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渐热。
周围的山间树林似乎全都没了遮挡作用,即便身处阴影之地,也感受不到丝毫凉爽,树林寂静无风,就连蝉鸣也不知在何时没了声响。
古来背着箱笼,默默算着时间,从早上出来到现在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他便觉得汗流浃背,浑身无力,喉咙干渴的差点要坚持不下去。
即便将水壶中的水全部喝干,也没有任何缓解的感觉。
“长老……”古来的嗓子都要冒烟,他哑声说道:“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长老慢吞吞道。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不对,中气十足,丝毫不因为炎热而有任何变化。
古来苦笑连连,又喝了口清水,才道:“那咱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出去?”
“问你!”
还问我?
再问我咱俩都得死在这了!
即便是古来这样不爱生气的温吞性子,在此时都要爆发了。
从他们刚进入这区域时,古来便察觉到不对,他越是想要拖着长老离开,但后者丝毫不尊重他的意见,直接踢他进来,不止如此,刚才遇到了两只妖兽,也全都是他对付的,长老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要是再这样的话,古来都要开始考虑把长老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的事情了。
他既然曾经是禾青山里面的村民,普通的妖兽一定杀不死他,真要是一个人的话,也许事情会有另外的转机。
正当他的体力告罄,再也坚持不住时,长老突然来了一句:“出来了。”
出来了?
古来猛地站起来,他看向远方,在一望无尽的林海里,竟然真的冒出了几缕袅袅炊烟,不仅如此,孩童欢笑玩闹与大人殷切叮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的村子?”长老问道。
古来稍显犹豫,“我不能确定……要离得近点才行。”
长老点了点头,从箱笼中拿出了一个黑色面具贴在自己脸上,说来也是奇怪,这面具一到他脸上就立刻消融,让他原本带着的白色面具逐渐变换,成了另外一张脸。
他又给古来扔了一身浅色的学士服,让其换上,自己弯着腰,佝偻脊背,装作是一脸苦相的杂役。
这杂役扭过头,对着古来恭敬道:“老爷,前面有个村子,是否要小的前去查看?”
他的神情凄苦,眼睛浑浊,面向大概在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是双手关节也变得极为粗大,一看就是入了品级的武者。
古来笑了笑,他把箱笼递给了长老,抽出一把折扇,扇了两下,颇为倨傲道:“不用,都来到这里了,怕个鸟啊,一起去!”
长老也不出声,接过箱笼后,落后半步,跟在古来身后,这样的距离足够在突发事情前,进行营救和阻止。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办法靠近那处村庄。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原地踏步,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用遍了所有带来的宝物,都没法从这迷障中走出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来装作惊慌的样子,抓住长老的手臂,“阿福,这跟书里的不一样啊!”
阿福,是长老现在的假名,当然,这是古来随口起的,即便长老不满意,也换不了了。
长老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他精通术理,如果这是迷障,自然是有阵法庇佑,可他仔细观察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术法的痕迹。
“老爷,还请稍安勿躁,阿福去前方探探。”
“不,不行!你必须要保护我!哪里都不能去!”
古来把胡搅蛮缠的草包扮演的很像,开玩笑呢,现在长老要是离开这里,他只能干坐着等死了。
“这……”
正当长老想要晓之以理时,他们挂在箱笼上的兔子突然有了变化。
那环绕周身的白雾直接涌入了兔子的身体里,原本呼吸微弱,近乎是个死兔子的横山子睁开了眼睛,在赤色的瞳孔里,仿佛有着无尽星空。
古来只看一眼,便觉得心神要被摄住,他皱了皱眉,后退一步,又装作害怕的模样,躲在长老身后。
有了这番铺垫,后者这才从那神秘莫测的双眼里回过神,护着古来一起远离了横山子。
“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正常的五品不一样啊,不对啊,不是说三日果会沉睡三日吗?他这时间不到啊。”古来问道。
“蠢货!我们被迷了两天!”长老哑着声,低沉道:“以后对他放尊敬点,这是正品之职,仙家气象!”
“啊?”
