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与听到他最后一句,登时整个人又被点燃了。但下一刻,还没等他反应,宋谙就收回了拥抱,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眸中灿若星辰,含着笑意,一边招手拦下过往的一辆出租车:“赶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宴与:“……”
草,宋谙好绝,时间掐的真准。
他从鼻腔里低低地“嗯”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上车说地址,然后隔着车窗摆了两下手表示再见,就迅速转过头靠着椅背。
心跳控制不住了。
宴与觉得,他可能也完了。
而宋谙依旧站在路灯下,看着出租车驶去的痕迹,目光很远。
还是舍不得走。
……
回去之后已经很晚了,宴与洗了个澡收拾一下,就直接投入床的怀抱了。
他打开手机,随便刷两下,又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进去。
这个时候,白天的记忆开始缓慢、多角度、事无巨细、全方位给他滚动播放。
据说回忆的时候,人会将记忆加工为上帝视角。于是现在宴与就在脑海里用一种奇怪的上帝视角,看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
包括最后那个拥抱,嗯。
甚至感觉,身上好像还……残存着对方的体温。
太阳。假的,都是假的。
而且明明只听过一遍的,可宋谙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宴宴”,嗯。
操啊,好羞耻。
他妈都没这么叫过他。
长大后他妈也没这么抱过他。
宴与干脆用枕头把整个脸蒙住,试图用这种愚蠢的办法来获得脑海里片刻的空白。
……果然是个愚蠢的办法,喘不过气了。
枕头:呵,愚蠢的人类。
宴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和白天的混乱记忆交织着,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开始做一道计算题。
如果按百分比来计算,那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50%的慌张,30%的难以置信,还有10%对宋谙狗比程度的震惊,最后10%……
说不清道不明,心情复杂。
宴与想了想,还是给张辰阳拨了个电话。
听着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宴与就心里一紧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给张辰阳打电话还紧张也是头一次了。
张辰阳很快就接了:“怎么了二狗?”
宴与瞬间坐直身,轻咳了一下。
张辰阳听见对面咳了一声就开始沉默,半晌之后,有些疑惑:“哥,感冒了?找我寻求安慰?多喝热水啊。”
“去你妈的。”宴与没好气地说,“有点事想问问你。”
奇了,什么事问他还别扭半天。张辰阳懒懒散散:“什么事让你不开心?来来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宴与:“……哎我说,你这是基建搞得太好被乡镇府表扬了飘了吗?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从这句话开始,两个人之间就挑起了战火,东拉西扯互相嘴炮了半天,最后差点隔着电话打起来。
也是没谁了。
张辰阳最后有点口干舌燥:“哥我错了,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宴与仰了头,做了个深呼吸,声音放得低了点,怕被家里人听见,缓缓开口。
“宋谙跟我告白了。”
然后他就忐忑不安单手捂着脸等着张辰阳的回答。
却没想到张辰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儿也不惊讶,来了句:“哦,终于啊。”
宴与差点要跳起来:“什么叫终于?”
张辰阳老老实实:“实话说我感觉他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了。”
“你这个词用的,老白语文是不是白教了?”
“不说这,我还是先恭喜你们俩在一起了,99。”
宴与:“?”
“不是我有说我们俩在一起了吗?”
张辰阳懵了:“你居然没答应他?”
造孽啊。
“嗯……我一时半会,没想好。”宴与和张辰阳聊这个话题,越说越觉得羞耻,强烈的**想挂电话。
隔着屏幕看不见,张辰阳此刻在电话那边一脸同情,开始一句一句轰炸宴与。
“突然觉得宋哥有点惨。”
“我以为你听了录音,你自己就能想明白呢,这几天就没问你,让你自己选择。”
“我没想到你是真的,人家都告白了,算了我一言难尽。”
“总之就是,你也喜欢他。”
“少年,醒醒吧,认输吧。”
然后,张辰阳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忙音。
他宴哥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边,宴与干脆放过枕头,不用它捂脸了。
改用被子,捂得全面。
·
接下来的假期,宋谙好像是真的为了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再也没找过他,两人的交流止于宋谙到达b国报平安。
他们俩都不是那种喜欢在社交圈子发东西的人,所以某种意义上,宋谙算是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杳无音信。
而且宴与想到宋谙那天走那么早,工作一定很急。加上两人又有时差,就忍住了没有找他。
就算找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事情要当面说才有意义。
现在有些不尴不尬的。
于是宴与依旧每天在家里呆着,游戏都很少打了,一直刷题,刷到最后,他恍恍惚惚,也觉得自己可以冲击一下七百五了。
被宋谙传染上了莫名其妙的自信。
造成的结果就是,季春云每天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儿子,别学了,出去玩吧。”
宴与想回一个:“不,妈妈,我爱学习。”
差一点就魔幻现实主义母子对话。
最后他还是没多说什么,关了房门,就说自己在打游戏。
偷学到这地步也是绝无仅有了。
最后十几天的假期就这么充实地过去了,号,他们作为新高三学生,提前返校。
张辰阳一直到最后一天才回来,而且洗心革面,居然把作业都自己做完了,没抄。
让宴与觉得一颗新星即将在他们班冉冉升起。
一大早,太阳哥哥就敲响了宴与家的门:“走上学。”
宴与三两口把剩下的粥喝完,提了包就出门了。
房门一关,宴与想起一件事:“你和那谁怎么样了,是不是要调座位?”
