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姜云琛竟无言以对。
父亲从未说过他还有位姑母,可面前女子和沈太后同姓,又有着与阿瑶如出一辙的眉眼,让他无法否认她与自己存在血缘关系。
沈惟悠悠道:“家母是太子殿下的祖母,家兄是你的父亲,我可不就是你的姑母?当日我将你和晏晏带离火/药爆炸现场,为了查看你伤势如何,曾掀开你的面具,但那时候你失去意识、满身血污,加上我急着施针为你们续命,根本无暇猜想你的身份。如今看来,你长得更像阿嫂一些。”
顿了顿:“殿下不信也无妨,我说几句话、把昨日从临川王那座庄子里搜到的东西交给你们就走,还望你们守口如瓶,不要对旁人提起我。”
“侄儿不敢。”姜云琛当即长揖,“多谢姑母救命之恩。”
“坐下聊吧。”沈惟莞尔,待两人落座,她轻轻一叹,“在伊州与你们分别后,我继续跟踪九箫,才知他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为乌勒……至少表面上是为他效命。我在城中观察了几日,发现乌勒的手下暗中埋伏火/药,似乎是想取他性命。”
“我最初有些疑惑,但很快猜到那些应当是安西都护府的线人,我以为九箫也是其中之一。”她看向赵晏,“直到那天,晏晏扮做舞姬进城,出现在乌勒的寿宴上,而原本站在乌勒身后的九箫悄无声息地消失,我才恍然大悟,九箫的主子另有其人,他潜伏在边境,又利用了大周线人们的布局,企图一箭三雕,杀死乌勒和晏晏他们,再把枉顾平民百姓生死的罪名扣给朝廷。”
“那座城镇百年前曾是一个小国的王都,地下藏着几条密道,你们所在的位置下面是空的,火/药将地板掀开,你们顺势掉进密道中,躲过了后续几波爆炸的冲击。我看到九箫不见的那一刻,直觉不妙,便偷偷潜入密道,趁乱将你们带走。万幸我赶上了,九箫想必以为你们已经尸骨无存。”
说到此处,她不由慨叹:“亏得你们命大,若是当场丧生,我也回天乏术。”
赵晏与姜云琛对望,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惊讶。
沈惟接着道:“晏晏被太子殿下护在怀里,虽然受伤不轻,但一息尚存,太子殿下替晏晏挡下大半爆炸冲击和坍塌的砖石,情况就严重得多,我一度以为……以为你挺不过来了。”
“我不知你身份,只当你是朝廷中人,你的亲卫们满城寻你,我不愿与官府打交道,觉得他们有办法救你,便将你交给他们,携晏晏回到西州。晏晏醒来之后,并未询问你的下落,我想着你若能化险为夷,定会去凉州找她,万一不幸,我告诉她你平安无事,待她得知噩耗,又该如何承受?”
“于是她一言不发,我也什么都没讲。”
“好在你们度过此劫,且如愿成婚。”她笑了笑,眼底浮现一抹促狭,“我虽然无缘参加喜宴,但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们直到去年底才定下婚期,我本以为,太子殿下伤势好转,就会迫不及待地去凉州提亲。”
沈惟的话音落下,室内归于寂静。
赵晏心中千头万绪,不觉轻轻握住了姜云琛的手。
令人安定的温度传来,一如曾经为她撑起一方天地、而今又让她无比贪恋的怀抱。
“沈阿姐……姑母。”她改变称谓,“实不相瞒,那次意外后,我和殿下都忘记了一些事。”
讲罢两人的症状,她诚恳道:“您医术精湛,可知殿下怎会如此,是否还有希望恢复记忆?”