见古来一脸不解,长老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妖兽吃人入大道,为邪道,负品,日后只能为魔君所用。若不吃人,与人族一样,以理入道,则是正道,正品,这横山子日后要是成就八品,便可与修道人一样,被尊称为一句道君了。”
古来恍然,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长老执意要让他带着横山子走。
“这还是要多谢道友相助。”横山子出声道谢。
这次他的身上不见任何迷茫,赤色双瞳中有道盘运转,显然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
“道友,横山子欠你一条命,若是有和需要,可尽请吩咐……呃,道友,为何我被挂在这里啊?”
横山子刚想要拱手行礼,却发现自己除了一张嘴能动,全身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就连耳朵也不例外。
古来有些尴尬的看向长老,后者把头一扭,没有理他。
“这个……为了以防万一……”他干笑两声,将横山子身上的绳索解开。
“缚妖索,道友,你这可是大手笔啊。”横山子语气轻缓,带着些许好笑之意。
古来眨了眨眼睛,厚着脸皮当做没听到,万幸横山子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他落地之后,一道白雾升起,化作了一个长相英俊精致的少年郎,身穿白衣,神色浅淡,犹如谪仙。
“你……”
“这也多亏了道友点醒我,让我得以一朝入八品。”横山子笑道。
古来看向长老,默默传音道:“长老,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八品,你打得过吗?”
这下连长老的表情都不那么自在了。
八品的妖兽啊,这都能和七品的长老持平了,但妖兽战力与品级不同,他们素来悍不畏死,六品妖兽都敢直冲皇宫去杀人。
原本打算带着横山子,指望他帮帮忙,这下好了,哪里是帮忙,完全是空降一大佬,他们两个都得抱人家大腿。
长老干咳声,也传音道:“看你的了!”
古来:“…………”
“在下蒋星文。”古来也礼貌行礼道:“横山道友,可知这里是什么地界?”
“蒋道友。”横山子见礼。
与妖兽这经常自己为自己取名的习惯不同,人族的名不可轻易示人,因为这世上一些学巫蛊之术的妖道,就会用名字咒杀其人。
即便是皇族这样的人,也会取个不为人知的小名,就为了避免死在这种术上。
所以在外行走时,两名道士除非真的放心彼此,否则是不会轻易去问对方的名姓,当然,人族之间也可取个道号,可以充当自己的名片。
横山子对古来如此轻易的说出名字感到了些微诧异,不过他生性温和,性格也颇为单纯,对此并没有太过追究,反而带着些微感动又行了一礼。
古来也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性格,才这么说的。
否则横山子当初也不可能一连问了十个人,都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无法证道。
换了个心思深沉的人族,威逼利诱,全都用出来,当天就能得道成仙。
横山子仔细辨认了一番,沉吟片刻才道:“这里是那鹫山王的地界,我之前未曾来过。”
“鹫山王?”
“蒋道友有所不知,禾青山被许多妖兽分了领地,你们之前所走的便是我的领地,现在则到了鹫山王的地界。”横山子解释道。
“鹫山王是一只秃鹫成妖,性情凶猛贪婪,所处地界为一处炎场,而且,这里也是禾青山里最大的交易之地。”
他略略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两人,“那村子里……你们还是不要进了。”
“为何?”古来问道:“太危险了吗?”
“是,鹫山王厌恶人族,所以……你们最好还是绕路。”
看吧,这就是有当地人的好处,要是横山子没提醒,他们贸然冲进去,这不就是等死吗?
古来已经做出了要撤退的准备,但是还没开口,就被长老按住,往嘴巴里塞了个腥臭的药丸。
他一边干呕,一边道:“长老,你给我吃了什么!”
“妖丹。”长老也没瞒他,自己也塞了颗妖丹往嘴里放,过了一会,他的皮肤上满是绿色的鳞片,双眼变成了爬行动物那特有的竖瞳。
古来无语的摸着自己长长的耳朵,“我这是啥?黑兔?”
“是驴。”长老道。
古来:“…………”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在震撼与愤怒之间徘徊了几次,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行吧,驴就驴了,给个理由,为什么非要往那边走?”
“去河边,近路!绕路,太远!”
横山子一听,犹豫不已:“为何要去河边啊,那边的妖兽实力更强,还有妖王在。”
长老冷冷的看着他道:“想知道?”
横山子点了点头。
“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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