了。”
“我们不去。”
江攸宁哽着声音说:“好。”
江攸宁请了一周假。
沈岁和也一周没去上班。
两个人待在家没有太多事做。
睡到自然醒,做饭吃饭洗碗看书。
困了睡觉,饿了吃,累了看电视。
沈岁和的手机在这一周内响起的频率都极。
生活状态特别原始,也从未有过。
这好像是两人结婚以来相处时间最多的一次。
毕竟他们没度过蜜月。
江攸宁自从那晚哭过以后便正常了很多。
虽然不上班,但每天会起来看书。
她也不怎么看文学作品,始看沈岁和那些专业书。
他一直在做律师,所以留下的专业书比江攸宁多,江攸宁寻求过他的同意后便自己找了几本。
书房是共用的。
两张桌子。
沈岁和在左边,江攸宁在右边。
两个人在书房里也不说话,就各看各的。
有时候江攸宁看到不太懂的地方会喃喃出声,沈岁和会帮她解答。
如此专注地看专业书,江攸宁很久没有过了。
里面的案例,判刑,都让她看热血沸腾。
大学的时候打基础,课业杂,民法、刑法、行政法、国际法都学,她各门课考都不错,但那会儿最兴趣的还是刑法。
后来去哥大读了一年,回来以后反倒更喜欢民法,婚姻、物权、经济,但凡涉及到金钱,人性往往更复杂。
况且,做刑事诉讼的,一般气场强,个头大,糙。
她这体格形象,做刑事诉讼都没人找她打官司。
只是,沈岁和做民商事诉讼也在她意料之外。
周三下午,阳光正好。
江攸宁吃过饭后从书架上扫到了那本近乎全新的民法典,她心念一动便拿了下来。
刚收到的时候她心里其实不大高兴,所以便放到了书房吃灰。这会儿沈岁和把书架整理过后,她才注意到后边跟了十几本司法解释。
不知道沈岁和什么时候给补充买进来的,毕竟她当时收到的只有一本民法典。
还是当年新出的,记得年初刚出的时候朋友圈被疯狂刷屏:论学法的好处?
——律师做了半生,归来仍是大一。
时隔六年,法条有多处修改。
她们那会儿上学时都是分学的,婚姻、经济、知识产权、民诉,因为整个民法囊括的东西太多,一个学期根本学不完,如果想要看完整的那就要另外买书看法条。
那个时候还不叫《民法典》,是《民法总则》。
江攸宁看过三四次,背过一次,很熟。
但六年没看,她以为自己忘了。
没想到再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单凭记忆还能对比出新的法条和原来有什么不一样,具体到哪一条。
她说自己忘了。
其实都还记得。
甚至在看到一半时,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杨景谦说过的那句话——有人至死是少年。
一直看到下午六点,傍晚的红霞在天空弥散开来,橙红色的夕阳洒落在地面,温暖又耀眼,给书房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橙色光芒,
江攸宁坐在原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她瞟了眼窗外,夕阳漂亮得不像话,被夕阳笼罩着的人也好看不像话。
沈岁和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修长的手指敲在电脑键盘上,动作很快,但声音很小。他眉头微蹙,唇线紧抿,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一下午,他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便是专心致志如江攸宁,也还喝了一杯水,去了一趟卫生间,而沈岁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一下午。
心无旁骛。
江攸宁托着下巴侧过脸看他。
良久之后,沈岁和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这才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刚一侧身就看到江攸宁在盯着他发呆,他不自觉勾起唇角,噙着笑温声:“好看?”
听到声音的江攸宁:“……”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的夕阳,“是夕阳好看。”
“我问的就是夕阳。”沈岁和也转过了身。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并肩看夕阳缓缓下坠,一半隐匿在遥远的山脊背后,一半还悬于空中。
谁都没说话,岁月静好。
“沈岁和。”江攸宁忽然开口,“当初为什么没去做刑诉啊?”
