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为这件事情筹谋许久,顾容却一点都不知情。
他猜测,巫蛊娃娃的事情是假的,其他的应当都是真的。
顾容刚从病中醒来那会儿,魏氏把他身边的人全换了,说是伺候不尽心。
那时候顾容已经隐隐猜测到,这事情应该是与刘氏有关,但魏氏没有多提,顾容也便没有多问。
怪不得魏氏把之前府里找来给顾容看病的大夫也换了,她大概是怕那大夫也和刘氏有关联。
也不怪魏氏多想,换完大夫,顾容就从病中苏醒,而且这大夫开的药方和先前的那位完全不同,顾容的身体也日见好转,若换做是顾容自己,有这前科,也一样会怀疑到刘氏的头上。
而关于算命的那件事情,顾泰安会去查也是合情合理。
顾泰安对家族的利益如此看重,碰到前后两个人对顾容的八字说法完全不一致,不用别人提醒他也会去想办法查个一二。
哪怕是查不出什么,他总要为此求个心安。
难怪顾容醒来后,就被顾泰安准许去前厅用膳了。
应当是知道了顾容不是不祥之身,才放心准他回主屋用膳。
顾容又有些想哭。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健康,也能像个男子汉一样用自己的肩膀为娘亲撑起一片天,好让她少替自己操点心呢?
半月之后,西域使臣正式来访。
怪不得顾府闹出了刘氏的事情,顾泰安却极力不让府里的人声张。
圣上近日里为了西域使臣来访的事情忙碌非常,若是顾府家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顾泰安怕是要颜面扫地。
当日,圣上特意在宫中设宴,邀请了王公贵族和家属们一起参加。
顾容赫然也在受邀之列。
一开始顾容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只是个庶子,而且从小就是个病秧子,除了入东宫听学,其他诸如这种宴请群臣及家属的大型宫宴,顾容从来都没有份。
后来转而一想,圣上此举或许也并非全无理由,最近顾正初在漠北接连立下战功,消息传到京城,顾泰安一连好几日都是满面红光。
大宁朝虽重文轻武,但从当今圣上执御笔以来,漠北边境连连受外敌侵扰,百姓苦不堪言,现如今漠北捷报不断,圣上又怎能不高兴。
当然要嘉奖一下他们的家人。
顾泰安甫一进宫,便有一群文官聚集到他的身边,连连道贺恭喜。
顾泰安喜气洋洋地一一回礼。
顾容进宫以后没有和顾泰安一路。
他们这些小辈,宴席上竟另有位置安排他们入座。
顾容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未参加过宫宴,却也深知宫中礼仪,给朝臣家的小辈另外安排位置,而且还是极其显眼的位置,这不太正常。
顾容在太监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今天没有带宋潜渊进大殿,只让他在正殿旁为下人准备的耳房里休息。
毕竟面对这样的场合,还是元生更有经验一些。
而且宋潜渊这身份,也不适宜暴露在宫中这么多人面前。
顾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不一会儿,群臣和受邀的小辈们都到齐了,太子也在上首入了座,接着是皇帝入场。
西域使臣也跟着进来,大家离席跪拜,三呼万岁。
皇帝坐下道:“诸位平身。”
顾容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皇帝抬手道:“今日宫中设宴,是为迎接西域使臣的到来,诸位不必拘束,各自尽兴便是。”
大家又诚惶诚恐地道:“多谢陛下。”
然后才纷纷入座。
宴厅里安静了一会儿,西域使臣和诸位互相行礼,接着礼乐声起,大家不再拘谨,开始有说有笑地交流起来。
顾容的面前很快上来两样冷菜,以及一碗热菜和一碗汤。
顾容吃不了凉的,便让元生给他盛了一碗汤,正端起来喝了一口,顾容看见西域使臣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开始向皇帝介绍他们带来的几个人。
顾容这才发现那些人当中竟然还有女子。
西域民风开放,不像大宁,女子基本上不出闺阁。那站在中央的女子身形窈窕,曲线比顾容见过的大部分大宁女子都要漂亮,面容上的骸骨偏高,眼窝很深,是那种浓墨重彩的典型西域长相。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极薄,衣摆上的金色亮片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已是深秋天气,她如此穿着竟不觉得冷。
等到西域使臣介绍,顾容才知道,原来那位竟是西域王膝下的三公主。
大家议论纷纷,顾容也觉得震惊。
堂堂一位邻国公主,竟在不带大队侍卫的情况下,就这样千里迢迢来到了大宁。
不过大宁与西域邦交友好,到了宫里,就算西域公主不带侍卫,皇帝也会专派宫里的金吾卫保护好她。
等到西域公主说明来意,顾容才终于知道,这次宴会,皇帝为什么会请那么多小辈来参加,而且还把他们安排在显眼位置。
因为西域公主这次来大宁,就是为了与大宁商议和亲一事。
西域王要求皇帝挑选一位驸马跟随公主一起回西域,这样一来,驸马的人选就要适度考量。
皇子和太子肯定不行,那就只能从群臣子弟当中挑选。
要想入赘西域,这个人的身份必不能太低,或许,还要考虑西域公主自己的喜好。
这一下,在座的小辈们都不敢再正眼瞧看西域公主,顾容也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太子见状,大笑着站起来道:“三公主既然远道而来,那就不必拘束,若是看上哪家公子,直言便是,孤为你做主。”
皇帝在上首微微点头,显得既和善又宽容。
西域公主冲着皇帝行了一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宫宴继续。
顾容无所事事,便只顾着吃,宫宴的菜品虽精致,多数却不合顾容的口味,而且从御膳房端到这里,大部分菜都已经凉了。
顾容喝完汤,又吃了几块甜点,便不想再吃了。
他吃不下,又没胃口,觉得大殿里太闷,便站起来,回过头对元生道:“元生,陪我去更衣。”
“是少爷。”元生同一旁服侍的太监说了一声,悄悄引着顾容出了大殿。
说是更衣,顾容其实是出来透气的。
这种场合,适当在大殿外走走,宫中侍卫是不会阻拦的。于是走着走着,顾容来到大殿外的一处小花园里。
这里离御花园很近,可能是为了方便进宫参宴的群臣们也能休憩观赏,大殿附近搭建了这样一处小花园。金秋时节桂花盛开,顾容只是在花园里一走,便蹭了一身的桂花香。
他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如妃娘娘,您不能来这儿!皇上今日正在太和殿宴请群臣,还有西域使臣来访,您快随我回去吧!”
“束郎!你在哪儿啊!”
另一个凄婉清丽的声音响起。
当今圣上本名楚束玠,那一声“束郎”唤的一定就是皇上。
顾容面如土色,下意识觉得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连忙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后背撞上一个人。
顾容瞬间冷汗渗出,下意识就要开口惊呼,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少爷,嘘,噤声!是我!”
顾容抬起头,发现是宋潜渊,棕色的眼眸里很快漾出了一丝泪光。
宋潜渊放下捂在顾容嘴上的手。
“你为什么吓我,”顾容带着些许哭腔低声道,“那些侍卫竟能容许你乱走?”
宋潜渊的手都已经垂下来了,想了想,又抬起来,替顾容捻去眼角的泪水:“我在耳房见少爷带着元生出来,怕少爷在宫中遇到什么不测,就悄悄跟着……”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少爷为什么那么爱哭?”
顾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方才宋潜渊的大拇指划过顾容的眼角,在他的脸上留下粗粝的质感。
顾容觉得脸上从被宋潜渊碰到的那片地方开始,渐渐地蔓延开来,最后整张脸都烧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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