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苏雀还被囚在顾悯的身边时,苏雀央求他:“给我一剂冯夷,我就不帮胡湖做事了。”
顾悯看他:“你想用冯夷干什么?”
苏雀说:“我想知道,让我滞留在这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苏雀以为顾悯不会给他。
因为他拿到手里,很有可能交给胡湖,胡湖喝下了冯夷,那么一定会穷尽办法(在其他平行时空)跟顾悯作对。那么到时候,顾悯要花更多的力气和精力来收拾残局。
顾悯把冯夷的试剂给他了。
“配方呢?”苏雀问他。
顾悯没有隐瞒对他说,“只要给了胡湖,他就知道这是哪一种配方了。”
药剂分析成分,是每个大学里进修过生物化学的人都能做得到的事情。但是顾悯说的后半句,苏雀没有听懂。哪种配方?“难道冯夷还有很多种配方?”
顾悯不回答他,“给你了,你是不是就会离开胡湖?”
苏雀点头。
顾悯说:“我要你身体上纹有我的名字,这件事你想得怎么样了?”顾悯比胡湖好一点的是,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胡湖前期也是,哄着他做事情。
苏雀点点头。
顾悯不是为了让胡湖气恼,生气。他既然都能把苏雀给自己,他还有什么好羞愧恼怒的呢。
顾悯想让苏雀记住他。哪怕苏雀再次吃了冯夷,也必须要留有关于他顾悯的记忆。
在心脏最近的位置,纹有了“顾悯”两个字。
系统:“哦豁。”
·
“不就是见真章吗,”顾悯轻声地说道,他已经拭擦过了一把近身的匕首。
阿婪担心地说道:“可是,胡湖那边说,如果不拿出您的所有库存冯夷,还有调试好的配方,他会杀死苏雀先生。”
顾悯朝向手中匕首的眼睛,有些黑秾。
他相信:“不会的。”顾悯想,胡湖跟他是一样的人。他即便伤害自己,也不会对苏雀下手的。
阿婪担心顾悯会做出错误判断。“老板,您的打算是?”
那人把匕首贴着自己弯曲的手上的大小臂之间滑过。过了一会儿,那个人阴郁了眸子:“苏雀答应我他会走的,他还是反悔了。”
顾悯把配好的冯夷药剂给了苏雀,苏雀说是怎么都不会回到胡湖身边的。
但是苏雀食言了。他不但食言,还要配合着胡湖来“对付”他。
或许是苏雀不想的,或许,苏雀在这个计策里脱不了干系。
他永远也猜想不到,苏雀真正内心的想法。
苏雀永远给人一种,游离于外表的,过于错觉的看似听从。
阿婪知道他老板永远心智过人。他暗自轻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老板,那您准备怎么做?”他没有那个胆量和慧眼敢打断顾悯的计划,也不敢去劝顾悯放弃苏雀。
再多的冯夷,如果苏雀真要,顾悯可以给他。
但是苏雀是和胡湖合伙一起骗他,顾悯无法接受。
阿婪知道他老板是什么性格脾气的人。从三年前,他老板执着找一个人。后来在佛堂的斋馆里遇到了,阿婪才知道,原来老板心心念念,惦记了三年的人,是个什么人的。
原本还以为是个草包美人,但是极心口不一,变化无常。
顾悯抬起了清明,不带一丝掺和的眼色。
