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队队士兵退后数丈,但依旧呈包围之势堵住了椒房殿所有出路,张进也是紧握佩剑,死死的瞪着周王。
“皇兄未归,难保不会有歹人图谋不轨,为了皇嫂的安危,本王不可坐视不理。”周王笑了笑。
宁栖没有出声,而是径直转身回了椒房殿,张进依旧带着一队御林军严密的守在外头。
扫过那密不透风的御林军,周王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本王进宫时都未曾瞧见这么多人,原来都来保护皇嫂了,不知这是谁的命令?”
他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宫中没有多少御林军,本以为是什么圈套,不曾想都是来保护皇后腹中孽种了。
张进依旧皱着粗眉,语气硬邦邦的道:“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皇上不在,微臣们自然要听从皇后娘娘旨意行事。”
四目相对,扫过眼前这张古板的面孔,周王又扫了眼椒房殿的大门,心头不知为何多出一丝不太好的感觉,但一切又进展的格外顺利,他的人亲眼看到萧辞掉下山坡被碎石掩埋,不可能还会有生机。
“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张大人不会不懂吧?”他嘴角一勾。
张进依旧一眼也不看他,“微臣是人,并非畜牲,只有畜牲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哄的汪汪叫。”
“你”周王身边的侍从脸色一变,等大事已成,一定先宰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周王也不动怒,只是眼底划过一丝阴冷,随着一名属下低语了几句,他才大步离去。
张进紧握着佩剑恨不得啐一声,直到一名宫女走了出来,来至他身边轻声道:“娘娘请张大人进去。”
此时也没有什么外男不得入内的忌讳,张进拧眉大步迈入宫殿,神情并不算好看。
等进了内殿,只见软榻上正坐着一名容色天成的女子,他对女色并无多少感触,所以眼都没眨一下,只管大步上前躬身行礼,“叩见娘娘。”
梓春慢慢挥退其他人,顺势将殿门合上。
宁栖神色也并不轻松,反而抬手揉了下额心,“你与本宫说句实话,若是周王真的硬来,皇宫是否能守住?”
此时她不能把所有希望放在一个并不确定的因素上,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不要紧,可是孩子不能出事。
闻言,张进只是顿了顿,“京中兵力部署并不多,因大多都去搜救皇上的下落,城外神机营还有十万兵马,可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无法调动,可是皇上下落不明,这才是如今最大的难题。”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兵符,就可以调动城外神机营的兵马?”她目光一顿。
张进点了点头,“周王私自屯兵五万,加上王丞相手中的两万兵马,虽然硬碰硬伤亡大,可我们完全可以强压,但是现在他不动手,哪怕是附近的驻军也无法前来支援,更何况他现在只盯着娘娘,怕是要动手也会从您这开刀。”
他不说宁栖也知道自己此时是无法出去的,可是现在她发现问题的关键并非自己的肚子,而是御书房里的东西。
她严重怀疑周王是在声东击西,故意做出一副针对自己的模样,好让禁军都守着自己,这样御书房那边的兵力就会大大减少,对方就可以顺利闯进去拿走兵符和玉玺。
等她将这个可能告诉张进时,后者也是猛地惊醒,神情不安。
“这……娘娘说该如何是好?”他惊的满头是汗。
椒房殿和御书房他只能看住一个,另一处就必定会失守。
气氛忽然凝重了起来,宁栖捂着脑袋闭上眼,不禁沉默了半响,“你不必惊慌,东西不一定就在御书房,纵然他们硬闯也是一场空。”
如果她没有猜错,东西应该都在太极宫内殿后的暗阁里,这是皇宫里的设计,好比椒房殿也有一个这样的暗阁,只有历代的皇帝和皇后才会知道,也是他们皇上在某天晚上和她说的,一般重要的东西应该都是放在那里。
但是对方找不到兵符,自然就会生疑,说不定就会来找自己。
“你现在找个可靠的人,去宫外寻做印鉴的工人,最好今日就仿制个兵符出来。”她眸光一动。
闻言,张进也是眼前一亮,可随后又颇为担忧,“兵符岂是那么容易仿制的,若是被识破怎么办?”
宁栖却是挑了下眉梢,“有七八分像就够了,哪怕是块木头,只要被锁在御书房里,世人都会以为那是兵符。”
周王怎么可能会想到御书房里的兵符会是假的,只要对方相信了,说不定最后她们还能占进先机。
似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张进忍不住定定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他如今算是明白皇上为何对皇后娘娘如此喜爱了,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惧,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微臣定不负娘娘嘱托!”
