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惜珍问。
围观的人全都低着头没有说话,有的还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不想自找麻烦。
惜珍看向平安,平安示意旁边的两名守卫来帮忙按住那个外族人,却换来他们犹豫的对视,然后一起望向了副尉。
惜珍冷笑一声,将腰牌挂在手指上漫不经心的甩着,说道:“宸王府的名头,看来是不管用了。”
副尉虽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跟宸王府有何关系。可先宸王的余威还在,朝中也有不少宸王的势力在,他可不敢怠慢。
于是眼睛一瞪,呵斥着下属们:“没看大人吩咐了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对自己人倒是挺凶的。”惜珍讽刺他。
两名守卫连忙过去按住那个还在挣扎的外族人。不试不知道,这人力气着实不小,他们两个人想要制住都花了不少力气。再对比平安刚才一个人如此轻松地模样,只能在心里道一声佩服。
平安揉了揉因过度用力而酸痛的手腕,开始向惜珍说明他来到这边后看到的事情——
事情倒是不复杂,就是那个外族人醉醺醺的来面摊吃面,吃完了不给钱就想走。老板拦住他想要回饭钱,结果被推倒在地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打。
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痛的满头大汗的面摊老板,再看一旁还在挣扎的外族大汉,是谁是非倒不是什么难以判定的事情。
“副尉大人听清了?”惜珍问。
“这个……”副尉满面犹豫,“这位大人是来和谈的,应该也是存着求和之心的。这件事说白了不过是因酒引起的,小人想着将他带回驿馆请外族使臣来处理最好。”
惜珍道:“他在大夏的国土上打伤了大夏的百姓,你却说将他交给外族的使臣处理。既然是他们是来求和的,那就应该有求和的姿态,怎么也要做到那个‘求’字才对。”
这上京守卫军的副尉也是上京城里不大不小的一个武将,官职不说多高,但是位置挺重要,毕竟是护卫着大夏都城的军人。
可是戍边的战士们浴血奋战赶走了外族军队,上京城的守卫却连城内百姓的安全都不能保护,连公道都不敢帮他们讨回来。
惜珍不知道错出在哪儿。可如果上京城内都变成这样,那整个大夏都会别的越来越糟糕,迟早落得个任人鱼肉的境地。
“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惜珍对副尉说道。
“可这,这让小的怎么跟上官交代,万一……”
“没有万一。”惜珍堵住了他的话。“如果有人想来兴师问罪,就让他来宸王府便是了。”
惜珍懒得再跟他多话,深深看了他一眼,吩咐两名守卫将闹事的人押走,又让平安将受伤的老者送到医馆。
那名老者便是张叔。
在医馆平安帮他付过药费之后,他抓着平安的袖子非要平安留下姓名,好让他以后将药钱还了。
平安实在拗不过,就找张叔要了住址,说半年后会去向他讨药费。
回到宸王府后,平安将剩下的都跟惜珍说了一遍。
惜珍坐在那里听完,半晌后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那一晚,惜珍在书房里坐了一夜。思考她的未来,思考以后的日子。
后来,祝文灿闯进宸王府拉着她讲了一堆的道理,最后坚定了她要以宋明韬的身份在朝堂上立足的决心。
与其说祝文灿的话触动到了她,不如说让她舍弃了最后一点顾虑。
在做决定的那一天,惜珍带着平安找到了月亮胡同的这间小院,看到了张叔一家。
虽然当时有平安帮忙的垫付的药费,可张叔的腿还是落下了残疾,以后走路都会一瘸一拐的。
惜珍他们来时,张叔正照看着厨房中常年燃着的炉灶上的羊骨头汤。
距他受伤才过去了一个来月,他没听郎中的吩咐要静养,卧床了几天就下了地,想要和妻儿一起照看面摊。但是碍于腿伤不能久站,拖着伤腿去摆摊也不方便,就只能把精力都放在熬羊汤上面。好歹能分散些精力,让他暂时忘掉对未来的担忧。
看到惜珍他们过来,张叔热情的要煮面给他们吃表达感谢。
惜珍推辞了未果,便点头应了下来。
张叔煮面时的表情和平时说话时全然不同,带着一股子认真劲儿。或许就像他说的,这也是家里传了几代的手艺,用来养家糊口的手艺。
说是羊汤面,其实就是用羊骨头熬的汤煮的面,羊肉都看不到两片。
不过眼前羊汤面奶白的面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光看卖相倒也能勾起人的食欲。
味道自然比不上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但是,也还不错。惜珍这么想着,又挑起一筷子面。
张叔看他们吃着自己煮的面,心里别提多满足了。拄着拐杖又回到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出来,递了过去。
“这是那天平安小哥帮我垫的药费。”看到惜珍疑惑地看着自己,张叔憨笑着解释。
惜珍忙着吃面,用筷子指指桌面示意他放上就好。等到吃完了面净了手,这才拿起桌上的钱袋。
钱袋是用粗布缝的,看外表应该没怎么用过,可能就是专门缝来放换药费的银子的。
