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方浥坐着出租车回到了会场。
她去了休息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把发卡拿了回来。
少了一根发叉会被人发现吗?
她无奈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夏方浥。”周观昕愁眉深锁地走了进来,“你到底去哪里了?你不是知道你要是不在,又有人要说闲话的不是吗?”
“我已经回来了。”夏方浥道。
周观昕看了一眼夏方浥语气严肃。
“秦柔是怎么回事?你和她在一起做什么?”她问。
夏方浥没有想到周观昕还在纠结秦柔的问题,“没做什么。”
“……你说谎,”周观昕心事重重地垂下了眼睛,“你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夏方浥一愣。
她忘了。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对气味都是很敏感的。
周观昕有些无奈地看着夏方浥,从包中递给了她一瓶香水。
“用这个盖一下吧。”
是omega用来掩饰自己的香水。
这种香水可以中和omega的信息素,让人感觉不到omega的存在。
夏方浥轻轻喷了一点,是薄荷的味道。
这是和薰衣草极其相配的味道,夏方浥没有细想地拿了过去。
“谢谢。”她道。
周观昕走了之后夏方浥仍然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了几个人的议论声。
是庄家的人。
因为夏家的休息室和庄家的休息室是挨在一起的,墙壁有些薄,夏方浥一下子就听清了对面的对话声。
“为什么我们要和她坐一张桌子啊?”
“晦气啊。”
“她怎么了吗?我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啊?”
“好看?妓生的。”
“可她还是s级啊。”
“那又怎么样?级别越高,精神力越不稳定,而且她妈还是那种死法,我不信她没有精神问题……”
“她妈不是车祸死的吗?”
“你的那个是夏家对外说的版本,她妈其实是——”
夏方浥忽然胃里开始泛出一阵恶心,她连忙把东西整理好后走出了休息室。
九点,婚礼正式开始。
夏家人和庄家人是坐在一桌的。
婚礼进行得非常顺利。
夏方浥坐在席中,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地切开晚餐的羊排,该举杯的时候举杯,该点头的时候点头,把自己融入了背景之中,不突兀不刺眼。
但世界上总有一些好事之徒。
坐在她对面的omega感兴趣地看了她许久,终于问道:“夏方浥,听说你是s级的alpha,那你以后应该会成为抢手人才吧?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夏方浥听出来了这个是在休息室夸她好看的那个人。
夏方浥看了一眼夏之霖。
夏之霖沉默地将一口葡萄酒送入嘴里,没有说话。
夏方浥沉默了几秒,道:“我想成为一个和我父亲一样的医生。”
问话那omega眼睛眨了眨,“这很好啊,你是s级的alpha,一定可以成为名医啊。”
夏方浥心里有些开心,眼睛里带上了笑意。
“呵,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慢慢聊。”本来就托着脸觉得无聊的夏月渝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点起了一根烟,向外走去。
夏之霖将面前的羊排切下一块文雅地送入嘴里,在完全咽下了羊排后他甚至看也没有看向夏方浥就道:
“夏方浥,你不能当医生。”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没有温情,甚至连一点孩子对他向往的触动都感受不到。
夏方浥看着他,一瞬间眼神动摇地捏紧了手里的叉子,“为什么不行?”
夏家所有人都是毕业于医科大学的,就好似与生俱来的使命,每人都是首席毕业。
夏方浥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有着这个使命。
“夏家不需要你来当医生,你以后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独医生不行。”
“……”为什么?
“你不要试图谄媚我,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未来夏家的财产,你该拿到的,我都是会给你的。”
“……”夏方浥怔怔地看着父亲,好似第一次看清了这个alpha的心。
他把自己的理想和努力看做是为了家产而做出的算计。
为了防止她算计到自己两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他要杜绝一切夏方浥这个不正当的女儿做的一切。
夏方浥彷徨无措地看着夏之霖,“爸,我、我不是为了和大哥大姐争夺家产才想当医生的,我是真的想学医。”
“不行就是不行,”夏之霖说完又咽下了一口酒,“换一个职业。”
他的语气说一不二。
夏方浥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一时间好像忘记了应该如何说话一样。
她是真的想成为医生的。
可难道因为她的出生,她所做的一切就要明码标价地写上低人一等?因为她的出生,所以连她的努力都是别有用心?所有的理想都是龌龊的污秽?