沈惟沉吟片刻,语气有几分不确定:“我行医十多年,未曾遇到过这种病患,但根据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记载,殿下应是遗忘了受伤的那一刻惦念的事。”
“简言之,彼时殿下想的是你,你们一路走到西州的经历,他送你的玉佩,甚至还有他没来得及交给你的礼物及信件,然后就遭到重创,顷刻间失去了这部分记忆。”她解释道,“至于是否还能想起来,我也不敢保证,或许可以,也或许终此一生都无法复原。”
赵晏轻声:“我知道了,多谢您。”
手指却微微收紧。
反倒是姜云琛劝道:“没什么,往事已矣,余生我们还会攒下更多的回忆。而且有你记着纪十二,他也算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
赵晏啼笑皆非,沈惟却面露赞赏之色:“殿下心性豁达,颇有家母当年的风范。”
姜云琛未曾见过沈太后,听她此言难免好奇,但又不知该如何询问。
沈惟作为先帝唯一的嫡女,放弃荣华富贵、远离京城,其中必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殿下应当知晓,家母曾被先帝关在冷宫整十年。”沈惟看出他的犹豫,主动开口,“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我是在冷宫里出生。十年间,先帝不曾见过家母一面,更不知我这个女儿,直到谢贵妃发现蛛丝马迹,打算揭露我的存在,给家母和我两位兄长扣一个暗藏皇嗣、欺君罔上的罪名,我才不得不在阿兄和阿嫂的帮助下逃离冷宫,托纪先生的福,随商队去往西南,被师父收养。”
“师父对家母有恩,早年家母在青奚遇险,师父给了她一种奇药,服用后可以得到一次‘先死后生’的机会,但代价是阳寿只剩十年。家母借此脱困,好不容易回到先帝身边,却被他下令投入冷宫。听阿兄说,我走之后,他见了家母一面,但那一天,十年期限已至,家母在他眼前逝去。”
她神色平静,眸中掠过些许嘲讽:“家母在世时,把剩下的药交给了阿兄和阿嫂,后来被先帝拿走,成为他金蝉脱壳、假死离开皇宫的工具。”
姜云琛之前听过赵晏的推测,如今得知先帝确实是诈死,并未表现出太多震惊。
他只是没想到,先帝与沈太后之间还有这么一番故事。
“他在西南度过余生十年,离群索居,从不在人前展露真容。可惜,尽管他力求隐蔽行踪,还是留下了一些活动痕迹,被他那心怀鬼胎的兄弟觉察。”沈惟的话音轻描淡写,“去年我师父过身,我回乡处理后事,意外遇到一伙鬼鬼祟祟之人,在我们村寨、先帝最后的现身之处藏头露尾,我看他们不顺眼,杀了不少,随后顺藤摸瓜,一路追到京城,得知他们似乎与临川王有关。”
原来是她?
前些天,暗探带回新的消息,临川王的人马莫名遭到毒手,他想过是父亲派人所为,但以父亲的脾性,既已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就断无可能再插手。
沈惟望向姜云琛:“我发觉有另一拨人在跟踪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我杀得所剩无几,我以为是阿兄在查,只怕自己坏了他的计划,就想着将功补过、帮忙做点事。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唯有找纪先生打听消息,谁知赶上殿下和晏晏来到首饰铺,与纪先生说起临川王的寿辰。于是我心生一计,混入送货的队伍,想着能从他的庄子里捞点什么……说来,这趟还真让我成功了。”
她将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我常年修习医术及毒术,对各种气味还算敏感,你们在那种烟斜雾横、脂粉浓郁的宴席中闻不出来,可我随其他伙计们在别处等待时,趁机溜去后院,发现临川王假借炼丹为名,私藏了一批高纯度硫磺。”
“这玩意儿可不常见,我设法取来一些,你们自己瞧着办吧。”她把瓶子推过去,“望殿下原谅我在西南擅自出手、打草惊蛇。”
“姑母何出此言。”姜云琛接过,“临川王的人死有余辜,我和晏晏还要多谢您从中相助。”
赵晏点点头:“我走到那座院子,本想进去探查,奈何被临川王的婢女盯着,也无法堂而皇之地打晕她们。多亏有您在,您轻身功夫了得,我当真佩服。”
“你就不必奉承我了,”沈惟笑道,“我只是在身份上占得好处,行事比你自由许多而已。”
她站起来:“我想说的便是这些,天色已晚,我先走一步,你们也尽快回宫吧。”
姜云琛问道:“姑母,您要去何处?阿爹阿娘和叔父多年不见您,必定甚为想念,您不打算多留几日,与他们一聚吗?”