刚才在阿婪心中流过一遍的思路,同样早在顾悯心里磨过千百回了。
再愿意为爱做出忍让、割舍、放弃的人,在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欺骗自己,联合情敌对付自己的这种情况下,早已心死。
“苏雀,不愧是苏雀。”顾悯嘲讽地扯动了一下。
阿婪当真以为他老板终于下定心断舍。
胡湖约定和顾悯交易的地方是胡湖熟悉的草药园。
这片草药园曾经是胡氏制药公司承包下来的,后来法院拍卖,流转了几个人,后来发家后的胡湖再次买下。
不过,他鲜少来这里。
小时候,这里是他的天堂。抓蛐蛐,挖葛根,给白芍修剪叶子,开得犹如白盏花的白芍,是园里最好看的风景。这就是个小植物园,不是专门配药的药材。更似双亲给幼年的他的小后花园。
下午两年,顾悯准时来到了这里。
一片青葱的草药园,风中隐隐携着米白的幼小的蝴蝶。
晒过了青草的气息,偶尔的虫鸣,就像是灯下的山果落下的画面。
胡湖摸了一下开得酴釄般白白洋洋的白芍,他兀自地说道;“如果我有孩子,那么这里会是我孩子的童年乐园。”
“这里曾经我父母为我买下的药园,后来几经转手,我又买下来了。”
想到了孩子,胡湖又想到了那个人。
“他真的很好,我们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了从前。如果想起了,那么刚喂下的冯夷现在应该生效了吧。
胡湖的目光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顾悯,“如果不是你,”
“或许,现在,我会和苏雀拥有一个孩子的。”
“孩子约莫到膝头高时,领着他,看白胖的锦鲤。”
“我会抽出更多的时间陪苏雀,陪孩子。”
“孩子长到了五岁,穿着灰色的制服在学校表演时,我和苏雀一定是最准时到场的家长。”
“孩子的运动会里,一定会有我的身影,我不会离席孩子的成长。”
“我也不会再疏于对苏雀的陪伴。”
“他的爷爷奶奶也一定非常纵溺他们宝贝的孙子,会带他去最好的植物园,教他辨别红色的花,白色的草,黑色的藤,黄色的蝶。全家人都会宠坏他。”胡湖眼中浮现他父母年轻的模样,他也很难立即可以想象出父母年老的样子。因为他记忆停留了在这里。
他不到十二岁丧双亲,“对了,还有他的姑姑,姑姑会买最多的玩具给他,他除了向苏雀撒娇外,最喜欢的人也就是姑姑了吧。”他的妹妹,他想象着,应该成年后是很漂亮的模样。
“我会和苏雀周游世界,”胡湖浮现的是一个箱子的模样,他被塞进去的时候,没有怨言,也没有眼神。他像是接受了,胡湖低头,亲吻他,把药剂灌进了他嘴里。告诉他不会有事的。“阿根廷,巴西,摩纳哥,塞尔维亚,挪威,苏格兰,冰岛,南极都会留下我们的足迹。”
顾悯打断了胡湖的幻想:“我是该让你尝一下冯夷的,让你想起,他在监狱跟我的故事。”
胡湖一怔,再忽而一笑:“他跟我说过,”这句话听上去似真似假,似乎连胡湖都不太相信。
“那又怎么样,最后的才是赢家。”胡湖皱了一下鼻子,说道。
顾悯看过了四周,这里没有苏雀的身影。“苏雀呢?”不想再听胡湖说废话了。
“冯夷呢,带了吗?”
