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酷热而干燥。
晌午很少有人来拜访,小雅斋里也不过是些侍候的女眷,午睡时我也只穿了一件束胸内衣,下着亵裤,外面罩了件透明的粉红纱衣,肩膀手臂和腹部都裸露着,昏昏而睡。
善善在屋里放了几块冰,使屋子顿时凉快不少。
我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猛然被善善摇醒,善善急切地说:“小小姐,皇上来了呢!”我一听慌了神,连忙找了件旁边的罩衣披上。
可是我还没穿完,皇上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他看见我还半裸着的肩膀,一愣。
我有些脸红,和男女之间无关,我一向视他如父亲,只是觉得自己衣冠不整,有些惭愧。
皇上咳了咳,先背过身去,我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我收拾好了,再连忙向他拜安。
我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说:“奴兮失仪了。”他也略有责备地说:“高贵的女子无论何时都要恪守礼仪规范,应该时刻把礼仪铭记于心。你今日实在太大意了。”他看我委实难受的样子,语气软了下来,说:“不过今日的确燥热,也情有可原……”然后吩咐善善多取些冰块儿过来。
我为皇上泡了杯冰过的茶,皇上喝了一口却没有接着喝下去,只是说:“拿点儿酒过来吧。”我一惊,心想还好平时备下有一些陈年佳酿,于是唤婷仪取了过来。
皇上喝了口酒,望向窗外吱吱叫的蝉说:“晌午甚是聒噪。”我心中一笑,想:心静自然凉,皇上也许是心中烦乱吧。但是我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那奴兮给皇上抚一曲琴吧。”我唤宫人取过绕梁琴,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皇上半眯着眼睛听着,眼神有些矇眬,良久说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今天是太后的寿辰。
晚上,宫殿点燃了许多莲花瓣灯,照得大殿灯火通明。
皇室子孙,名门望族,朝中贵臣,把酒言欢,共祝太后万寿无疆。
舞女们刚刚跳完《祝寿曲》,清翎王便迫不及待地对十二皇子说:“听说十二弟在宫外遇到一老者,那老者将嵇康绝曲《广陵散》传授于你,不知可是真的?”众人纷纷看向十二皇子,眼神都有些期待。大家都知道嵇康临死前那句喟叹:“《广陵散》于今绝矣!”都说《广陵散》已经绝迹,今听说十二皇子得此真传,莫不想一饱耳福。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说:“话说嵇康临刑前弹奏绝曲《广陵散》,感叹此曲绝矣,殊不知有一名砍竹的少年一听而铭记于心。他本是乡间野夫,不懂韵律,却与此曲有缘,回家时竟丝毫不差地弹奏出来。他也深知此曲乃神赐,无意中窥探神曲,不敢声张。此后他家历代单传,这曲子就一辈辈沿袭下来。到了这位老者,已经传了三十三代。可是老者无儿无女,他不忍此曲就此失传,恰巧我救过他的命,他见于我有缘,临死前,便把此曲传于我,望我沿袭下去。”在场人听了莫不感慨点头。
皇上命人取来古琴,十二皇子领命弹奏。
只见他调好了琴弦,一双修长的手从容地弹奏起来。
琴声缓缓而起,只听声调绝伦,余音袅袅,宛若天籁之音,此后琴声激越昂扬,如泣如诉,萦回低转,余音悠长,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十二皇子一蹴而就,而我们仿佛还沉浸在那悠扬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
清翎王感慨地说:“绕梁三日。”大家都为十二皇子鼓掌,那一刻他是那么耀眼。
皇上边鼓掌边说:“皇儿得此神曲大功一件,稍后命乐工记录神谱,供众人赏听。”十二皇子面露难色,老实地回答道:“那老者死前曾百般托付我,说他家历代单传,说明天意不可将此曲外传。他不敢违背天意,叫我也每代传于一人。”皇上听了有些遗憾,但也不敢违背天意,就放弃了此事。
这时大姬盯着我说:“听了曲再赏段舞就更好了。奴兮学舞已经有六七年了吧,怎么不让我们见识一下?”我知道她一定又是为了清翎王的事,殊不知他已经先把她的心思告诉我了。
权禹王、清翎王、十二皇子等都把目光投向我,莫不有企盼的神色。
我想了想若再拒绝,便让众人觉得我太小家子气了,只好辞了众人去换衣服。
我穿上像花朵般绽放的粉红色衣裳,下面绣有沾着露珠的清水芙蓉,腰间垂下了翩翩的金灿灿的璎珞,饰戴了一串串,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灯熄灭了,我出场,众人看见的是黑茫茫的一片,却能听见我脚下的铃铛声。
一盏莲花灯点亮了,然后是另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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