张辰阳犹犹豫豫地说:“其实……这事基本解决了。”
“啊?”宴与愣了,然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好强。”
“……不是,情况有点复杂。”张辰阳拧了拧眉,准备转移战火。
没想到宴与直接先一步回答了他还没问出口的问题。
“对了,我想明白了,你不用问我了。”宴与神色很平静,“等他回来我就说清楚。”
其实他内心又开始有点把不准,毕竟宋谙真的再也没和他联系过。
而张辰阳这下觉得宋谙还真挺不得了的。
居然让他宴哥这么直脑筋的转过弯了。
想想之前的一些事情,感觉能吃得死死的。
唉。
很快就到了学校。新高一还没入校,高二正在家里蹲,所以整个学校显得比之前清净不少。
他们现在已经搬到了新的教室,在另一栋远一点楼的五楼,高三,安静,爬楼费劲。班里同学时隔二十天相见,没什么陌生感,很快班里同学陆陆续续来齐了该做值日的做值日,该收作业的收作业。
只有宴与的座位旁边空了一个。
宋谙出国这件事好像只给他和莫衡宇说了,班里其他同学都不知道。一开始还好,但最后上课铃都打了,宋谙还没到,就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宴与听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些不耐,转念一想,宋谙除了也不怎么做作业之外,平时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顶撞老师,真算得上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学生了。
啧,真招人惦记。
这时候老白噔噔噔走进来,班里的声音逐渐小了。
不出意外,这位女士应该是要开始演讲了。
果不其然,她清了清嗓子,充满激情地开口。
“同学们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名高三学生了。”老白转身刷刷刷写了两个大字,然后用力拍了拍黑板,神色凝重。
“高三!将成为你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年,它虽然不会直接决定你们的未来,但基本上决定了你们人生的大方向。”
“甚至可以说,成败,就在此一举。”
接下来,她在台上就这样激情演讲,把一整节课都快给畅所欲言了过去。但别说,至少对于绝大部分学生,还真的挺有用。
觉得自己再稍微努努力,名校就在向他们招手。
演讲完毕之后,老白喝了口水,才开始说其他事情。
“还有就是,我们班宋谙同学家里有事请假了,大家不用担心。好了,各课代表暑假作业都收齐了吗?没交的把名单给我。”
贺绍楠在宴与座位后面感叹:“还好老子昨晚补到了凌晨三点,逃过一劫。”
段铃兰:“……”
她没理自己同桌,轻轻拍了拍宴与肩膀:“宴与,你知道宋谙怎么回事吗?”
家里有事,老白也没说什么请假期限的,好像一时半会回不来一样。
宴与略微偏了头,把宋谙的原话说了一下,然后径直转过去,拿出卷子开始刷题。
他普普通通面无表情,却让段铃兰看得心里一揪,联想起李子那天过生日他俩的不对劲,这不会是……吵架了吧?
呜呜呜送鱼女孩要哭了。
贺绍楠看着段铃兰脸色变了又变,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极微妙的可能。
铃兰不会是,喜欢宋哥吧。
·
遥远的b国此刻正值深夜,云朵似在夜空溺水的鲸,盘旋风间。
宋谙关上电脑,起身去倒了杯酒。
不多,助个眠罢了,最近睡得不太好。
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接班宋明山安排的工作和参加各种商会之外,他还想办法自己发展一些生意。
他也是个成年人了,得好好规划一下自己和宴与的未来,免得受前一辈烂摊子的影响。
宋谙倒好酒,坐回椅子上,听着秒针一声声转,计算着枫城的时间。
有点想他。
宋谙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缓解一下疲惫。
其实他是想狠一狠心,逼一下宴与。
那次告白之后,宴与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不往多的地方考虑,至少宴与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
但是这么久没联系他,反倒是自己心里焦灼得很。
患得患失,还没真正拥有,就怕他跟别人跑了。
宋谙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手机,给莫衡宇发了个消息。
【你帮我看着点宴与,别让他出事了。】
莫衡宇估计上课在摸鱼,很快就回了。
【老宋,我们现在就一群苦逼假期补课的高中生,能出什么事?】
【还说的这么隐晦,放心,我懂的,估计除了你也没人降伏宴哥了,别担心。】
宋谙唇角轻微勾了勾,很冷漠回了四个字:【你话真多。】
莫衡宇看着这四个字,深觉什么叫差别对待。
他就不信了,换个人来,这狗比会嫌话多?
当初打游戏的时候一声声老公叫的,他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