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吉若(1 / 1)

听到凌秀平的名字蒲怀玉瞳孔一缩,知她暂且没有害人之意,且顾不得其他,只问:“他人呢?”

“你随我来。”姑娘抄起手边的油灯,坦然自若地从他身前路过,光影随人形移动,蒲怀玉也随之跟上。

二人来到内室,借着灯火光亮不难看出这是姑娘闺房,不同于中原装点,处处透着异族风情,看上去凌乱又规整,倒是别具一格。

姑娘将油灯暂且搁置一旁,随之走向圆床边,将床榻上的细绒毯子一把掀去,随之双手抬起用力一推,榻上木板翘起一角,转头道:“来搭把手。”

蒲怀玉也不磨蹭,真就大步上前将木板抬起,姑娘再次举着油灯照亮,在见到床榻内的人时,蒲怀玉整个人都几乎绷住,下一刻便是惊喜,不过他懂得克制,在外人面前不好丢了分寸,只在心里暗自唤了声:秀平。

看清了里面的人,下一刻觉着不对,里面的人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越发诡异,透着股死人气,不由得让他心又冷了半截,转头说道:“他......”

身侧姑娘聪明伶俐,只看他眉色微动便知他心头所想,未等他话全问出来,便适时答道:“人没死,不过本来是要死的,身上多处中了箭伤,还有一处在心口上,只要偏那一寸便活不成了,还是被我硬生生的从死神那里给抢回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救他?”眼下蒲怀玉满脑子的疑问,自上次梁朝同大迟交战,他亲自带兵前往,不料中了埋伏,前来相救的凌秀平同他一起被敌军围困,为了保自己出去,凌秀平与他换了衣袍,谎称大梁二皇子,突围之际被敌军团团围住,再后便不知所踪,而自己虽侥幸在敌军手中逃脱,却被困在这迷宫似的大漠中,不管行往哪个方向,皆是一片黄沙,无尽无头。

最后想着,若一直这么漫无目的行下去,尸骨掩黄沙也是迟早的事,干脆掉转方向,一路暗随着大迟的军队回了这王城。

在王城中他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探知了点关于凌秀平的消息,生死未卜是其一,大梁那边竟没人来寻他们,是其二。

再加之新王吉敏那边从上次溃败的大梁军中抓了不少俘虏,似也在追寻自己和凌秀平的去向,可见秀平至少还未死在他们手上。

反正左右一时也出不去,干脆隐在这王城中,一边伺机而出,一边寻找秀平下落。这些日子以来,王城各处已差不多被寻了个遍,他在曼珠殿附近盘旋了许久,渐知这里住的是大迟的公主,让人奇怪的是,他常见着里面的内侍神出鬼没,明明没人生病却常取药出入,再加有一日他见着有人拿着当初被凌秀平换走的衣袍出来,便猜这里面许是有人知道秀平行踪。

“我是大迟的公主,吉若。”她挺首答道。

这倒真是让蒲怀玉震惊了一下,答案有些意外,他想着梁朝的公主贵女们,倒是没一个同她一般。

“怎么,你不信?”吉若似是有一双鹰眼,可以轻易看透人心一般。

蒲怀玉轻笑一声,当真是不信,两国交战,死伤无数,一个堂堂公主竟救下敌国将军,还将人藏的这么严实,很显然,这件事吉敏还不知,若是知道早就闹出动静了。

他不答,只轻浅的摇了摇头,也不追问,只等着她自己给答案。

吉若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接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讲,就是肤浅。”

“实话告诉你,你们交战时,我就带着人混在大迟军中,这人身受重伤之际,也是我带了人提前将他救走藏在这曼珠殿里。你们自以为很聪明,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只不过落了这个,”说着,她自腰间掏出一块铜牌来,上面刻了一个清晰的‘凌’字,是秀平的腰牌,“他虽身着皇子服,可身上有这块腰牌,加之他身上的陈旧伤口不少,想必养尊处优的皇子不会这样,只有常年带兵打仗舞刀弄枪之人才会如此,所以我便猜测他才是你们的少年将军凌秀平。加之我的武卫同我讲,这王宫里最近总有可疑人影,我想,一定是来这里找人的,你初来大迟王宫,自是不比我自小住在这里,你以为你藏的很好,其实我早便察觉你出没,虽看不清长像,可身形和那个在战场上的二皇子一模一样,骗不过我。”

这姑娘远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蒲怀玉微眯了眼,联想到方才见面第一句她所讲之言,再结合旁的细想一番,她所做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引他出来,这样一来更加确信她做这一切深有缘由,或许可以说是在等一个可以交换的条件。

若真同她所言,能混入军中,还能做得了这一切的,也只有公主才说的通,想到此,蒲怀玉挺直身板,同她讲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般直白,倒是让吉若觉着痛快,同聪明人讲话,倒是真的可以省下不少事,“待这人伤好,我要你们带我回中原!”