惜珍打开钱袋,没什么兴趣的看了两眼里面装着的几块散碎银子,就点点头收进袖子里。
张叔看她收了银子,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下。
如果今天惜珍不来,让他天天记着还欠人银钱这种事情,日子久了非把他憋出毛病来不可。
惜珍装好了钱袋,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张叔表情惶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打伤您的那个外族人赔的。”惜珍解释。
“这,这他还赔钱了?”张叔不敢相信。
外族常年骚扰大夏边城,在大夏百姓眼里,外族人都是凶悍善战,只知掠夺不讲道理的,没想到还能从他们手里拿到赔偿。
“当然要赔偿了。”惜珍理所应当的道,“还打了几板子。官府没人来通知吗?”
张叔摇摇头,看着桌上的银子,一时不知该不该拿。
“这要是万一惹恼了外族人他们又要打仗怎么办?我这腿其实也没什么事,要不还给他们吧。”
惜珍暗叹一声,将银子推到他面前,反问道:“外族人什么时候不想打仗了?”
张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觉得她说的也对。
惜珍道:“收下吧。打仗这种事情,不是一味忍让就能躲过去的。”
张叔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对。
就像他们摆摊的市集上原来总有几个收钱的地痞,大家忍气吞声不仅没让他们良心发现,反而助长了坏人的气焰。最后是有个摊主被逼急了跟地痞们打了起来,把事情闹大了官府出手整治,这才让地痞们不敢嚣张。
这外族人嘛,估摸着也跟地痞们差不多。
这么一想张叔也就没了顾虑,连上道谢后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惜珍看他小心翼翼的揣着银子不时还要碰了碰确认一下的样子有些想笑,于是问道:“这银子你想好怎么花了吗?”
张叔被她问的一愣,拧着眉头苦想了半天后道:“非要花吗,不花行不行?”
这次轮到惜珍愣住了。
本来她以为,张叔拿到银子就算不盖个房子把家里翻新一下,也应该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却没想到对方不打算花这笔钱。
“为什么不花呢?”惜珍问。在她看来,银子这东西只有话出去才有意义。
当然了,她也知道一锭银子对于她和张叔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可是,可是就算用来买点补品养伤,也不至于一点都不花啊。
张叔隔着衣服捏了捏怀里的银子,确定它还在后说道:“少爷您不知道。我媳妇儿去的早,留下了两个小子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当初为了给孩子妈治病,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欠下了不少账,这两年才刚还上。”
说到此处张叔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原来家里条件不好没能让孩子们念书。我想着等他们再有了孩子,就送他们去学堂,总不能一代一代的都卖羊汤面啊。”
惜珍惊讶的看着他,有些意想不到。
张叔看到惜珍的眼神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小声为自己辩解:“您别觉得我是,是在说大话。我们隔壁原来那家的小子就是念书念得好,虽然没做成什么大官,但是人家成了学堂里的先生,跟我们这种人就是不一样的了。”
“你说的没错。”惜珍点点头,“小孩子是应该念书的。那你的两个儿子呢,在摆摊?那他们一个月前怎么不在?”惜珍想到张叔被打那天面摊只有他一个人照看,没看到还有其他人。
张叔道:“往常他们两个都是跟我一起去摆摊的。那天他们舅家里收粮食,我就让他们去帮忙,一个人去摆摊了。”
“也是我命里该如此。”张叔看着自己的伤腿,摇了摇头。
惜珍看他神色低落,可又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一低头看到面前的空碗,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羊汤面,很好吃。”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手艺,张叔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热情地邀请道:“您喜欢就最好了。您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有时间尽管来。我这辈子别的事情都做不好,唯独做这羊汤面,做的还算拿的出手。”
“好。”惜珍轻笑,和他定下了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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