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循声看去——是李觅的书童。
恩?难不成是李觅这家伙有什么急事?想到这沈南枝恨不得拔腿就跑。
偏偏孔虞不识相地也跟了过去。
沈南枝看了一眼书童,书童也看了一眼沈南枝,又扫了一眼一边的孔虞,抿了抿嘴,一副‘有话也没办法说’的模样。
沈南枝已经确定了孔虞身上的伤痕,自然也不想再被粘着,态度说变就变:“孔表姐,你先进去。”
声音很冷。
孔虞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咬了咬唇,脚步不动:“这书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我怕,我怕有损表妹你的名誉啊。”
确实,孔虞不认识李觅的书童也正常。可重点是,若是不想让名誉受损,她叫的这么大声是要说给自己一个人听吗?
沈南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孔虞,声音不大也不小:“表姐突然嗓门这么大,喊声中气十足,莫不是病好了?”
孔虞被沈南枝眼里的寒光吓得一惊,飞快地低下了头,目光躲闪:“不,不是。只不过你毕竟代表的是沈家,还是要——”
抓到一点小事就要给沈家扣帽子?
沈南枝冷笑着打断了孔虞的话:“孔表姐真是说笑了。那要照你这么说,我还是皇上亲封的安宁县主,代表着的便是皇室的颜面。如今你公然在这里恶意揣度皇室,可是找死?”
孔虞膝盖一软,径直跪了下去:“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她只想着诋毁沈南枝,借机给沈家泼脏水,却不曾想过,沈南枝小小年纪,这一张嘴却如此伶俐。
沈南枝笑意明媚,语气里依旧带着孩童的天真,右手将孔虞虚扶起来:“孔表姐怕什么?我不过吓唬吓唬你罢了。也好教孔表姐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孔虞被对方语气里的阴冷,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哆嗦,顺着沈南枝地动作,哆哆嗦嗦地起了身。
“外头风大,孔表姐身子弱,还是先进去吧。”沈南枝似笑非笑地扬起手,指了指下舍的大门。
一帮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人早在孔虞跪下之后,就意识到不对,散的差不多了。
总算是落了个清静,沈南枝凑近了两步:“你家世子喊我去哪儿?”
被安宁县主收拾人的手段所折服,好一会儿,书童才反应过来:“世子说,合欢树下。”
沈南枝瞬间反应了过来——藏书阁的那棵合欢树。
犹豫了一下,沈南枝脚步匆匆,急急忙忙地赶去了藏书阁。下舍与中舍的放课时间不同。她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上课,但是李觅如果现在在藏书阁,应该是逃学了。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居然能让李觅逃学!
沈南枝一路跑进了藏书阁,连气都没有喘匀。半弯着身子喘息:“李,李觅。你,你叫我有什么事?”
她不太确定这个地方是否安全,也就没有直说是否是连翘的事情有了线索。
李觅捧着书卷应声看去——少女应该是一路小跑过来,此刻气都还没有喘匀,半开合着的桃花色的唇瓣微微动着,脸颊上是氤氲的红色。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水波潋滟之中,李觅蓦然想到了四月晴时西湖上泛起的粼粼微波的无边美景。
好看的令人竟有些挪不开眼。
“李觅?”沈南枝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发现眼前那家伙似乎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一时之间有些疑惑,走进了一些,举起右手在李觅的眼前晃了晃。
几乎是同时,李觅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沈南枝在他眼前晃动的右手。
少年的掌心温热,还带着午后阳光的燥意,就这么轻巧地用手圈住了沈南枝的手腕。力气算不上大,但是也是沈南枝一时无法挣脱的桎梏。
沈南枝愣了一下,以为李觅是在生气,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李觅,干什么?”
对上沈南枝瞪的圆溜溜的猫似的眼睛和不自觉鼓起的腮帮子,李觅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淡淡地将沈南枝放开:“你换药了吗?”
沈南枝一愣:“这个药,要勤换吗?
毕竟她的行动不方便总是自己给自己换药也不太可能,更何况,受伤的事情不能让自己的家人知道,她自然也不敢在沈府换药。
李觅颔首,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过来。”
沈南枝一愣。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跟着李觅往书案那里走。
“换药。”大概是看见沈南枝站在原地并没有挪步子,李觅倏而弯唇,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的痞气,“怎么?怕疼?”
“哈?我会怕疼吗?我以前在边疆——”沈南枝突然被人这么一激,自然而然就走了过去。等已经到了李觅的身前了才反应过来,及时截住了话头,“你,你居然用激将法!”
李觅以拳抵唇,笑声虽淡,尾音却像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一样,扫的沈南枝又气又窘。不自觉地鼓起了腮帮子——啊,李觅这个家伙心眼也太多了!
李觅轻轻晃了晃那个瓷瓶:“今个儿没给县主带换用的衣物,还请安宁县主自己动手脱吧。”
十分平常的语气。
沈南枝吓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李觅!你居然让我自己脱衣服?”
就算是她未及笄,李觅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避嫌的吗?
偏偏李觅盯着她通红的脸颊,一副困惑的样子:“难道,安宁县主想要我来帮你脱?”
李觅这个登徒子!她就不信李觅这种人精会连这种避讳都不讲究!
沈南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觅:“打住,再说下去,李世子的公子名声可就全败光了。”
“无妨。”李觅一面说着,一面竟是主动凑近了许多,直贴着沈南枝的身子。
李觅是从来不用香料,也并不会熏香。因此身上只有淡淡的墨水的味道。靠的极近才能隐约嗅到。沈南枝突然有些走神——不知道李觅用的是什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