沈岁和愣怔了两秒,看向她的侧脸,没有什么异常,似是随意问的。他半闭着眼,在夕阳柔和的光下佯装假寐,声音慵懒又温和,“刑诉危险。”
“那你为什么做商诉?”江攸宁问。
“挣钱。”
江攸宁偏过头,和他的目光对了个猝不及防。
他眼里似有波澜壮阔,又有万丈豪情,但在瞬间皆被隐匿下去。在那一刹那,江攸宁仿佛看到了星星在他眼中坠落,光芒消逝。
“最挣钱的是非诉。”江攸宁耸了耸肩,避开了他的目光,“比如我小舅。”
“那你当初怎么不去做非诉?”沈岁和问。
江攸宁下意识回答:“我又不缺钱。”
沈岁和噙着笑,眼里含有戏谑,“好巧,我也不缺。”
江攸宁:“……”
问了很久,什么都没问到。
江攸宁忽然想到辛语评价她的那句话:们做律师的,说话真精。
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一点儿有效信息都没透露出来。
用辛语的话说,就跟驴拉磨似的,一圈一圈又一圈,看似走了很远,其实一直在原点。
她站起身,把书阖上,“算了。不想说就不说。”
沈岁和也阖上了电脑,走到她身侧,伸手捏了下她的耳朵,“生气?”
“没有。”江攸宁低着头,“就觉们说话太精了,明明不想说还要跟我饶那么大一圈,就跟耍我玩似的。”
“我们?”沈岁和挑了下眉,指腹在她的耳垂处捻了几下,声音慵懒带着几分质问语气,“还有谁?”
江攸宁:“……没谁。”
她说的是她自己。
毕竟这话是辛语原来跟她说的,她只是原封不动搬了下来,结果沈岁和在里边找到了新的bug。
可能这就是律师的职业素养?
把一句话的主谓宾定状补都要拆来做阅读理解。
“真的?”沈岁和问。
江攸宁:“嗯。”
“那你怎么不敢抬头看我?”沈岁和说:“撒谎了吧。”
江攸宁:“……”
她仰起头来,发梢掠过沈岁和的侧脸。
夕阳的残余暖光笼在他们身侧,暧昧又美好,她不自觉磕绊了下,“我……我没有。”
距离之近,她可以看到沈岁和脸上每一个细碎的绒毛,很短,颜色很淡,如果不是光照过来,根本看不到。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里,在光里,看到这么温柔的沈岁和。
他伸手她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温声问她,“晚上吃什么?”
江攸宁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半晌没说话。
她只是愣怔着看沈岁和。
目光纯净透亮,澄澈干净。
几秒之后,沈岁和俯下身来。
在落日余晖之中,吻向了她的唇。
和以往的很多次都不一样,温柔、带着眷恋。
不知道是不是江攸宁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沈岁和的心跳声,比往常要快几分。
咚。
咚咚。
在安静温柔的书房里,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江攸宁凝望着沈岁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是熟悉地,他眼尾泛了红。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腰,尔后大抵觉着不舒服,他一把她抱到了书桌上。
江攸宁攀着他的肩膀,害怕自己掉下来。
这次接吻不过浅尝辄止。
沈岁和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的肌肤,惹得她红了脸。
江攸宁抱着他的背,手指探向他的背,隔着衣服,她也记得那些错落的痕迹。
外面逐渐暗了下来,沈岁和玩笑似地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又是之的问题,“晚上吃什么?”
“饭。”江攸宁说。
沈岁和平视她,借着微弱光芒还能看到她的眼睛,他噙着笑,“详细点。”
“米饭。”江攸宁眨了下眼,一脸无辜。
沈岁和:“……”
他转身拿过手机,打算点外卖。
这几天江攸宁晚上都吃很,也懒做饭,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来回晃荡,闭着眼假寐。
放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嘴里轻声哼唱旋律。
“除了米饭呢?”沈岁和问。
江攸宁皱眉,“麻小?”
这个东西触及到了沈岁和的知识盲区,“麻小是什么?”
