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局势就发生了改变,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上一麻,再也难以动弹,竟是李觅从身后点了她的穴。
孙子仲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发生了什么,沈南枝已经一跃而起去揭那人的帷幔,帷幔下是一张温柔如水的面容,光是看着这张脸就让人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转身对李觅道,“你迟迟不动手,万一小夫人手一抖伤了我怎么办。”
白瓷脸上神情终于彻底崩裂,“你早就知道是我?”
即便这种时候,她的声音还是极致温柔,听来就像是与自家妹妹闲聊。
“先前不确定,如今确定了。”紧接着她的话之后李觅也从后面走出来,“不会。”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正想问问他说什么不会,他自己又接了一句,“我不会让她伤到你。”
沈南枝到嘴边的话就止住了,似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小夫人频繁出来,太子殿下不生疑么?”
原本沈南枝只是好奇的问一问,却见那人的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讽刺,继而一笑,“他何曾在意过我在哪儿。”
二人能配合着抓住白瓷,自是早先就已经生疑了,她特意带着孙子仲一起来,就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如果李觅在,她忌惮着李觅,自然就不肯出现。
只是沈南枝依然想不通,看她的样子分明是心在太子身上的,但是却为什么要为三皇子做事?
“先前绣庄里伪造证据的是你吧?”此时竹林里还没人来,况且他们的位置较隐僻,沈南枝干脆坐到地上开始盘问。
似乎是知道对方一时半刻不肯说,她干脆自己说,“让我来猜一猜,绣庄那日,你定是暗中受命前去伪造证据,本与人越好了在绣庄把东西给他,但是却不料我与李世子会突然出现,恰恰好还与三皇子撞在一起,于是你心虚之下撞到了我,恰好又借此机会表示与三皇子的疏离,也是,你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小夫人,与三皇子保持距离实属应该,但是你不该过于着急,在上马车的时候就把手绢丢下引他替你捡帕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瓷已是一脸震惊,沈南枝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接着道,“虽那时三皇子挡住了视线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你那忠心的婢女为了不让你的行动暴露,下意识的侧身挡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处。于是,我猜测是你们借那个机会交换了什么东西。”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李觅的眼睛一直在沈南枝的身上,淡泊的眼底此时流动着浅浅笑意,竟十足的宠溺。
言尽于此,已经不用沈南枝多说了,白瓷知道,后面的事情她大概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脸色颓然,似是不打算挣扎了。
“小夫人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白瓷嘴唇翕动几下,把先前沈南枝数来的几条尽数认了。”
“你很厉害。”虽然痛恨对方揭露了她,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少女,确实厉害,她视线往旁边轻轻一扫,语气里不知是艳羡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难怪你能得李世子青睐。”
这一番话说出来白瓷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
“小夫人,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承担得责任的。”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忽然开口,眼睛里清明如许,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原本就已经因为沈南枝猜出来了而有些动摇,想要把这件事坦白,但是又碍于对方捏着她的把柄而迟疑着。
李觅这句话无疑是在警告她。
她在太子府,又如何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但是她有把柄在三皇子手中,哪里敢不听从?在李觅说这番话之前,横亘在她心中最大的恐惧依然是那个秘密暴露之后,自己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
虽然他从来不关心自己,但是,只要能在看得见他的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随着这件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大,她自然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同寻常,但是开工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半晌,她似乎终于放弃了什么,眼底唯一的亮光也灭了,只问他一句,“如果我告诉你们,太子殿下他——”
“他会无事。”少年的话很简短,不带丝毫情绪,但是依然让人下意识去相信。
白瓷见到太子是很早以前,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县官的庶女罢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那一次她随着大家出去玩的时候居然见到了那个尊贵无匹的小少年。
其时他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但是已经长得十分俊逸了,身形挺拔,一双眼睛像是会笑。完全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怕,她觉得这是自己长那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不明白的是,他明明一点儿也不凶,为什么大家还是一见到他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个小小的少年负手站着,笑意盈盈,半点儿不像她的那些哥哥们,总是凶她。
可是,若她再懂事一点儿就会发现,这个满眼笑意的人虽温和,但是却心安理得的受着所有人的跪拜,他的身份让他习惯了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底下。
他们之前,天壤之差,云泥之别。
不知是因何事引起了他的兴致,居然忽然念起诗来,恰恰好,她前两天在私塾里学过!
这让白瓷十分兴奋,似乎终于找到了和他的共同点。
那个少年微微仰头看向天空,阳光洒下来照在那张干净的脸上,直接照进了她的心里。
因为那时候那个小少年一眼就穿过重重人群,视线落在被人刻意挡在后头的她身上,微微笑着问她,“白二小姐可是知道这首诗?”
仿佛一瞬之间眼前只有他,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忽视她的人。像是一缕光,跑进了白瓷幼时漆黑又狼狈的心里,从此,就成了她的救赎。
原本她以为自己就该那样被人欺负,被人忽视,像一道灰扑扑的影子,但是忽然有一个这样光芒万丈的人注意到了她。
那个受众人跪拜的人脸上一点儿鄙夷与恶意都没有,微微笑着问她。
其实,她也并不是生来就低于尘埃的对不对?也会去有人注意到她,也会有人关怀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