“京中山雨欲来,我可不想趟这浑水。”沈惟不紧不慢道,“放心,我不会走远,待殿下将临川王等人一网打尽,我再回来看看。至于阿兄阿嫂,去岁初我南下归乡,顺道经过洛阳,与他们见过一面,所以‘甚为想念’就罢了,‘多年’却是谈不上的。其实我们时常联络,只是殿下一无所知。”
姜云琛:“……”
不得不说,父母和叔父确实很会保守秘密。
他叫住沈惟:“姑母请留步,我和晏晏还欠您一顿喜酒,您若不介意,我们可在此共饮一杯。”
沈惟欣然答应:“也好。”
纪家这座别庄里存着些窖藏,姜云琛出去找到纪先生,问他要了一坛宜春酒。
纪先生也受到邀请,笑眯眯地与三人举杯。
一坛酒很快见底,沈惟道:“先帝至死对家母念念不忘,但迟来的深情一文不值,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他辜负家母的真心、将她困在冷宫十年都是不争的事实,家母临终之前,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奢想。我很庆幸阿兄没有随他,太子殿下也不似薄情寡义之人,家母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她一饮而尽:“愿殿下与晏晏永结同心,永不相负。”
回宫途中,赵晏端详着沈惟给的瓷瓶,却不由自主地走神。
姜云琛曾救她性命、并在那场事故中失去记忆,她一直都知道,可再度听沈惟说起,心里还是像被什么攫住,难过得呼吸都有些滞涩。
若沈惟没有及时赶到,她与他一起去了也罢,但如果她侥幸活下来、他未能幸免——
那时候,她已经忘掉纪十二,听闻太子遇刺的消息,因伤势未愈,甚至无法参加他的丧礼。
待她随父亲回到洛阳,他早已长眠陵中,她儿时的玩伴、情窦初开之际的心上人,她连他临终一面都无缘见到。
而她永远不会知晓是他救了她,以及他曾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与她结伴同行、互许终身。
那段不为人知的记忆中,他们深爱过彼此。
忽然,姜云琛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赵娘子,晏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宛如梦呓,“我永远不会负你,你不要离开我。”
赵晏如梦初醒,戳了戳他的脸颊,无奈笑道:“你才喝这么一点就醉了?”
这酒量,简直不敢恭维。
却又轻轻道:“姑母都说了,你不像先帝,而是随了沈太后和陛下,我相信你不会负我,我也永远不会与你分开。”
姜云琛放下心来,闭着眼睛寻找她的气息,温柔地吻住她的唇。
呼吸交缠,炙热的温度驱散冰冷的幻觉。
许久,她喘息着靠在他胸前,隐去眼底水雾。
都过去了,都已经是前尘旧事。
她要珍惜眼前人,她没什么可哭。
寂静中,她听到他的声音。
带着朦胧醉意,却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她的心扉。
“你我连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次日清早,姜云琛醒来,回想昨天情形,终于明白赵晏为何会断定临川王要找的人是先帝。
“你一早就知道姑母的身份?”他好奇地问道,又连忙补充,“我没有怪你隐瞒我的意思。”
“也没有很早,是我恢复记忆之后。”赵晏诚实交代,“皇后娘娘来探望我,我念及‘沈阿姐’与阿瑶样貌神似,随口一问,娘娘便告知我真相。”
“后来你说临川王在西南寻人,我想起在伊州的时候,‘沈阿姐’自称回乡给她父亲送终,才明白临川王究竟意图何在。”她有些唏嘘,“姑母满足先帝的心愿,将他葬在了与沈太后初遇的地方。”
姜云琛安慰捏了捏她的手,岔开话题道:“我昨晚喝醉,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赵晏懒得理他,径直下榻更衣。
若是直接醉倒还好,可他偏偏还留着一半神智,下了马车,非要抱她回承恩殿,再然后……
不提也罢。
总之,半醉半醒的酒鬼最讨厌了!
她起身时,衣衫滑落些许,露出肩头的点点红痕。
犹如雪中寒梅盛开。
姜云琛看在眼里,理亏心虚地收回视线,嘴角却不觉浮起笑意。
半上午时分,暗探来报,临川王遣了不少道士到宋国公府,似乎是为传授炼丹秘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甚至比预想中更快。
但姜云琛与赵晏心照不宣,若想让临川王按捺不住、决定兵行险招,还需要再推他一把。
随后一段日子,赵晏隔三差五就会去校场,赶上姜云琛没空,她便独自现身,与将士们比赛骑马射箭。
行伍中人,不少崇敬燕国公,先前见证过太子妃的武艺,对她也颇具好感,如今提到她,更是由衷钦佩、赞不绝口。
十天半月下来,赵晏人心尽收。
她惦记着姜云琛之前交给她的东西,以及托付给她的那件事,暗想一定要成功。
不仅是为他,更是为了她自己。
四月中,以梁国公为首的一众老臣当庭参奏,皇室宗亲穷奢极欲、挥霍成性,长此以往,将会对社稷万民贻害无穷,请求皇帝削减其食邑、整饬歪风。
临川王的寿宴被拎上台面,宾客们送的礼物也被逐一列出、细数来历,霎时间,满朝哗然。
这些皇亲国戚奢靡成性,早已人尽皆知,但大多官员都不屑与他们为伍,就算碍于面子为临川王祝寿,也只会派人送一篇贺文、几件礼物,而不会亲自赴宴。
因此听闻他们千方百计搜罗奇珍异宝、争相对临川王献媚,顿觉大开眼界,纷纷目瞪口呆。
