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帝走后,顾君然有些烦闷。
她方才竟然下意识的就否绝了秦昭娶齐国公主周嫣的事。
是因着秦昭的身份而不同意吗?
可就算秦昭的身份是明摆着的,秦昭要娶齐国的公主,关她何事?
谨离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看着顾君然的眉头越皱越深,顿了顿,说道:“主子,方才陛下似乎……是有些不悦。”
顾君然听了她这话,心情就更不好了,连带着脸色也有些要发怒的模样。
谨离在一旁战战兢兢,又说:“虽说陛下对您宠爱有加,但朝政上的事儿,主子您还是少插手了。”
谨离说这话其实心里清楚,顾君然自个儿明白这个道理,以往顾君然虽说在后宫说一不二,但是朝政上的事也只是会向元启帝点到为止,断然不会像今日这样,直接就说出来了。
她这话让顾君然稍微回神,有些烦闷的道:“你说,她算个什么?”
谨离一愣,主子这话,着实大不敬。
她竟然说,陛下算个什么?也亏得现在殿中没有外人在,这要是让人听着了,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即便陛下对娘娘十分敬重,也未必能容忍得下如此大不敬的话。
谨离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陛下是整个大魏朝的君主,也是您的夫君,主子。”
顾君然冷冷一声:“夫君?”
谨离微怔:“主子,您到底是怎么了?”
顾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又看了眼殿外,说:“本宫没问你这个。”
谨离顿了顿:“那主子您问的是谁?”
顾君然不理她,自己想了会儿,忽然说:“她是本宫的玩物,就像是踏雪,也像那只虎,就是一个玩物,不值得本宫费心。”
谨离这下想明白了。
主子应该说的是六殿下。
可……
玩物?
顾君然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说服自己一般,重复一遍:“对,不值得本宫费心!”
谨离呆愣道:“主子您说的是,不值得费心。”
顾君然听到她也这么说,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冷冷的看了谨离一眼:“你说什么?”
谨离呆愣了片刻,顿时不敢说话了。
不禁心中腹诽:合着只能主子说,不能旁人说?
“她……她……”顾君然不悦的喃喃了两声,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过了会儿。
顾君然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她越想越心闷,最后气道:“本宫……倒开始不喜欢她了。”
谨离:“……”
谨离轻咳一声,主子怎么忽然这么纠结?按理说,她明明一直口口声声喊六殿下儿子,这当母亲的,否认自己儿子的婚事,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么?
怎么一会儿玩物,一会儿不喜欢的,这倒反而让她有些惊讶了。
毕竟她以往从来没见过主子这般模样。
顾君然自己又想了会儿,依旧是眉头紧皱的模样。
她也不说话,谨离也不知道她在生着什么闷气。
过了许久,见顾君然没有吩咐,谨离便自个儿退了出去。
顾君然一直到了夜里,心情都不见好,她躺下之后,殿门缓缓开了个小缝。
小太监悄无声息的进来,顾君然听到门声响,便从床上坐起身来了。
那小太监身形比较高大,进来之后单漆跪地:“参见主子!”
声音虽然压低了些,却依旧有些铿锵有力的味道。
顾君然抬头问他:“都打探到什么了?”
小太监行完礼,站起身来,犹豫道:“老主子催您回去……”
顾君然微怔,随即不耐烦的道:“不是说,让你和他说,等我忙完了便回去了么。”
小太监一顿,又恭敬道:“只是,您上回也是这么说的,上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顾君然皱眉:“你想说什么?”
小太监连忙道:“老主子他让卑职告诉你,他想你了。”
顾君然顿了顿,轻生一笑:“他又不是第一回这么说了。”
小太监又连忙说:“老主子说了,您若是不肯回去,他许多局面都难以收拾……”
顾君然默了会儿,开始有些不耐烦:“他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小太监一愣。
“虽说为人是冒进了些,也好大喜功了些,但也总比畏畏缩缩要强。”顾君然微笑,淡声道:“你觉得呢?”
“这个……”小太监连忙说:“卑职不知道。”
顾君然冷笑着看他一眼:“你回去告诉他,等我忙完了便回去了,眼下……”她眸色敛了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还不能走,大局尚未定。”
小太监又犹豫:“只是……这,卑职没法跟老主子交代。”
顾君然轻飘飘的道:“你把我的话照说不就得了。”
小太监只能拱手:“是。”
顾君然揉了揉额头:“方才问你话——”
“哦,是!”小太监反应过来,说道:“南齐王宫那边有些动静。”
顾君然挑眉:“嗯?”