顾悯:“带了。”
“在哪儿呢?”胡湖看他。
“我得先见了苏雀。”顾悯的要求。
胡湖抱歉一笑:“我没见着冯夷,还真不能对你放心。”
顾悯把自己提着的一个铝合金的箱子扔在了前面的地上,胡湖的人从草药园里出来,打开了箱子,里面是配备好的冯夷计量。一共有30支。
“你不止这些。”胡湖根本不屑于这几支冯夷,他要的远不止这一点点。
“四个库的冯夷我都让人运出来了。”顾悯开门见山了,“你能不能拿到这四车的冯夷,就让带我去见苏雀。
胡湖思量一番,“可以,没有问题。”
胡湖的人包围在顾悯身边,他们带路,走向的是另一个制药的天地。
那里算上是个荒废转手多次的旧厂房,如果推算它最早建成的,还是胡湖父母当年亲手买下的地皮建成的医药厂房。
旧厂房自从胡湖父母出事了后,就转手多回,厂房拆了建,建了荒废,荒废了再重新出租。直到迎来了他最初的主人——胡湖。由他再次买下来。
只要胡湖拿到了冯夷,他就能白手兴业,东山再起。
胡湖认为,选择这个厂房作为顾悯的葬身地,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你还记得这里吗?”胡湖看向了被他的人胁迫带来的顾悯,眼底露出了一种带着遥远记忆的久邃。
“你最早是怎么发现冯夷的配比,我实在太好奇了。”胡湖看住了空荡的厂房里,转眼而逝的久记忆,依旧没有变化的,是顾悯。
顾悯记不记得这里,对顾悯无关紧要。
主要是顾悯成全了他胡湖家,又转头让他家破人亡。
“你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回去的?回到二十多年前。”胡湖的眼底除了冷静,和把以前所有记下来的通通保留,一点没有忘记外,他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和感情。
再私人的情感也不能影响他的此刻。
顾悯神色清淡,“苏雀就在这里吗?”他仰头,视线超过了胡湖,看向了更空荡的工厂远近。
这里没有人烟,也没有障碍物。视线一眼就能囊括全部。
“如果苏雀不在这里,那我们就没有交易下去的必要。”顾悯神色比他更冷淡,胡湖关心的是旧仇家恨。顾悯关心的只有苏雀一人。
“我跟你谈的是我的仇恨,你在跟我谈什么?”这一点,惹怒了胡湖。胡湖好看的眼里出现了一点血丝。
这么多人命和鲜血难道让顾悯有一丝愧疚吗?
他惦记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妻子!
“冯夷并不能起死回生。你知道?”顾悯只担心胡湖会做的一件事情。
胡湖不可能再去复活他父母了。他在这里再跟顾悯谈家仇旧恨是没有意义的。
胡湖当然知道冯夷不能让人死里复生。他淡淡然地咧嘴一笑:“苏雀当然在这里。”他没有理会顾悯的话,他指了一下在平地里静悄悄躺了二十多分钟的银色行李箱,“他就在这里面。”
手下的人的手·枪指着银色的行李箱。
顾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只有28寸的行李箱上,如果说里面可以容下一个成年男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身体会极度地扭曲,甚至长久关在里面会受到机械窒息的死亡威胁。
“他真的在里面?”
胡湖的目光没有留恋在行李箱上,只是望着只身赴宴的顾悯:“你的四辆卡车的冯夷呢?”
“运到这儿。”胡湖陈述。
顾悯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后,“运来吧。新业座的a区11号的这里。”
货车很快就来了。
比胡湖想象中,更要装载得满满当当。真的是四辆沉甸甸的货车。
“把他放出来。”顾悯的视线只有行李箱和胡湖的身后。他怀疑,苏雀也许不住这里,他早被胡湖弄走了。弄得远远的,他或许很难再找到苏雀。
胡湖的人上了货车验了货后,对胡湖说:“货真价实的冯夷。”
胡湖的神色轻松了一些。“配比呢?”
运来的是原材料的冯夷。可是胡湖还要配比。只有配比才能发挥冯夷最大作用。
“苏雀呢。”顾悯的耐心全部给了在见苏雀这一件事情上。
胡湖的人上去开了运载冯夷的货车。他们检查了货车上,没有搪塞的其他货品,真的是慢慢4车冯夷。
