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管家只是心疼你。”曹管家只养有这一个姑娘,还被拉着上了刀光血影的战场,这像什么话。
春儿憋着泪,“我会量力而为的。”
宋初叹口气,把人给赶走了。躺在榻上,阳光照的人暖烘烘的,心里却烦乱。
心烦之下,宋初居然做起了一件事。
宇文乾回来之时,正是斜阳落下,看到春儿也不惊讶,扫了一圈不见宋初,“夫人呢?”
“夫人在屋子里,谁都不见。”银桃发愁,瞥了春儿一眼,看到宇文乾又高兴起来,“主子您去看看吧!”
“多久了?”
“有半天了。”
海兵营已经正式开始,宇文建朝伊始,迪尤外侵,海兵强悍,随着两国的平静,东西陆地大国崛起,海兵不受重视,如今只有个空壳子。兵力非一日之事,急不得也不敢慢慢来。
宇文乾身上战甲还没有脱,一路徐徐生风,廊上的灯笼都在簌簌发抖,就在众人以为要踢门而入时,宇文乾放缓了脚步,轻轻敲门,陈年的古木发出闷闷的声响,“初儿,是我。”
里面没有声音,宇文乾推门而入,人进去的瞬间把门合上,留下一堆傻眼的人。
银桃瞪了春儿一眼,“都怪你。”
春儿苦不堪言,像个泄气的球。
屋里,点着烛台,矮塌上,宋初挤作一团,周围被什么围着,看着宇文乾一步一步踏过来,平淡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太专心了?宇文乾走近,才看到宋初一手拿着布匹,一手握着针线,一手一动并非行云流水,反而像半路卡壳似得。“在刺绣?”
已经许久未做,上次给宇文乾做的衣服差强人意,宋初挎着一张脸,“乾,我是不是很没用。”举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勉强能看出是个动作,“是鸭子?”
宋初像是吃了恶心的东西,“是鸳鸯。”
“……”宇文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索性宋初是一时兴起,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堆到一边,看着宇文乾一身铠甲,眼睛发亮,忧郁褪去,整个人透着喜气,“这是给士兵们的?”
“嗯,怎么样?”
黑亮的铠甲仿佛没有光亮,在夜里和黑色融为一体,极好的避免看被敌人察觉的可能,“不错。”烛台里火光暗淡,橘黄的灯光打在身侧,背影放大数倍。男人高大威猛,俊逸非凡,一脸冷硬让整个铠甲透出一股子锐气。
“是铠甲不错,还是人不错。”男人咧开薄唇,可以看到里面白净的牙齿。
“都不错。”人前温润大方,人后殷勤小意,宇文乾倍感高兴。
宋初忽然惊呼一声,宇文乾拿起手来,瞧见上面细细的针孔,放进嘴里,名曰消毒。
里面笑声朗朗,下属们松了一口气,银桃自去厨房备好饭菜,春儿凄凄惨惨跟着。
软磨硬泡之下,春儿如愿以偿,虽然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每每听到春儿在营地的所作所为,宋初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以后,当春将军之名在宇文大地播散开来,流芳万世、被万人奉为女子榜样的时候,宋初也说不上是后悔还是高兴。
当然,现在的春儿还在营地和一干男人们你争我夺。谁说女子不如儿男,在春儿干掉一群男人,取得营长之位时,宋初亲自下厨为她庆贺。
屋子里的桌子今日坐满,不分主仆,银桃德全音萧纷纷落席。漆色的樟木好像还能闻到树香,一旁的香炉烟缕袅袅。宋初最先板着脸,也被逗笑了,“既然选择了,管家那里我自去说,不要负你自己就好,受不住就回来,没什么丢面子的。”
春儿正是喜气洋洋,前面半截不错,后面就有些不对劲了,举起酒杯,打断,“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不负你和主子的期望。”
桌上都是春儿喜欢的菜肴,八宝鸭,嫩笋鸡脯,糯米酥卷,珍珠丸子……春儿在军营哪里见过,一顿饭除了开始的几句话,就顾着吃了。宋初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慰藉,“你这模样这辈子就别想找婆家了。”看这吃饭,比起宇文乾还风卷残云。
“谁稀罕?”袖子挽起,大有在干一场的架势。
“有事就回来看看,过几日我也要走了。”这一下,春儿夹了一半的菜掉下去,呆呆的看着宋初,“啊?”