“什么?”

“你没听错,我要同你们一起回中原,条件是,借我兵马,助我夺回大迟王之位!”

“你要大迟王位?”早听闻大迟男女无大区别,皆可继承父业,就连这王位之承亦是有能者居之,只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有这么大的野心,不惜借敌国之力,推翻自己的手足,“若是我没记错,吉敏是你父王的长子,亦是你的长兄。”

“我呸,不过是一头养不熟的恶狼罢了,”说到长兄之名,她不屑的吐了一口,“他算是什么儿子,若不是我父王当年从大漠里救下他,他早便成了秃鹫嘴里的一滩腐肉了!”

提到吉敏,吉若脸上的恨意显现,说到此,蒲怀玉才明白,原是她不满王位落入吉敏的手中,毕竟真论起来,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承王之人。

“一个皇子一个将军,拿来交换我想要的东西,你们的中原皇帝不算亏。”她蓦然抬眸,油灯光火将她的脸照的忽明忽暗,“无人指引,想攻打大迟,你也知有多难,若我成了大迟新王,我在位之时,定不犯大梁寸土!”

她讲的不错,蒲怀玉清楚,若没有她的帮助,他一走不出这大漠,二带不走秀平,只是一时想不通,她为何宁可跟着他们回中原也不肯留在这里。

“你就不怕等我们出了这大漠我便反悔?”蒲怀玉试探道。

“你若是那样的人,就不会折返回来寻这个人,我愿信你一次。”

吉若从救下凌秀平的那一刻起便是在赌,她赌心中所思之事,想活命,她只有这一条路,若留在这里,以吉敏的心性,迟早会杀了她。

怎么都是死,若死在吉敏手里,她宁愿死在敌国手里。

眼下,于蒲怀玉而言,这便是一处重要转点,同此时的吉若一样,他亦没有旁的选择。

见他有松动之意,吉若从怀中另掏出一把重银雕花的匕首,柄上还拴着一串小铃铛,动起来清脆声响次递响起。她将匕首递到蒲怀玉的面前,“你若同意,收下这个,再将你身上的短刀给我,这是我们大迟的交刃之盟,刀刃一交,咱们的约就算成了。”

“好。”蒲怀玉并未迟疑,依她所言,掏出身上的短刀递给她,同时接过她递来的匕首。

两个人都在赌,拿着各自的命来赌。

冬夜来的早,陆澜汐睡饱后理好衣衫,取了几块新碳丢到铜盆中,才将旧碳取出来落到墙角,便见着一人从墙边跃下,衣袍正擦在自己肩侧,陆澜汐被吓的不轻,若不是被人及时捂住嘴,怕是就要尖叫出声。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线从耳畔响起,随着眼前白雾散去,方知身侧不速之客是高清明。

见她定了心神,高清明这才将她松开,陆澜汐后退两步,咽了自己险些跳出来的心脏,低声道:“高世子怎么不走门反而翻墙进来?”

他笑道:“承安王妃今日同我爹去告了状,我爹生我的气,不让我来了,正门自是走不得,只能出此下策。这么一闹,整个京里都知我爱翻墙了,总不能白担了这个虚名,多翻几次才不算赔本。”

知他是在说笑而已,他来定是有正事。

果然,话音才落,他从怀中掏出两个拳头大的瓷瓶塞到陆澜汐手中,“这个你拿着,是那几个郎中连夜给锦安配的药,下雪时便吃上两颗,可以止疼,不过这药太烈,切不可多吃,多吃定然有损。”

又想了下,难得他体贴道:“这东西还是你悄悄的用,别让他知道了,我怕他心里难过。”

陆澜汐乖乖应着,手指捏着手中的瓷瓶,仍忍不住碎碎念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是药三分毒,能暂且抑制凌锦安体内毒的药定是毒上加毒。

高清明的目光定格在她此刻垂着的脸颊上片刻,嘴唇微动,想说的话再一次强忍着未出口,转而道:“天气冷,快进屋吧,我不能久留,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对了,忘了问你,王妃没难为你吧?”

思量这句也是废话,以王妃的心性,若时真的为难,陆澜汐此时哪里还能发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没有,多谢高世子想的周全。”她摇头,若不是高清明早有安排,她确实难过王妃那关。

“没有就好,”他一顿,“好好照顾他......”话未说全,还是吞下半句,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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