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陶知越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
日光热烈,照得满室流光。
陶知越揉揉惺忪睡眼,他记得昨天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一醒来,梦境就从记忆里溜走了。
他只有隐约的印象,似乎梦见了昨天那个白t男生。
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碰到他。
虽然上午已经睡过去了,好在游戏展里下午的活动一般是两点后开始,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陶知越迅速洗漱吃饭,拿上背包就出了门。
手机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新消息。
纠结片刻后,陶知越果断退出了pp登录。
只要他不在线,这就是薛定谔的消息,他可以当作hr已经看到了游戏里的道歉花束,然后给他发来了消息。
游戏里的世界简单纯粹,只有模样可爱的动物,专心侍弄着自己的小岛。
在那里,陶知越可以假装棕熊真的是自己的邻居好友,他没有及时回复消息,所以送上礼物赔罪。
即使这份礼物是不寻常的鲜花,也可以解释成hr帮他修整小岛的谢礼,那是他们一起播下的种子。
但在现实里,他无法对一个有心仪对象的直男,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
今天游戏展的人流量比昨天更大了,幸好下午入场的队伍不长,陶知越等了一会儿就进场了。
人气最旺的仍然是玫瑰战争的试玩区域,经过一夜的紧急赶工,精心准备的玫瑰小屋终于对外开放了,此刻里里外外都围满了展会观众,很多人来拍照打卡。
陶知越站在人潮之外,发了一会儿呆。
昨天他在小屋最里面的独立试玩室,玩了整整一下午游戏,身边坐着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陌生男人。
现在想起来,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小屋旁有昨天见过的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秩序,身后是粉红色的花海,浪漫得像个童话。
陶知越看了一会儿,默默走开了。
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行程,陶知越拿着笔记本,在各个展台间走走停停,表情认真地做着记录。
在高强度的思考中,那些旖旎的心情渐渐被抛之脑后。
昨天他有了大致的想法,对现在习惯了无脑换皮的智通游戏来说,要痛下决心直接转做原创开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搞不好忙活半天,最后什么也做不出来。
很多游戏人都会下意识认为,搞原创开发就是要自研引擎、创新玩法、打造独特风格,最好能一鸣惊人,吸引尽可能多的受众,把游戏推成人尽皆知的爆款。
但这条路太难了,成功者不过尔尔,无数半路倒下的团队却没人看见。
陶知越觉得,与其妄想一步登天,还不如在现有的基础上,改进优化,争取做到小而美。
最重要的是找准游戏的核心卖点,然后怀抱敬畏之心去设计和实现。
例如玫瑰战争,玩法并没有多大创新,是比较常规的mmp,但独特的全员女性设定,艳丽又不轻浮的画风,让它获得了女性玩家的普遍青睐,进而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影响力。
一边从外界汲取养分,一边整理自己的想法,等到六点闭馆的时候,陶知越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具体思路。
该看的项目差不多都看完了,不仅是为了公司,陶知越自己也学到了很多新知识。
一下午的头脑风暴之后,他正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里,忘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迫不及待地打车去了公司。
不过恰好赶上今天项目组加班,公司里灯火通明,ceo也没有下班回家,正襟危坐地呆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
没来得及跟满脸懵逼的同事说话,陶知越匆匆走进ceo办公室,把自己这两天的见闻与思考和盘托出。
ceo郭总听得频频点头,途中还打电话叫来了项目组的制作人、主策划和主程序老李,一群人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搞得外面办公区域里的员工们疯狂探头,好奇心爆棚。
半小时后,郭总率先出来,表示今天不加班了,请大家聚餐吃附近的烧烤,自愿报名参加。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快乐的欢呼声。
在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前往烧烤店的路上,陶知越走在队伍末尾,王恒放慢脚步,走到了他身边。
“陶哥,是不是家里的事忙完了?”
陶知越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两人之间的那次对话,“嗯,是吧……”
“嘿嘿,我就知道。”王恒有点得意,“陶哥你最近好像变了个人,我想肯定是把什么烦心事处理好了。”
陶知越诧异道:“是吗?”
“是啊!就是变得……”王恒抓了抓头发,试图想出一个准确的形容,“变得明亮了!诶,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以前觉得陶哥不太好接近,有点高冷。但是现在好像……好像回到了人群里的感觉,这么说会不会很奇怪?”
王恒一拍脑门,“算了,我对不起语文老师,总之,有机会再让我们饱饱口福啊,嘿嘿,谢谢陶哥!”
周围同事们都在聊天说话,人群里时不时传来笑声,霓虹招牌闪烁,前方小餐馆里烤肉的香气已经蔓延而来。
这个有些熟悉的场景,还有王恒的无心之语,让陶知越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今天被他刻意忘掉的人。
鼻子微微发酸,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朝王恒露出笑容,“好,
我会的。”
烧烤店里烟气缭绕,几张大桌拼成长条,坐满了同事,大家七嘴八舌地点菜下单,面前很快堆满了滋滋冒油的烤串和啤酒瓶。
陶知越不常喝酒,一喝酒就会上脸,今晚却喝了很多,脸上红成一片,脑袋醉醺醺的。
郭总醉得更夸张,抱着啤酒瓶深情演讲,畅想未来,激动得差点声泪俱下,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肆无忌惮的喧闹里,有同事跟陶知越打趣:“小陶,是不是酒精过敏啊?脸这么红。”
陶知越止住摇晃的身体,很认真地回答:“没事,家里有抗过敏药。”
啤酒是苦的,平日里陶知越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在心情惆怅的夏夜,似乎没有比一打冰镇啤酒更消愁的东西了。
快要散席的时候,有人想起了这顿烧烤的功臣陶知越,便嚷嚷着要跟他干杯,陶知越来者不拒。
见他今天这么好说话,有女同事鼓足勇气,半开玩笑地说想加他pp,立刻有人起哄,小小的烧烤店里闹成一片。
陶知越差不多喝懵了,眨眨眼睛,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
pp为什么没登陆?
当下思维迟钝的陶知越想不起来原因,便点击登录,略过了列表里的红点点未读消息,打开二维码递给同事扫。
陶知越见同事们抢得热闹,木木的脑袋想到了什么,小声道:“公司群我也没有加,拉我一下吧。”
他脸颊红红的,眼角泛着醉酒后困倦的湿意,坐得却很端正,往日里清澈透亮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不复平时的果决沉稳,有种不易察觉的脆弱。
尚还清醒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音量:“好……好的,马上。”
有人把手机递还给他,陶知越接过,正要放回口袋,忽然响起了语音电话的铃声。
视线有些模糊,陶知越定了定神看去,屏幕上弹出一个很漂亮的风景照头像,昵称是hr。
好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事给他打电话,他明明没有找新工作……
陶知越满心疑惑地点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身旁的嘈杂淡去,耳旁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吸声,陶知越没有说话,握紧了手机,不自觉地跟着对方放轻呼吸。
于是他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几秒之后,另一端传来一个有些失真的男声,语气里夹杂着紧张和忐忑。
“……你好,是陶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