夏方浥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流露出了痛苦和挣扎。
“……我知道了。”
她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当医生了。
而是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恶意地曲解。
并且那恶意来自于自己的亲生父亲。
餐桌上的人都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这对父女,而夏方浥装作没有发生过刚才的对话一样平静地将菜送入嘴里。
她刚才咬自己的嘴唇太过用力了,以至于吞咽下去才发现她的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
海边灯火通明,宴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天空里接连闪烁起巨大的烟火,美不胜收。
宾客们在舞池里或跳舞或聊天,乐队在旁边演奏起了经典的舞曲。
看着华美的场景,夏方浥闭了一下眼睛,又想起了刚才父亲的话。
她一瞬间有些窒息。
她有些畏寒地把手伸进了裤子的口袋,忽然摸到了周观昕的香水。
夏方浥看着周观昕的香水,打算还给她。
但转了一圈,她发现周观昕不在舞会现场。
她想起了周家的休息室是在二楼的尽头,于是上了别墅楼梯,走到了二楼。
刚要敲门她就发现周观昕房间的门没有关好,露出了一条小缝。
“你怎么不多和那些世家alpha相处相处?她就一个私生女,你老和她在一起干什么?”
这是周观昕父亲的声音。
夏方浥脚步一顿,不自觉地躲到了门后的阴影里。
私生女是在说自己,夏方浥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您以前不是叫我多和她来往吗?”周观昕语气疑惑。
“但你今天听见夏之霖说的话了吗?你能指望夏方浥能继承夏家?和她在一起你能得到什么?我不是教过你如何如何权衡利弊吗?你还是多和霍家的孩子来往吧。”
周观昕在房间里嗯了一声,好似是答应了自己的父亲。
夏方浥怔怔地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待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脚步一转离开了周观昕的休息室。
她忽然觉得愤怒和痛楚让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挤压着一样,让她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父亲的鄙视,还是周观昕,一切都好像让她窒息……
既然不愿意爱她,为什么当初要把她接回夏家?
既然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为什么又总是在自己身旁?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做出这么矛盾的事情?
给我一点希望,又把我推向绝望呢?
就好像在玩弄我的心一样?
她离开了热闹的晚会走到了晚上僻静的海滩,她失去了平常的矜持,随意地坐在了沙滩上。
她到底错在哪里?要被人这样戏弄?
海浪冷冷地拍打着沙滩,她却越来越喘不过气,她无法阻止这种痛苦,于是连呼吸也绝望地颤抖起来。
有没有人能够告诉她一个答案?
——夏老师,我是你的猫啊。
一瞬间,秦柔的话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想见她了。
想听她叫自己夏老师,想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想要听她任性的撒娇……
夏方浥的手指点到了秦柔的联络簿。
但当她要按下那个号码的时候。
她的手指又停下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这样很不礼貌。
她的眼睛里闪过了挣扎和无助。
可她现在真的好想听听她的声音。
哪怕就只是听她叫自己名字也好。
现在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就会觉得自己会好起来,她就会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最后还是按下了那个号码。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她也在心里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可她沉默着等了很久,电话传来了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画面一瞬跳回了拨打页面。
夏方浥垂下了眼睛,手指忍不住第二次放到了拨打上面。
秦柔,求求你了……
接一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夏方浥的嘴唇孱弱得发白。
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在呢?
胸口一股剧痛压了上来,让她痛苦到难以呼吸。
夏方浥看着黑色的海面,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会有人喜欢我们的,到头来都是白费力气。
母亲说的话现在看来是字字珠玑。
夏方浥有些绝望地看向了黑色的海,不知看了多久,渐渐地连晚会那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垂下视线,突然很想往海的中心走去。
一段音乐响了起来。
夏方浥不可置信地滑开了手机。
“夏老师,你找我?”秦柔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慵懒。
夏方浥看了一下手机显示的凌晨两点,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哽咽。
“嗯。”她保持平静地从沙滩上起身慢慢地开始踱步。
“我听见了风的声音了,你在哪里呀?”
“我?”夏方浥看了一下漆黑的大海,“我在海边。”
“你冷吗?夏老师?晚上的海风可是很冷的。”
夏方浥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刚才她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无心去感受,而现在她的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暖意,没有了寒冷。
“我不冷。”
“可我冷啊。”秦柔温柔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而是从夏方浥的身后传来的。
夏方浥的眼眸微微晃动。
她刚想向后看过去,一股属于人体独有的温热就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两只细腻白皙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夏老师,”秦柔的下巴抵在了夏方浥的肩膀上。
她乖巧地道:“我好冷啊。”
她的声音像极了一只撒娇的猫。
“嗯。”
蓦地,夏方浥很想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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