旋即,众人悄然看向太子。
梁国公从未出席过临川王的寿宴,岂会心血来潮打听他收到什么贺礼、以及那些宝物的来路。
此事必然是太子授意,据说他在现场,出手大方,似乎有意对临川王示好,原来竟是请君入瓮。
皇帝准奏,散朝后留下几位重臣,商议削减宗室待遇之事。
消息很快传开,临川王在城郊获悉,气得拔出佩剑,将屋里的陈设劈了个稀烂,又咬牙切齿地令人去后院,把太子送的那座白玉京砸碎。
他心思急转,脑海中却尽是太子当日和颜悦色的模样,而今细想,只觉他的眼神充满轻蔑。
满室狼藉,幕僚躬身垂首,不敢做声。
临川王恨恨地丢开剑,神色间闪过一丝阴鸷。
片刻后,一队人马疾驰进城,去往宋国公府以及诸多亲王、郡王的府邸。
与此同时,从凉州来的书信快马加鞭,送至东宫。
姜云琛走进承恩殿的时候,步伐仿佛带着风。
他径直来到赵晏面前,将信纸递给她:“阿瑶找到那些人转移火/药的地点,还截获了临川王送去凉州的密信。罪证确凿,那老贼此番插翅难飞。”
赵晏吃了一惊。
她并不怀疑姜云瑶的才智,但她能如此迅速地取得至关重要的证据,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阿瑶还派人带回这个。”姜云琛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她在凉州寻得的硫磺,只要与临川王私藏的一对比,结果就会水落石出。有那份密信,临川王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至于此物,既然东西已经被转移,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如那老东西所愿,把宋国公府端掉。”
“晏晏。”他与她对视,“接下来,要到最后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害怕吗?”
“我有什么可……”赵晏话说半句,突然止住,她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我怕你那边出状况,除了你以身涉险引蛇出洞,当真别无选择吗?”
“别怕。”姜云琛回握她的手,“临川王接连收到挫败,想必已经方寸大乱,可他但凡存着一丝理智,就知道能仰仗的只有他自己和其余宗室掌握的府兵。这点人马不堪一击,远非禁军以及南衙诸卫的对手,他唯一的胜算,便是趁我出宫的时候对我下手,再将皇陵中的秘密公之于众。”
赵晏深吸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姜云琛眉眼含笑,揶揄道:“赵娘子,在下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赵晏见他还有心情逗乐,又气又无奈,却再度郑重地点点头。
随即,她问道:“你决计在何处动手?”
“招提寺,还愿祈福,借口天/衣无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姜云琛早有答案,“近几日,我会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你做好准备。”
出宫的理由他事先对她讲过,赵晏应下,忽然灵机一动:“我堂姐和霍公子婚期将至,不妨你我同去参加喜宴,到时候我假装说漏嘴,岂不是比你故意放消息来得自然?”
“这主意很好,我听你的。”姜云琛没有拒绝,“你想去燕国公府还是霍家?”
“霍家吧,以你的名义。”赵晏道,“我堂姐出阁,送亲者都是家眷,混进临川王耳目的几率微乎其微,相较而言,酒宴人多眼杂,难免会有多嘴的充当传话筒。”
再者,堂姐的婚事已成定局,伯母虽束手无策、接受现实,但打心底里依旧瞧不起霍家。
太子和太子妃莅临,多少可以撑撑场面,也算她这做堂妹的力所能及地帮堂姐一回。
姜云琛知她心中考量,自是同意。
三日后,燕国公府长房嫡女赵五娘出阁,嫁与太学博士霍博士次子。
太子携太子妃驾临霍府,为一双新人道贺。
霍公子与赵五娘千恩万谢,说起在招提寺的经历,更是要俯身下拜。
姜云琛道了句“免礼”,复而调侃:“招提寺果然很灵,不仅是霍公子与赵娘子缘定之处,也让孤心想事成,回头寻个良辰吉日,孤须得带太子妃去还愿。”
赵晏赧然低下头,虽未开口,却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腹部。
这一举动被诸多宾客收归眼底,不禁交头接耳,猜测太子妃是否已经有孕在身。
各项礼节走完,霍公子去前院招待宾客,赵五娘留在屋里等候。
赵晏走进去,赵五娘立刻起身:“晏晏。”
“堂姐快坐。”赵晏笑了笑,吩咐在场的婢女们,“你们暂且退下,我与堂姐有些话要说。”
待婢女们离开,她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堂姐,这次换我请你做信使了,待你回门之日,把这个交给阿宏。切莫让任何人知晓,包括我阿爹和阿娘。”
赵五娘仔细收好,稍事犹豫:“晏晏,阿媛姐前两天归来省亲,打算住到五月份再走。我们没有给你传信,以为你会在我婚礼这天回燕国公府。”
“前些天叔母问我,你是否不满叔父擅自决定你的婚事,才与他们生了嫌隙。”她小心翼翼道,“可是我见你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还……”
她的视线投向赵晏腰间:“晏晏,你有喜了吗?”