他神情一正,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宁栖却呆呆的望着院外的那颗大树,这个季节,哪怕宫人时时清扫,地面依旧飘荡着落叶。
来到梳妆柜中拿出那根红丝带,她走出内殿,又唤人搬了把过去,看到这一幕,梓春莫名有些难受。
为何等娘娘想明白时,皇上却失踪了。
树上基本枯了一半枝叶,一抹亮眼的红色随风飘动,宁栖望了好几眼,又将视线落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或许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用理智来判断的。
自己应该去引导她们之间的关系走向一个融洽,而不是一味地退缩和推拒,最终伤了别人,自己也难受。
回屋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外头已经黑了,等强行吃了点东西,张进也没有消息,不过这个时候对方的确不太适合频繁出入椒房殿,以免惹人怀疑。
到了她们皇上失踪的第四天,朝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喊着要立新君,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边关动荡,若是别国趁机大举入侵怕是无法应对。
可想而知喊这话的人是谁,不过宁栖却听说了周王强行闯入过御书房,无人敢阻拦。
到了第五日,城外搜救的人声称发现了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碎石砸的面目全非,可衣着却是皇上生前穿的那一件。
“娘娘不好了!”
饶是向来沉稳的梓春此时也是满脸惊慌,甚至连殿门也未来得及合上,急匆匆闯了进来,“城门失守,乱军已经控制了京城,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直逼皇宫。”
正在绣虎头帽的宁栖只是顿了顿,这个时候对方只要控制了文武百官,加上又有她们皇上的死讯,便也无人会说他是造反,最多只是手段强硬一点。
夜色如漆,宁栖却莫名松了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这种时刻神经紧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下去。
她不相信对方已经死了。
可如果已成事实,她也会为了孩子尽力逃出去,附近还有不少驻军,大多都是她们皇上的心腹,再打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个周王,不管多艰难,她一定要将对方挫骨扬灰。
“张大人迟迟没有下落,娘娘果真要一直留在这?”梓春急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宁栖垂下眼帘,“此时宫中混乱,本宫贸然出去反而会有危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宫相信张大人。”
梓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不少嘈杂声,她脸色一变,赶紧匆匆跑了出去。
沉默了会,宁栖也跟了出去,外头的宫人已经乱成了一团,宫门口火光大亮,不时传来刀剑碰撞声,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队禁军在混乱中突然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咱们的人快要守不住了,张大人让属下们前来带娘娘离开!”
闻言,梓春等人松了口气,一边赶紧去搀扶宁栖,“娘娘还是快走吧,别的东西也无需再收拾,时间一刻也耽搁不得。”
“是啊娘娘,您的千金之躯最为要紧!”芝兰赶忙道。
扫了眼外头的打斗,又看向那群神情严谨的禁军,宁栖眉头一皱,“还请各位稍等片刻,本宫收拾点东西就随你们走。”
闻言,那群禁军面面相觑,还是领头的人重重的点点头,“还望娘娘快些!”
觉得娘娘定是要收好凤印,梓春责怪自己竟然差点忘了这事,立马就随着宁栖进了内殿,然而却见对方关上了殿门,并且从里面上锁。
“娘娘这是……”她目露不解。
外头火光闪烁,便是隔了如此远,打斗依旧清晰可闻,宁栖神情肃穆的握紧拳头,“他们不是宫中禁军!”
梓春讶异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后背冒出大片冷汗。
“外头如此乱,他们身上不仅一点血迹也没有,而且刀都没有抽.出,且听那人的还是晋北口音,并不像在京城待了数年的样子,定是混水摸鱼闯进来,想要借此挟持本宫出去,待本宫没有子嗣,周王也没了任何阻碍,更能顺理成章的继位!”
或许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活捉自己,毕竟先前她如此羞辱周王,对方必定怀恨在心,想要将她抓去折磨。
不过也好,若是刚刚他们闯进来时就动手,就宫中这些人,自己反而没有任何还手之地。
看着外头的火光,梓春吓的不由拭了下额前冷汗,也为自己刚刚的莽撞感到后怕。
“娘娘,叛军很快就要闯进来了,不知您是否有收拾好东西?”