“麻辣小龙虾。”江攸宁说:“我想吃这个。”
“哦。”沈岁和点了餐,江攸宁又说:“给自己点份清淡的吧。”
“不用。”沈岁和说:“吃什么我吃什么。”
江攸宁半歪着头看他,忽而笑了。
点完餐之后,江攸宁仍旧坐在书桌上,两条腿来回晃荡。
沈岁和就站在她面前,不让她下来,也不再对她做什么,只是看着外面暗了的天色,“晚上看星星吗”
“有流星雨吗?”江攸宁问。
沈岁和:“没有。”
“那为什么要看星星?”江攸宁说:“平常的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沈岁和指了指,“好看的很多。”
他有一台天文望远镜,就架在阳台,只是平常很用。
江攸宁不会操作这种东西,况且,在她的潜意识里,沈岁和的东西是他的,她从来不会动。
所以她去了那么多次阳台,没碰过一下。
“行吧。”江攸宁说:“晚上吃过饭看。”
沈岁和往后退了半步,给了她下来的空间,“走吧。”
江攸宁没动,“去哪儿?”
“厨房。”沈岁和说:“喝水。”
江攸宁朝他伸出一只手,没说话。
沈岁和挑眉,“拉下来?”
“唔。”江攸宁抿了下唇,还没来得及说,沈岁和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和最初抱她上去那样,他脸色不变,“走吧。”
江攸宁走在他身后,她忽然笑了,柔声唤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
“耳朵红了哎。”江攸宁疾走了一步,正好和他并肩,“真的红了。”
沈岁和的手在她后脖颈间捏了下,“看错了。”
她的头往后倒,“没有哎。它现在更红了。”
沈岁和拉书房的门,瞬间关上。
客厅里一片黑暗,江攸宁什么都看不见,她下意识拉住了沈岁和的衣角。
但沈岁和却将手递给她,“拉好。”
江攸宁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指悄无声息滑入她的指缝之间。
十指相扣。
沈岁和往走,江攸宁跟着。
亦步亦趋。
在黑暗之中,江攸宁能看到他朦胧的轮廓,她忽然低声喊他,“沈岁和。”
“嗯?”
“我想换工作。”江攸宁说。
沈岁和的脚步微顿,“换什么?”
“诉讼律师。”江攸宁说:“我好像……还是想去做诉讼。”
“民事?”沈岁和了灯,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空间,他依旧没放开她的手。
江攸宁点头,“嗯,我之在君诚的时候,代教律师是民事方面的专家。”
“君诚?”沈岁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在君诚实习过?”
“不是。”江攸宁说:“工作了三个月。”
她知道他也在君诚待过。
君诚算是top级别的律所,她回国以后的第一份offer就是君诚,不过只待了三个月。
后来出了车祸,光是恢复就用了很久,好了以后觉可能不再适合诉讼的路,在非诉和法务之间选了最轻松的。
这会儿,她忽然又很想做。
那些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没有实现的梦。
她好像还有时间,还能做。
“后来怎么不做了?”沈岁和问。
江攸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意外吧。”
沈岁和沉默了很久。
“可以吗?”江攸宁略显忐忑地问。
沈岁和打量着她,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澄澈,“的事情,自己决定。”
他转过身倒水,没再看江攸宁,“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拦。只是……”
他欲言又止。
江攸宁从后边抱住他,“我不想听但是。我只是很想做这件事。”
“沈岁和。”江攸宁喊他的名字,“我很久没为自己活过了。只这一次,我还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她的语气沉闷,带着几分坚决。
沈岁和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拍了拍,“那就做吧。”
彼时的沈岁和,完全不知道她说这话的含义。
他以为江攸宁只是憋了很久的坏情绪,一直没找到发泄的出口。
他以为,江攸宁说得很久没为自己活过只是夸大其词。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很多事情都错在了他以为上。
一周时间过很快,江攸宁到了所未有的充足和快乐。
周日晚上,她带着沈岁和去吃了万象商场那家港式火锅。
火锅店的服务员都认识她,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岁和,还笑着打趣了她一番。
从火锅店回家后,两人分洗了澡,换上家居服,躺在床上看电影。
电影场,江攸宁主动亲吻了沈岁和。
她温声说:“我没事了。”
“真的?”沈岁和看她,她也正好侧过脸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江攸宁那双漂亮的鹿眼里完整倒映出他的模样。
“真的。”江攸宁笃定地说:“我现在感觉……嗯,很好。”
心情好了很多。
她说话的尾音都在上扬。
“心里不难受?”沈岁和问。
江攸宁摇头,“不。”
“会无缘无故想哭吗?”
