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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让我失手伤人呢?”陆怀川语气平淡,手上的烟头却已经按到了陆应如耳朵下方的皮肤上,“这样么?”

陆应如一动不动,生生挨了那一下,当烟头从她的耳下离开的时候,皮肤上落下一圈带着细小血泡的烫痕。

在香烟触及皮肤,再到它离开,那短暂而漫长的几秒,陆应如直视着陆怀川半抬的眼睛,望到他的眼底。她在那里面看到他病态的疯狂,就像他表面的平静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他早已变成了一个怪物,拙劣地披着人皮。

“您想错了。”陆应如笑了一下,她下颚紧致而分明,即便脸上带着烫痕看起来还是很优雅,“我们陆家人什么时候这样做事?”

同样想错的还有钟关白。

此时他正坐在abe的副驾驶上,看着车内屏幕上那个绿地深处的蓝点胡思乱想,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陆应如中枪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车速已经很快,钟关白还是嫌慢,一边催abe开快点一边忍不住描述起自己脑内的画面。

“不会的。”abe说。

“你怎么知道不会?”钟关白反问。

abe依然直视前方,稳稳开着车:“陆总不会让自己有事。”

钟关白侧头看abe一眼,看见他紧抿的嘴唇:“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干嘛不直接回家睡觉?”

abe不说话了。钟关白感觉到座椅后背的推力,道路两旁的树木向后飞驰得更快了。

树木的尽头,陆怀川熄灭了手中的烟。

他永远半抬着的眼终于全部睁开了,在他听到陆应如的下一句话之后。

“父亲,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当初,您怎么会放叶虞走呢?”陆应如说完,拿起被陆怀川熄灭的那支烟,盯着发黑的那一端,意有所指,“凭她自己,走得了吗?”

朝阳越升越高,撕破了所有云雾。

广袤的草地,一望无际的赤金水杉林。

林风急来,发出呼啸声,将陆应如指间的黑色烟灰吹散,其中一些飘到陆怀川穿惯的白衣上,就那么粘在上面了。

指尖轻轻一松,烟头掉在桌面上,陆应如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这里,真漂亮。”陆应如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陆怀川在听,“这些漂亮的东西,姓陆,至少直到今天,还姓陆。”

陆怀川缓缓站起来,跟在陆应如身后,有保镖想跟上来,被他抬手示意不必。

父女二人久久地走在这片草场上,就像在散步。

两人都未说话,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像。

当走到一块人形靶边时,陆怀川的手搭到那人形的肩膀上,像是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然后与陆应如一起继续向前走。

“漂亮?”陆怀川眺望着耀眼的太阳,“你只看到了漂亮?”

“这不是漂亮。”陆怀川看向那片润泽的浅草,“也不是草地。”

还有那些错落的射击靶。

“不是靶子。”

还有远方连绵不绝的水杉。

“不是树林。”

还有那看不见的无数家产,与供养的人们。

已带皱纹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连带的沙土从他的指缝漏下,落回地面。

“这是我一生心血,与陆家的荣光。”

陆应如伸出手,十分轻巧地将那块石头从陆怀川掌心弹到地上:“那么,为了陆家最后的体面,请您自己去医院吧。”

那是一块看起来像石头的硬土,摔到地面,土崩瓦解,不可能被再次捡起了。

陆怀川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这一刻她非常像叶虞。

当年叶虞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全身如往常一般裹在白色长裙里,长袖与裙摆掩盖了皮肤上大范围的淤青,收束到下颚的花瓣领口也遮起了脖颈上的掐痕。

“陆家最赚钱的生物医药,每年都在制造大量的死亡和残疾……有多少人知道,那些死亡和残疾本来可以避免……”叶虞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柔,“我不太懂,但是怀川,你应该清楚吧。”

陆怀川当然清楚那个漏洞。

人命抵不过资本,高层为了利益半是忽视半是纵容出那个漏洞,那个漏洞的秘密成了叶虞的一张通行证,让陆怀川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陆家。陆怀川想,如今陆应如也想要凭借那张通行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陆应如,”陆怀川掸掉粘在白衣上的烟灰,转身往回走,似乎对这次散步丧失了兴致,“叶虞走了多少年,现在用那一套,是不是晚了些。”

当年陆家高层遗留的产业已经被陆怀川逐步割除掉,那些老旧的新闻也早已被掩盖起来,钉上钉子,像那份产业制造出来的棺材一样埋进了土地里,轻易翻不到了。即便有人翻出来,如今陆家的公关也足够对付那些陈年旧事,毕竟过去了太多年,翻不起大浪,撼动不了什么。

“还不晚。没有人告诉您吗?”陆应如跟在陆怀川身后,看着她父亲高大挺直的背影,声音格外冷静,甚至有点平淡,“陆家捡起了当年的生物医药……

“不仅重新捡起来。

“这几年,我把它,养大了。”

她把曾经被陆怀川割除的产业再次养大了,就像当年那些高层一样。

陆应如花了这么多年,终于了解了叶虞的离开,同时也真正了解了陆怀川。她知道对陆怀川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她,也不是陆早秋,甚至不是叶虞。陆怀川最在乎的,是那座大卫像——

“永远站在大理石底座上,供千万人瞻仰。”

他一生心血,陆家人的荣光。

他养着陆家人,让他们过最上等的生活,同时,陆家人的每一个人也必须按他要求的方式活着,站在大理石底座上,永远不能下来。

“养大了……”陆怀川重复着那三个字,转过身,看向陆应如,眼中已是遮掩不住的暴怒,“别忘了,你也是陆家人。叶虞走得了,你走不了。”

“我没想过走。”陆应如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林风拂过她冷色的嘴唇,“父亲,我在提议您走,去看病。”

否则,底座要是塌了,大家全摔个粉碎。

她像往常安陆怀川的心一般,说出那句她最常说的话:“父亲,这里有我,还不够吗?”

陆怀川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手指极重地掐上她耳下的烫痕,细小的血泡破了,血丝沾上他的指尖:“你不是陆家人,你姓叶。”

鲜血让他变得更疯狂,有如魔障。

此时的陆应如已经与当年的叶虞重叠,她们是一样的女人。

不远处就是枪架了。

只一眨眼工夫,陆怀川已经抽出了一把手枪,开了保险,枪口指向陆应如。他的食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随时有走火的可能。

“叶虞……”陆怀川的嘴唇动着,喊着眼前的人。

钟关白和abe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陆怀川与陆应如只隔了几步远,不说以陆怀川的枪法,任何人站在那样的距离都不会击不中。训练有素的保镖见情况不对,迅速跑上前去,虽然他们是陆怀川的保镖,但也必须阻止老板朝自己的女儿开枪。

可保镖离两人终究有一段距离,眼见情势危急,钟关白想都没有想就跟着保镖一同冲过去,同时喊了一声:“应如姐!”

陆怀川似乎被那一声叫醒了,他面前的人不是叶虞,而是陆应如。

枪口垂下了,朝向地面。

这像是一种投降,陆怀川投降了,陆应如是对的,他还是要那个大理石底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保镖放慢了速度,钟关白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钟关白在不远处冲陆应如招了招手,脸上泛出一个放下心的笑。

“父——”

只有离得最近的陆应如发现了陆怀川的意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瞬间,陆怀川朝钟关白和abe的方向举起了枪,子弹迸出的瞬间,陆应如几乎能听到陆怀川的声音,凉薄,古怪,病态,带着恨意,那于他而言,这是打了折扣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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