“在南齐的探子来报,说从王宫里,出来了一些暗卫,他们似乎……”
顾君然问他:“继续说。”
“他们似乎全都做了商人打扮,往魏国的方向来了,而且……”他又一停顿,才说:“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南齐那边已经对他们沿途监视,只要他们一到了魏国境内,卑职便来对您禀报。”
顾君然想了片刻,道:“知道了。”
他看向顾君然:“这事儿,要不要同老主子那边说?”
顾君然淡淡看向他:“不必说。”
“只是此事透着诡异,如今魏帝这边尚未表态,不知是割地还是要打,南齐那边有异动,指不定关乎战事。”
顾君然冷冷一声:“我说了,不必说。”
小太监惊了一惊。
“南齐暗卫此行是为了她。”顾君然皱了皱眉头,又停顿片刻,道:“无关战事,况且父亲不是早有准备么?你又急什么?”
小太监道:“是……”
过了会儿,顾君然又问:“还有么?”
他想了想,又说:“陈芳菲这几日,搬到了三皇子给她置办的宅院里,前几日三皇子还带她去见了京兆尹,不过似乎京兆尹没理,后来三皇子又带她去了刑部尚书那里,不过几人是在屋中密谈,我们的人没听到什么。”
顾君然轻笑一声:“这倒是有趣了。”
他一怔:“有趣?主子是说,三皇子要帮她给当年的陈尚书平反?”
顾君然有些惆怅的道:“他就算想平反,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可即便是他有这个本事,若是皇帝不同意,他还能如何?”
小太监顿了顿,这才不解得问:“主子,您早些年,不是一直说……要力推三皇子上大位么?怎么如今……”
顾君然面色冷了冷:“推他?”
小太监一怔,他听出了顾君然的话语中透着不屑,同时还带出了几分杀意。
“卑职想不明白,才有此一问!”他连忙解释。
顾君然微笑看他:“他又算个什么东西?连条狗都不是,狗都知道不能咬人!”
小太监立刻躬身:“是,主子您无论什么命令,卑职等莫敢不从!”
顾君然沉思了片刻:“对了,你差人告诉父亲一声,计划有变。”
小太监一愣:“什么?”
顾君然道:“此次魏军挂帅者,乃是祁王秦肃端,不可伤他。”
小太监虽然心中不解,却点头称是,磕了个头,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秦昭又开始做噩梦了,她刚来到书中世界的时候,就总是做噩梦。
时长梦到自己被男主做成人彘,下场凄惨。
如今这个噩梦和先前有所不同,这次她梦到下场凄惨的,是顾君然。
梦里的顾君然一身白衣囚服,发丝凌乱,她被人压着双手,毫不客气的丢到阴暗潮湿的牢房中,牢房中有老鼠爬来爬去,甚至有先前犯人遗留下来的满地的脏污之物。
她仿佛就像个旁观者,但顾君然却似乎十分的淡然,不哭不闹,但眉目冷冽,眼神如刀。
和现在那个动不动就似笑非笑看她,逗着她玩儿的女人完全不同。
这样的顾君然,让她惊讶的同时,不禁有些唏嘘、同情……
被噩梦惊醒的时候,秦昭听着小胜子在喊她。
睁开眼便看到了正在催促她的小胜子:“殿下,您要迟到了,冯太傅今日定要责骂你了,而且外面下雨了,殿下您快着些!”
秦昭一怔:“下雨了?”
小胜子都快哭了:“是啊,您赶过去肯定是要误了时辰了。”
秦昭顿了顿,说:“可我生病了,今日不想去了。”
她承认她说谎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噩梦的原因,再加上今儿下了雨,小时候只要天上一下雨,她就不想去上学,现在也是一个道理。
反正冯老师讲的那些她早都提前看完了,估计等到他讲下一本书,还要等上许久,这就是干耗时间而已,索性趁着下雨装个病,不去了。
反正也没人管。
但装病也要有装病的样子,小胜子甚至给她请来了太医,秦昭盖着被子一通咳嗽,即便太医把脉把不出个所以然,依旧给她开了治风寒的药。
太医走后,小胜子把药给她端上来。
秦昭一闻着那个味儿就受不了,连忙说:“端出去端出去,这什么味儿啊?”
小胜子笑了一声,连忙说:“奴才这就端出去。”
可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端出去做什么?不是病了么?”
小胜子一惊,连忙举着那碗药给正走进来的顾君然行礼。
顾君然走进内殿,看着在被窝里装病的秦昭,秦昭一见她进来,忽然剧烈的一阵猛咳。
顾君然淡笑着看她:“病了?”
秦昭眨巴眨巴眼,弱声:“嗯……”
顾君然抬手,笑看着秦昭,道:“把药给本宫,本宫要喂我儿吃药。”
秦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