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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新寡1(1 / 1)

两个多月过去。

定柔的肚子愈发大了,每日在庭院漫步,稍走一走就觉腰酸坠痛,负累的厉害,全身浮肿,雪葱小段的手指变成了胡萝卜,再无法拈针了,鞋子也穿大了两圈的,陆绍翌每日回来为媳妇捶腰捏肩按摩足,练出了精湛的技艺。

那次以后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也不曾勉强她,夜夜宿在书房,对她千依百顺,事无巨细的关怀疼爱,李氏和陆绍茹也安静了,偶尔在饭桌上寒暄几句,俨然鼓瑟和谐的一家人。

定柔知道这只是表象,若孩儿是个女娃,她们定然会变脸。

陆绍翌到是没这个概念,笑说若生个女儿,长得如娘亲一般美貌,成为轰动京城的美人,那他可真要得意死了。

定柔提了几次购置新宅子的事,不过不是去英博街,她不喜喧嚣,想在郊外田庄选一处,最好依山傍水,建个青砖绿瓦的小宅,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望着媳妇憧憬的神情,陆绍翌沉默了许久。

进了五月,一天天热了起来,鸣啁嘒嘒,窗下的竹叶绿的几乎滴出汁儿来,陆绍翌半晌从外头回来,换了甲胄,拉着媳妇的手说:“带你去个地方。”

没有带伏侍的下人,只带了茶水点心,坐在马车上一路出了西城门,往郊外走去,定柔诧异不已,不停掀帘张望。

时节已至初夏,山脉森绿,草木茂盛,马车走的不快,缓缓出了官途大路,上了山间小道,蜿蜿蜒蜒,走了近两个时辰,进了一片竹林,烟篁成阵,葱茏蔽日,立刻感觉凉适氤氲,脚下换成整齐的石砌小径,马车勉强通行,发出“得得”的声响,定柔就知附近有村落,不想走了好远,越往林荫深处,却渺无炊烟。

最后停下,定柔掀开珠帘,怔了一下,眼前是一处围墙小院,青瓦门檐,挂着一个桐木裸匾,写着“昭柔居”三字。

陆绍翌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两扇榆木门吱呀推开,步入院内,温馨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宽敞的院落,一口浅水井,坐南朝北屹立着两层阁楼,分布上下四间屋子,一道木阶曲折向上,砖墼和瓦都是崭新的,桐油味冲鼻,围墙下一大片空地,圈着竹枝篱笆,一棵杏子树累累坠着果子,树下安着石桌和石墩。

他挽着小妻子的手:“不知是谁废弃了的,我少时来这里打猎看到,想着你应该喜欢,便找人修缮了一番,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

定柔眼中漫上了热意。

他抱她入怀,哽咽的语气:“娘子,原谅我好不好,我是母亲的独子,不能分家出去,但是以后我们可以每到夏天来这里住些日子,山里清凉,就当作避暑,我种菜,你纺缉,我们过一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余生,我必千倍万倍珍惜你,你信我,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她的泪溢出眼眶,热热地湿了他的衣衫,双臂抬起,紧紧环住了那腰身。

这才是我喜爱的男儿,我孩儿的爹啊。

临走前,他将钥匙装进一个木盒,裹上油布,埋在了门前的树根下。

回去以后,她让荆儿将书房的被褥挪回了堂屋,过往的事情,再不曾提过一字半句。

他们又变回了新婚的恩爱日子。

皇帝这次巡行春耕去的久了些,回来已是麦收,坐着肩辇走在宫巷,迎面一群莺莺燕燕,花红粉绿的衣裳争妍斗艳,正是韶华馆的御妻们,从御苑赏花回来,见到銮驾喜不自胜,纷纷避向两旁,敛衽拜倒,婉转如莺丝的声韵:“陛下圣躬金安。”

皇帝正想着朝上的事情,没有回应她们,径直走过。

御妻们望着那伟岸的英姿,神采秀彻,着一袭明黄龙衮,束发金冠,宛如神祗,目光一阵失落和不甘,有的甚至垂下泪来。

待走远了,才起身。

转过垂花门,往康宁殿,皇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侧颊的剪影,忙叫住驾,下来奔到那道宫巷,那些女子已不见了,他一阵疾跑,小柱子一行忙不迭跟着。

到了韶华馆,站在垂花门外,望着宫匾,皇帝有种错觉,一切都未发生,她还在,在等他。

脚下生了迟疑,仿佛眼前是一个脆弱的琉璃梦,踏进去就会碎。

守门的内监表情如过年,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对着里头高唱:“陛下驾到!”