江攸宁仍旧摇头,“不会。”
“可以出去工作?”
江攸宁瞪大了眼睛看他,“我本来就可以的。”
“是你说这周别去上班,在家待着就当放个假。”
“对。”沈岁和应,“是我说的。”
他当时只是不想让江攸宁出去上班,所以胡编乱造了个理由。
但江攸宁信了。
而且严格执行。
她真的在给自己放假。
从第一天的闷闷不乐,到之后的喜笑颜。
面部表情都丰富了许多。
“那明天一起上班。”沈岁和说。
“嗯。”江攸宁问:“几点?”
“都行。”沈岁和说:“看吧,一起吃饭,然后出门。”
“好。”江攸宁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她很主动。
这一周她有几次都是窝在沈岁和怀里睡的。
睡前会看会儿电影,把她跟沈岁和以前存的片单都看完了。
看着看着,不知道谁就睡着了。
另一人就负责关掉投影。
如果两人一起睡着,那就是谁中途醒来关掉。
有一次两个人是同时睁眼睛的,投影上还在放着电影,江攸宁戳戳他,让他关掉。
而他赖着不动。
江攸宁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愣怔了两秒,直接揽着她的头,吻住她的唇。
那天早上,闹了很久。
他也没对江攸宁做什么。
江攸宁能感觉出来,他这一周都很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照顾着她的情绪。
小心翼翼看着她,怕她自-杀。
但其实她没想过那些。
她只是觉难过,心累,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
也害怕提到离婚这两个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似乎是知道那儿有条路能走,走过去就会好,但那条路又荆棘密布,让她伤筋动骨,她便怕了。
所以逃避着。
现在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
不需要走那条路,她便又好了。
晚上两人看完了一整部电影,看完的时候是十一点。
沈岁和关了投影,关了灯。
屋子里一室寂静。
他的睡姿还和以前一样,似是怕惊扰了江攸宁,离得她极远。
宽大的双人被盖在两人身上,江攸宁觉冷。
她睁着眼看天花板。
隔了会儿,她抿着唇,慢慢凑到沈岁和身边,沈岁和的胳膊顿时将她揽过来,“不睡?”
“不冷吗?”江攸宁低声问他。
沈岁和抱紧她,“现在不冷了。”
江攸宁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她背靠着沈岁和,忽然低声喊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沈岁和的声音慵懒,都带着几分睡意,“以后睡觉能把手机静音吗?”
沈岁和愣了两秒,他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摁看了一眼,“是静音。”
“我说的是以后。”江攸宁觉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她以从没跟沈岁和说过这问题,她觉这样说像是在跟沈岁和提要求似的,怕他观不好,更怕遭到拒绝,但她真的还想跟沈岁和继续生活下去。
她不能在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都要被沈岁和的手机吵醒。
不能一直沉默,像路童说的,沉默久了,便连话也不会说了。
她想试着,挽救一下这段关系。
预想之中的拒绝没有到来,沈岁和只是关掉手机放在床头,低声应了句,“好。”
江攸宁笑了,她伸出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下,“谢谢。”
沈岁和握住她的手,“有问题,以后可以跟我说。”
“都会答应吗?”江攸宁问。
沈岁和抱她更紧了一,“酌情。”
江攸宁只是笑,“那也好。”
总比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好。
房间内又是沉默,沈岁和的呼吸逐渐绵长。
江攸宁温声唤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
“以后能去接我下班吗?”江攸宁不太自信地顿了下,“一周一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