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欢下意识想要拉他,可手伸出去,却只拽了一个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盛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一切凭本能行事,理智什么的,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划破了左手的中指指尖,然后将血抹在了符纸上。
“普通人画这个没用!”胡欢在他身后喊:“小钊哥,画符得有法——”
胡欢话音未落,却突然发现,盛钊好像并不是胡画的——他凭着本能摹出了一张能压阵的简略除祟符,除了因为手抖画得有点歪之外,符该有的东西,他居然都画全了。
这么会儿功夫,盛钊已经跑到了接近阵眼中心的位置,他几乎能感觉到不远处灼热的火气,热辣辣的,带着触之即死的危险预警。
盛钊膝盖一软,整个人顺势扑倒在地,将手里那张符胡乱地拍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胡欢清晰地看到,原本因无人压阵而肆虐的天雷忽而收敛了许多,就像——就像张简先前还站在那一样。
盛钊是什么人,胡欢惊恐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他明明左看右看都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替张简压阵。
然而盛钊丝毫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抬起头,只见张简已经顺着那龙身攀上了它的背。他手里的铜钱剑银光一闪,张简死命地将其向下一压,锋利的剑刃破开蛟龙的命门,狠狠地扎入了血肉之中。
那一刻,盛钊清晰地听见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张简的剑下。
那蛟龙猛然挺身,发出一阵极其凄厉的嘶吼声来,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骤然将刑应烛从他身上掀了下去。
刑应烛被迫跟着它一起享受了一次高等雷击服务,身上叠满了debuff,自然没有回光返照的妖龙豁得出去,整条蛇半拉身子摔在地上,尾巴尖被蛟龙的爪子踩住了。
张简也差点在这动作中被甩出去,他死死地攥着剑柄,身子像风筝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只是凭着最后一点骨气咬死了没松手。
盛钊正想出声催促他,只见余光中闪过了一道光,他猛然抬头,只见乌黑的雷云中酝酿着一股更大的雷光。
盛钊不懂这些事儿,可电光火石间,他心里闪过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
“张简——”他忽而开口喊道:“你快——”
可他到底说晚了。
盛钊话音未落,那道裹挟着上天之怒的雷柱已经劈了下来。盛钊的耳朵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响,短暂地失聪了一瞬,这天地间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白噪音。
炫目的光亮让盛钊眼前一片空白,他呆愣愣地看着原本记忆里的方向,一口气倒上了心口,半晌吐不出去。
刑应烛呢,盛钊木然地想:这么大的雷,他有事没事儿。
盛钊脑子里的所有思绪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干净净,脑子里空空一片,连担心俩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不知过了多久,盛钊人还没回过神来,却觉得忽然有什么凑近了他身前,紧接着一只手不由分说地环过来,按住他的后背,把他往前狠狠一推。
盛钊踉跄着撞上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水汽。
一只手伸过来,顺着盛钊的下眼睑抹了一把,紧接着,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熟悉得让盛钊想哭。
“盛小刀,你哭什么?”
“老板……我现在改行学玄学还来得及吗。”
盛钊木愣愣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雷声已经停了,张简从那蛟龙身上跳下来,右手拽着一条血淋淋的白色长筋,那蛟龙伏在地上,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天上的乌云滚滚,雨依旧在下,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恐怖了,盛钊木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刑应烛,只见他身上的衣服略有破损,领口微微大开,左边的锁骨下方,似乎有一条深紫色的小龙一隐而过。
“……谁哭了?”盛钊闷声说:“我没哭。”
刑应烛被他逗乐了,他收回手指,随意捻了捻,然后用擦过眼泪的那根手指碰了碰盛钊的脸。
“那真是稀奇了。”刑应烛笑着说:“天上下温泉了?雨是热的?”
刚经历了一遭生死关头,盛钊对刑应烛期待要求顿时低到了“活着就好”,以至于他现在甚至觉得,刑老板这种不看场面的不给人面子都倍儿亲切。
盛钊脸上泪水和雨水糊作一团,看不出来什么是什么,只狼狈得不行,跟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似的,眼圈红红,活像个小可怜儿。
他被刑应烛当场戳穿,瞪着眼睛你啊我啊地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干脆不想说了,破罐子破摔地一把揪住了刑应烛的衣服,低着头不想让他看。
刑应烛啧了一声。
其实刑应烛没怎么把那雷放在眼里,他当时极其混不吝地想着,反正那玩意又劈不死他,随便它劈就是了。
但他在里面确实听见了盛钊为他着急的模样——其实也不怪刑应烛要听乐子,实在是这傻小子叫嚷声太大,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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