宋初在春儿脑袋上摸了摸,柔顺的发丝让她忍不住停留,“有事儿,月余便回”
春儿移开视线,看到宇文乾有半分的僵硬,识趣的不再开口,“哦!”继续扒饭去了。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心里嘀咕着还好饭都用的差不多了。
今晚是个喜庆的日子,却又不那么喜庆。宇文乾自用膳后脸就是黑的,任凭宋初怎么殷勤小意也不管用。
夜晚静悄悄的,靠海,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古墙上的爬山虎摇摇坠坠,院落里橘黄的光亮着,带着暖意。
“怎么不和我商量。”屋子里,隐忍了许久的怒意奔涌而来。
宋初没有能力接住,索性让它流走,“结果如何,你我都只。”两人相处已久,宇文乾经历良多才抱得美人归,自然不肯分开。结果无非两种,一是宋初留下,而是宇文乾跟着。
宇文乾怒火之下也不忍伤人半点儿,语言上行动上,像个困兽不停踱着步子,一下一下重重的打在宋初的心上。
宋初心里难受,在宇文乾出口的瞬间从背后抱住男人,“不用的,这面还需要你,谁也不知道龙氏有何后续,东胤西潘还需你在此周旋。虽然风云阁可传递消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东胤前太子已经去了北蒙,想来是去劝说。北蒙保持中立比成为敌人强,加上一个诡计多端的宋芊芊,我着实不放心,必须亲自走一遭。”
宇文乾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东胤前太子东擎渊因为多次领兵不利,已被撤了太子之位,改由四皇子东擎江任太子。前几日刚好接到音卫消息,说东擎渊已经秘密前去北蒙,这个节骨眼上,非喜即忧。
若劝说北蒙成功,宇文三方受敌,离亡国不远,加上后面龙氏的阴谋,想想都毛骨悚然。
屋里的沉香静静燃着,温软的身子在身后,忠言的话在耳畔,若是他人,宇文乾丝毫不犹豫,事关宋初,宇文乾不敢轻易答应。
好歹把人劝住了,宋初拉着人在矮塌上坐了,各自盯着自己绣着合欢花的鞋子,好像要盯出个洞来。
“乾,我会带上太医、带上阮晓、带上银桃、带上护卫的。”
“乾,你不会是让我家具被褥也一起带着吧!”
“乾,我会每五天,不、每三天就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乾……”
“为什么?”宋初的小赖皮让宇文乾闭上眼睛,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如此儿女情长。
“当然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安安生生,牧马放羊,“听说原城有草原,以后我们就在那儿住下好不好。”宋初眼睛晶亮,神色向往。宇文乾说不出一个不字,可惜,那里临近西潘,不时有人绕过贺连山骚扰,苦不堪忧。
“好。”宇文乾抱住宋初,天热起来了,手覆上薄薄的春衫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丝绸顺滑,比不上怀里人的触感。
这几日,春儿不去军营了,宇文乾更是亲自盘点宋初的行李,倒不像妻子远行,反而似女儿远行担忧的父亲。一连几日宇文乾也没个好脸,看到现在如此殷勤备至,心下依然感动。老神医太出名,小神医被等来了。背着一个竹篓,和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相似,除了身材拔高、脸蛋圆润外。
钱有缘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二岁的少年看着宋初和宇文乾,露出看到父母的孺慕之情。
宇文乾不放心,特意好好指导了小神医几天,又派了四个风云阁顶尖护卫,阮晓这时候也到了,开始启程。
这日仿佛上天都在为宇文乾悲哀,太阳躲进了云层,宇文乾躲进了军营。春天难得的阴沉,德全春儿把人送出城门。
“回吧,又不是生离死别,瞧你这脸。”宋初在“糙汉子”春儿脸上一捏。
“嗯!”
“夫人,主子肯定是有事儿绊住了,您就别等了。”德全回头,入眼尽是房梁旋瓦。
“嗯,回吧!”宋初挥手。她如何不知,若宇文乾来怕是会后悔,把自己抓回去吧!“好好照顾他。”
看了一眼街道深处,一个巷落里,一片黑色衣阙翻飞。宋初笑了,坚定的回头,踏上马车,开始了新的征程,乾,你等我回来。
两面高山绵延,似乎有与天比高之势。云头之上,黑云压城,一辆朴素的马车载着人轱辘作响,边上四匹骏马不远不近护送。宋初掀开帘子,道上两旁的野花开得繁盛,抬眼望去,那翻飞的衣阙仍在,心生疼。
帘子放下,银桃瞧宋初脸色不好,拿过水壶,“小姐,喝口水。”
宋初摇摇头,“无碍,好久没坐马车,有些不习惯罢了。”眼神落在宽敞的马车箱里。桌案水果、点心、书籍、毛毯一应俱全,眉眼松动,心情好了起来。
看到缩在一角的钱有缘,有了逗弄的心思,“圆圆,何神医这些日子教了你些什么?”
钱有缘是个勤奋的,云雾山上如今只剩下一只白鹤还有数不尽的奇花异草,宇文乾专门让明卫营的高手去教习,山上的日子无聊透顶。若一般小孩,早就哭喊着受不了,钱有缘乖的很,不是练武就是看书,山上的草药也认得七七八八,何神医见他能干,让他在山下给人看病。闻言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何神医教了我认草药、伯夷大哥教我武术。”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