御妻们蜂拥而出,并肩站在外院,盈盈拜于地。

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后来辗转知道她住在一坞香雪西厢,他很想进去看看,那里也许还有她留下的痕迹,她的气息,可是月洞门前已跪满了人,挡的严严实实。

望着一地粉衣绿裳的妙龄女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叫韶华馆。

细细地扫视着,一个一个,终于找到了“她”,跪在角落,一袭粉衣宫裙,娇小的身躯侧对他,线条柔怯,他心跳开始飞跃,绕过众人,到了面前,伸出手携住她的肘,轻轻拉起来,女子抖成了筛糠,如霜风中的花蕊,冽冽颤,齐额薄薄的留发,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心快要破腔跳出来了,手指端起女子的下颌儿。

她一脸促狭的笑容,好像只是跟她玩了个躲猫猫的游戏,樱唇轻绽,俏皮地咧成一朵花,半露出雪白的瓠齿,颊边一抹灿漫的腼腆......忽而,变了,眉眼变成了一副陌生的,柳叶似的细眉,用的劣质眉黛画出来,丹凤长眼,同样的樱桃小口,却没有那俏美玲珑的弧度,表情也是惶恐无措的。

他的一颗心重新堕入了无边深渊,空落落地往下坠。

收回手指,问:“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她”抖的愈发厉害,张口结舌,声如蚊呐:“奴......奴婢......是郑才人的......侍女......渝州人士,姓范,名唤柳儿......”

皇帝对小柱子道:“传朕的口谕,晋封她为婕妤,居涵香馆,下晌到御苑侍驾,就穿这身衣服。”

“喏。”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挥袖离去。

众御妻一阵唏嘘,人群中的静妍默默回了厢房,蒙着被子哭成了泪人。

御苑凉亭,水波粼粼,凉风习习,一张乌木御桌铺着流霞锦提花万字桌围,展开一张空白画轴,画笔沁了染料,皇帝负手站在围栏边,闭目呼吸着,细细回想着那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女子被小柱子引着进了凉亭,羞怯的不敢抬头,发根全是汗。

皇帝摆了个手势,小柱子默契地点了点头,对女子道:“陛下要画一副范婕妤的全身像,坐下入画吧。”

指了指面前的木墩,女子福了一福,忐忑地坐上去,内监端着呈盘送来一个针线筐子,小柱子拿出绣花绷子:“布料给你裁出来了,花样子也描出来了,你做一个鸡心荷包出来,莫紧张,自然些,陛下要画你刺绣缝纫的样子。”

女子点点头,接过绷子,见是一尾兰花,雨后天青色缎子。

选了粉色和菜青色的绒线,穿了针,手指不停地抖,皇帝回过头来,忽然说:“不是那两样,主线是丁香色和深青色,花瓣用丁香色滚针,米白色影针,黄色的蕊,叶子也是深青和淡青相杂,勾勒出一虚一实的感觉。”

女子完全听懵了,陛下说的都是什么呀,不就兰花么。

一时汗珠滚滚。

皇帝见状,走过来,亲自从针线筐子挑出五样,又纠了纠坐姿,改成侧身对着书案,然后提笔慢慢画了起来,抬头看一眼女子,蹙眉道:“你那是绣花?拈针引线,哪有满只手捏针的,握棒槌呢?”

女子心惊肉颤,抖得快要晕过去,泪水掉了下来。

奴婢就是个做粗使的啊。

又画了几笔,小栋子来报:“陛下,工部几位大人在昌明殿等您。”

皇帝撂下画笔,对女子道:“你先做着,等朕来,渴了饿了吩咐他们。”

女子慌忙起身,大大行礼:“是。”

一个半时辰后皇帝才回来,进了凉亭,女子又行了个礼,皇帝摆摆手,走到书案后,重新拿起画笔,闭目酝酿了片刻,再睁开眼,望着女子,眉头一下拧成了“川”字。“你怎么还在绣花?”

