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叶琛一个人开车进了小区,熄了火,停在楼下,没有下车。
四周很安静,只有一对晨练的老头老太在街心公园的树下打着太极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着倒是很有生气。
有孩子上学的窗口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只是他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固执地把目光停在二十楼的那个挂着蓝色丝幔的窗口。
那是他的家,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力气上去。
平时很少抽烟的,可现在,他突然特别想要抽一支,心理面堵得难受。为那个根本不知性别,已经被医疗器具搅碎的胚胎,为那个被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女人,还有为媒体各界看着八卦的人们……太多的事,一下子蜂拥而来,他应接不暇。
车里,口袋里,却找不到一根烟,他越发烦躁、难受,想呕吐,却吐不出来。这一瞬间的脆弱,却不知道来自何处。
窗口在宁静的晨曦里,宁静安详。
知夏一个人睡在医院里,会不会害怕,又或者会不会扯痛伤口?他不知道。
看着她冷冷扫向自己的目光,他心里再也淡定不起来。
下了车门,叶琛阔步上楼,客厅的门是虚掩着,缓缓推开门,汪眉赫然还坐在沙发上。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汪眉见他回来,不由转过头去,眉头紧紧地蹙起:“早?我这一夜被折腾了根本就没睡!你认为出了那样的事,我还能沾了枕头就睡着?”
叶琛看着她一脸厚厚的严霜,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那是自己第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不光是做父母的,家里长辈没人会不在意。
“妈,我先给你倒杯水。”
汪眉冷冷地打开他的手,“我不渴,先说说你媳妇儿吧。这以后你还准备和她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叶琛脸色一僵,“是。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生,老婆只有一个。”
汪眉早就对知夏的看法极大,这会儿见儿子这样护短,不由又嫌恶了几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曾知夏有什么好?工作不就是个小记者,家底也摆在这,哪里配得上你,你好好想清楚了!”
她倒有些不理解儿子的心思。同样是女人,崔静秋也是从曾家出来的,论长相资历,什么不比那女人好,偏偏儿子却选择了后者。
叶琛紧绷着面容,苦笑一声:“妈,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婆是过一辈子的,不是一定要门当户对,况且我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
“你……”汪眉气得发抖,却再不知道从何劝起,毕竟儿子的倔性子是遗传了丈夫的,再劝也是无济于事。
叶琛见说也说得差不多了,随即站起身,去洗浴间洗了个冷水脸:“妈,我去公司了。”
说完,便大步走向门外,高大的身影中透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而崔静秋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知夏的孕事,心里暗喜这孩子果然没有生出来。
而在叶家门口遇到叶琛,绝对不是偶然。她心中估计:既然曾知夏没了孩子,这会儿他哪还记得她的好。现在的她及时出现,指不准就成了。
只是,真当叶琛看到她的时候,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崔静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来看你啊,信不信?”
叶琛现在满脑子都是另一个人,哪顾得上她,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随即拿了车钥匙,准备去开车门。
崔静秋见自己彻头彻尾地被忽视了,不由跺脚:“喂,叶琛,你就这么在意她吗?”
在意吗?
那是自然。
叶琛转过头,勾了勾冷峻的薄唇:“不是在意,而是她就像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必不可少。”
崔静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尖细的鞋跟使得她不由踉跄了一下。精致的面容因为嫉妒显得有些扭曲,她有些隐隐地说道:“我真为你不值得!要不是那孩子流掉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叶琛的种!她身边围绕着这么多的男人,你又能确定孩子只可能是你的?”
是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知夏身边的男人的确不少,光是容哲希和斐云迪就已经两人了,只是他不该怀疑她的。
他紧紧地蹙起眉峰,一步一步逼向崔静秋,冷厉的眸中散发出一层危险的光芒:“你给我闭嘴!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别怪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叶琛没再理会她,一个跨步倾直上了车。一路上,车以一百码的时速疯狂地向前开去,他看不见红灯,看不见行人,看不见景物,心理面只有一个声音,他想要医院再看一看她。
宫外孕啊。
当他最开始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心中早已响起了炸雷,那样的痛哪是她能够承受的。
可是那时候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其他地方和别的女人谈笑。
老天,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叶琛自责地闭上了眼,心抽痛得不能呼吸,脑子像是进了水,手脚冰冷。
他赶到医院,直接奔进妇产科病房。只是走到门边,他突然膝盖发软,一步都挪不动了。
他能隔着外头的窗户,看到燕南南正在给病房里的花瓶插花,而另一个男人正是报社里的主编萧子为,面色极为温柔地帮她递过湿巾,而知夏含笑接过。
那样融洽的氛围,尽然是他一点都融入不了的。
“叶总?不进去?”斐云迪正要推门而入,正看到叶琛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眸光有点黯淡。
叶琛一见是他,只无奈地笑笑,却是有点狼狈。
“不了,我就过来看看,公司还有点事情要回去处理。你进去吧,记得让她好好休息。”
说完,便艰难地抬起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