赵晏不想欺骗堂姐,但计划为重,只好闭口不言算作默认。
“恭喜。”赵五娘笑道,“你与太子殿下皆是姿容出众,小皇孙不知会生得何等漂亮。”
赵晏礼尚往来:“堂姐别说我了,你决计什么时候让我做姨母?”
赵五娘羞红了脸,声如蚊呐:“这种事情看缘分,强求不来。”
又道:“先前我与霍公子虽结为夫妻,但却有名无实,他怕我在安定下来之前有了孩子,经受不起舟车劳顿。晏晏,他当真对我很好。”
“我知道。”赵晏温声,“如今你们得偿所愿,定要珍惜。”
赵五娘点头,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赵晏适才起身与她作别。
回宫途中,赵晏得意洋洋地向姜云琛邀功:“我的演技日进千里,连堂姐都未曾怀疑。”
不等他夸奖,又叹了口气:“可若是装作有孕,这几天我就不能在人前练武了。”
虽然东宫绝不可能有临川王的眼线,但为求万无一失,即便是锦书和陆平也要瞒着。
“你可以关起门在承恩殿里练。”姜云琛建言献策,“我陪你。”
又道:“尚药局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会有医官来为你请脉。”
“唯有如此了。”赵晏却想着练武的事,“还好只有四五天,我可以忍耐。”
待弟弟收到信件,就是最终的计划上演之日。
她满打满算,然而回到东宫之后,才知道在承恩殿练武是什么馊主意。
某人名为陪练,实际心猿意马,宁愿冒着挨揍的风险,也要想方设法占她便宜。
他从背后抱着她,将她箍在怀中,呼吸凌乱,嗓音低哑诱人:“晏晏,待事成之后,我们真正生个孩子吧。”
她按住他钻入衣摆、在她小腹间游移的手,忍下差点溢出口的声音,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四月二十五,东宫的车驾驶出洛阳城门,直奔山间的招提寺。
不多时,消息传到临川王耳中。
属下禀报道:“太子妃怀有身孕,宫里已经人尽皆知,兴许他们从招提寺回来,就会昭告天下。”
“他们回不来了。”临川王冷笑,“北邙山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大步朝外走去,幕僚问道:“殿下莫非是要亲自出马?”
“杀区区两个小孩子,岂用本王动手?”临川王神色不明,“本王是要去给陛下准备一份大礼。”
马车中。
赵宏穿着赵晏的衣服,模仿她平日的坐姿,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十二兄,如何?”
姜云琛按捺笑意:“挺好,到时候裹着披风、戴好帷帽,旁人绝对不会认出。”
“那就好。”赵宏松出口气,“连您都说像,我就可以安心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姜云琛好奇道,“晏晏对你说了什么?”
赵宏回忆信中内容:“阿姐说需要一个熟知她言行举止的人来假扮她,我年纪小,身量瘦,与她差不多高,只有我能够胜任。锦书应该也可以,但她不会功夫,而且她必须陪在阿姐……我身边,让人确定我就是阿姐。还说整个燕国公府,她最信任的就是我。”
姜云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鸿弟,我也信得过你。”
赵宏一笑:“十二兄放心,我绝不让你和阿姐失望。”
另一边,赵晏站在乌压压的东宫府兵面前,缓缓举起了一块令牌。
日光将她身上的铠甲折射出银光,她明媚如朝阳的眉目冷静而坚毅。
“见此令牌,如见太子殿下。”
“殿下授命于我,令我统率诸卫,尔等即刻随我出宫,剿灭反贼!”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不如以后我们都在承恩殿练武吧_(:3」∠)_
赵晏:滚蛋。
字数超出预期了,下章反派下线,但反派基本已经是死人了,重点是太子恢复记忆的契机要来了hhhh
这周应该能完结正文,虽然又上了个毒榜,但没关系了,这篇文走到现在,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毕竟看看我专栏就知道,从来都是写什么扑什么。至于接二连三上毒榜,应该是我的能力就这样了,这本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赶上过年流量最大的时候飞了一波,夹子那天也不算修罗场,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再写估计又是回到过去那种扑街到完结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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