外头又传来一阵叫唤,宁栖给梓春使了个眼色,两人费力的将一张桌子挪到门后死死抵住。
“本宫很快就好,还请稍等片刻。”她大声回了一句。
之后她们又费力的将一张柜子挪了过去,庆幸这时孩子已经满了三月,不然宁栖也怕会经不起这些折腾。
仿佛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外头的人突然抬脚踹向殿门,然而大门却纹丝不动。
“怎么办?”另一人也急了。
领头的男子眼眸一眯,同其他人一起使力,可殿门只是颤了几下,依旧没有打开的痕迹。
“你们……干什么?”芝兰也慢慢往后退去。
领头的人突然大步一把抓住她衣领,粗暴的将人拖过去,吓得其他宫人瞬间惊慌逃窜。
“皇后娘娘果然聪慧,不过您认为这门可以抵挡的了几时?”他冷笑一声,突然将冰冷的刀刃抵在芝兰脖间,“这可是您的大宫女,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感受到刀刃的寒意,芝兰面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可依旧咬着牙不吭一声。
见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另一人反而有些沉不住气,直接一刀捅进去,鲜血瞬间溅了一地,女子也睁着眼缓缓倒下。
似听见了什么声响,里头的宁栖不禁手心一紧,眼角落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指尖死死的揪着衣袖,下唇咬的泛白。
梓春也捂着嘴不敢出声,双目渐渐泛红。
随着殿门猛地一颤,好像随时就要抵挡不住一样,宁栖只能躲在屋子里头,避免有暗箭进来。
可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似传到了内院,期间还夹杂着张进粗暴的骂娘声,“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多人守着竟然让反贼混进娘娘宫中,要是皇后娘娘有个好歹老子陪你们一起死都不够!”
宁栖缩在那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脑袋一片混沌。
打斗声持续了没有多久,外面好像就这么静了下来,随后殿门又被人敲响,“微臣是张进,让娘娘受惊,微臣必定自行向皇上领罚!”
缩在床榻角落的人忽然抬眼,连忙走过去,与梓春一起将桌子挪到一边,随着殿门重新打开,外面赫然一片尸横遍野,先前那群“禁军”无一活口,可被殃及的宫人也有不少。
望着地上的芝兰,宁栖慢慢蹲了下去,眼眶再次湿润一片,对方到死也没有说过一句让自己救她。
“娘娘……”梓春红着眼将她扶起来。
一旁的张进也是愧疚的低下头,若非自己一时疏忽,也不会让那群人闯进来,好在皇后娘娘没有事,不然他是个脑袋也顶不住这罪。
外头依旧闪烁着不少火光,可见混乱还没有结束,宁栖将视线投向张进,声音沙哑,“皇上……如何?”
张进依旧低着头,“皇上并无大碍,此举只是为了引出暗处那些反贼好一网打尽,这时反贼已经大部分被擒获,只有少部分还在负隅顽抗,不过不用多久便可平息判乱。”
也多亏皇后娘娘让他制作假的兵符,那周王以为得到的是真兵符,可以调动城外神机营的兵马,刘统领假意听从,然后趁机带人一举包围了周王,将人当场活捉!
宁栖仿佛失了声,多日的疲倦瞬间涌了上来,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她捂着嘴扶住殿门,胃里阵阵翻滚。
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娘娘受惊,张进正要领罪,却仿佛听见了不少脚步声,立马往外头看去,却只看到一抹明黄在众人簇拥中出现。
“叩见皇上!”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夜色下整个宫殿瞬间寂静无声。
梓春也退后一步,震惊过后连忙屈身行礼。
宁栖五指逐渐收紧,缓缓转过身,男子一袭明黄逐步朝她走来,那张冷肃的轮廓依旧没有情绪波动,只是双眸多了几分寒意,却在看见女子时逐渐变得柔和。
虽只几日未见,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宁栖没有过去,只是眼睁睁看着男人慢慢走过来,然后握住她手,将自己拥入怀中,呼吸间不再是刺鼻的血腥味,反而夹杂着些许沉木香。
轻抚着那张消瘦不少的小脸,萧辞刻意将声音放缓,“朕无碍。”
眼角好似有什么滑落,宁栖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男人轻声抽泣起来。
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强,她也会有绝望的时候。
其他人都是低着头默默屏住呼吸,特别是张进,心情顿时忐忑了起来。
绎风则一副欲言又止,叛贼都还没有处理,皇上就先来了皇后娘娘这。
女子抽泣了好半响,似乎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萧辞不禁疏眉一皱,指腹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痕,却有新的泪珠落在他指尖,滚烫异常。
“皇上就如此恨臣妾?”她声音沙哑。
宁愿瞒着自己,看到她因此伤心难过,甚至不顾自己会不会而伤了腹中孩子。
萧辞眼神微动,却在怀里的人软下去时露出一丝紧张,立马将晕过去的人拦腰抱起,怒目看向张进,“废物!”
张进低着头不敢吭声,倒是一旁的绎风赶紧让人去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的确有私心,但也是为了正事,肯定会哄女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