女子扑通一声跪倒,磕着头说:“奴婢想着是陛下要的,每一针都做的仔细些。”

皇帝愈发不悦:“一个荷包你难不成要做一整天?这么磨蹭,做成了朕也不要,攥在手里那么久,手心的汗都蹭到布料上了,飞针走线,飞针走线你懂不懂?”

女子胆子快吓破了,磕头不止:“奴婢该死......”

皇帝没了耐心,丢下画笔,胡乱挥挥手:“跪安吧。”

女子谢了恩,连滚带爬出了凉亭,感觉命给吓掉了一半,怎么人人都想做皇妃啊,陛下这么难伺候。

皇帝摸出袖袋里的小玉锁,绕在指间摩挲,提笔默画了出来,一个姌巧的小女子坐着缝纫。

西北每年巡查一次布防,考察边关的兵风士气,往年都是陆绍翌去,今年换了石浚齐。

旨意传到下头,李氏大是担忧,儿子现在只要在家,成日不离琅嬛居,都快和媳妇长成一个人了,急匆匆叫出儿子来。

“你是怎么回事?娶了个媳妇,不是娶了个娘,平常供着也就算了,你的前程也不上心了,往年都是你,今年怎么变了,是不是陛下对你不满意了?”

陆绍翌发愁道:“不会啊,陛下对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和颜悦色,想是陛下有别的考虑罢。”

李氏急了:“你现在给我进宫,求陛下,你爹当年为了把你送崇文馆,使了姥姥劲了,你眼见着升上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落了人后。”

陆绍翌为难:“定柔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了,我怎能这时离开。”

李氏一巴掌打在他肩头,恨恨道:“怪不得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呢,你现在除了你媳妇,什么都不筹谋了,妇人生产,你个大男人在家有什么用,为娘当年生你,你爹也不在,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了!孽障!还不给我去!”

陆绍翌只好硬着头皮进宫,皇帝正在疾笔批阅奏章,每次见陆绍翌都提醒自己克制,克制,尽量少看那张脸,否则会失控,待进来,听了他的话,顿了顿道:“令夫人不是临盆在即?你离开妥吗?”

陆绍翌松了一口气,原来陛下是体谅我家室啊。

陛下怎知我妻子分娩在即啊?

忙拱手请命一番。

皇帝实在不想再听,只想赶快让这孙子消失,眼不见为净,索性允了,让小柱子通知门下省和吏部,改了谕令,石浚齐另有差遣。

陆绍翌满意地走了。

皇帝搁下朱笔,望着那背影,心里积了一腔子火,对空气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呀?他哪里比我强?”

五月初十日天刚亮,陆绍翌穿好了铠甲,抱着妻子,恋恋不舍,定柔只穿着薄绸寝衣,闷着头泪水掉不停,不知为何,他要去边疆,她的心揪扯着疼,越揪越紧,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随行的几十名卫兵已在大门外等待,李氏再三催促。

陆绍翌起身,定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央求道:“昭明哥哥,你不去不可以吗?我不是耽误你的前程,我不知为何,你要走,我突然心里很难受。”

陆绍翌安慰着小妻子:“别怕,我尽量在路上多赶赶,争取在你临盆之前赶回来,你等我。”

定柔抓着手不肯松。

李氏在月洞门不耐烦了,骂起了难听的话:“翌儿,你是在屋里吃奶是怎么地!把你媳妇拴裤腰带上吧!没出息的!”

陆绍翌千万个不舍,摸了摸未出世的孩儿,缓缓放开了妻子的手。

一步一回头地掀帘出了门,出了琅嬛居。

定柔望着玻璃外消匿的轩昂身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昭明哥哥......”

他说会很快赶回来,可是却没有回来,只回来了一片血迹斑斑的残甲。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作者:“陆公子啊,如果你知道,你的小娇妻就是在你的小别院和别人有了奸情,珠胎暗结,你会气得活过来吗?”

陆:“会,我来找狗男女算账!”(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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