“配比你总要告诉我一个吧?”胡湖犹如是贪得无厌的狮子。
顾悯的耐心磨到了极限了一些。
“我在车上放了炸药。我没耐心陪你在这里。如果我见不了苏雀,那四车的冯夷都得没有。”顾悯的眼色漆黑到看不到里面的神色。
胡湖面色凝了一下。
直到他的人铁青脸色告诉他,“货车上真的有炸弹。胡哥。”
胡湖歪头,他蹲下来了行李箱边上。
拿出了钥匙,把行李箱的两个锁慢慢地打开了。
掀开了银色的行李箱一盖。里面真的藏了一个人。
躯体是蜷缩在里面,手脚缠上了绑带。头埋在了曲蜷的膝弯附近。直到胡湖的人把行李箱的人扶了出来,行李箱里的那个人一直耷拉着脑袋。
黑色的头发无力地垂着,窳白的皮肤上有一点无神的暗哑。
顾悯眼底的浓黑被挑起了一点的星火。
那是挤压的愠怫。
胡湖的手轻拍着那个垂着头颅的青年的脸上,手指迫使着那人抬起头来。一张窳败地犹如是开到了尽头的荼蘼的色泽的脸面,出现了胡湖的眼中,顾悯的眼下。
没有光彩的肤色上,若隐若现着的淡淡的孱弱的美感。
“苏雀。”胡湖轻轻地唤了他一声,那个人依旧没有反应。头垂落在了胡湖张手捧着他的指关节上。
胡湖又轻轻地顺着苏雀的下颌摸了一下他的脸颊,“醒醒,故事要结局了。苏雀。”
在这碰到苏雀的动作间,从苏雀的衣服里,掉出了一个冯夷的小试剂管子。
小试剂管的冯夷液体还在,一点儿没少。
胡湖脸色倏忽有一丝的变化。手指探在了苏雀的脖子的脉搏间,他眼神朝苏雀的脸上看去,再去把手附在那个人的胸口。没有一点起伏,心跳也不知道是停了多久。
“他喝了的。我亲眼看到他喝了的。”胡湖喃喃地说着,一边叫人去解开苏雀身上的捆·绑。
一边去轻拍苏雀的脸,手探在那人的脖颈的脉搏上。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胡湖的声音有些发颤。
顾悯冲过去,手探在了苏雀的外表皮肤上,是还有的温度。
那一刻顾悯的心还是放落一点儿的,但是他将苏雀扶起来的时候,那个人的肢体已经有些发直发硬的。
“苏雀,苏雀……”顾悯摇晃着苏雀,他一只耷拉着脑袋,顾悯想抱起他来,胡湖抢着他的手,将他按回自己的怀抱中。
顾悯的声音还在强装镇定:“叫车,马上叫救护车。”
胡湖的手蛮力非常得大,死死把顾悯手中的人钳住,不让顾悯将人抱出去开车送医院。“你给我滚开。”
拽住了苏雀的手,只见苏雀的手臂是长久被塞在了行李箱中的躯干的变形。
胡湖直直挨了顾悯的一拳,胡湖的人上去将顾悯和他分离。
怀里的人随着自己脚步和身体的踉踉跄跄,几次从自己的怀抱里脱落,摔在了地上。他根本扶都没有扶的稳固。胡湖看住了不知道第几次从自己怀中失去的人,他跪在了水泥地上,手指颤抖地去拨开地上不省人事的苏雀的眼皮。
“不可能,他不可能没有喝冯夷。”
随后,胡湖抬起头,他脸色是从没有人见过的惨败。
“你给了他多少瓶冯夷?他不可能没喝的。是我亲手喂他喝下的,为什么他身上还有一瓶冯夷?”胡湖的话语无伦次,他着急又迫切地想从顾悯的回答里得到满意的结果。
顾悯甩开了去堵和拉拽他的胡湖的人,他明白,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冲过去,想给苏雀做心脏复苏。
做到了一半时候,被胡湖攥起来了自己的衣领,胡湖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给他多少冯夷?是不是不止一瓶?肯定不止一瓶。”
顾悯的心脏复苏做不了,他被胡湖死死拉住。他好像全部明白过来了,“你把他塞在行李箱多久了?”
胡湖听着顾悯的问,怔怔然,“一小时,还是两小时了?”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一小时多了吧。”
顾悯问他,“你是不是想在杀死他之前,喂他喝了我给他的冯夷?”
胡湖楞了一下,徐徐点头。
胡湖又爬过来,攥住了抱起苏雀的顾悯的腿脚:“你告诉我,你给了多少瓶冯夷他?他一定没事的。他一定是在跟我在恶作剧。”
顾悯不想理会他了,他转头,去抱起几次被拉拽住的人,他只想把人送去医院。
胡湖的哭腔有些狼狈,声量无限加大:“你他吗告诉我,你给他几瓶冯夷了!!?”
顾悯被他激怒了,他彻底告诉胡湖:“你他吗我只给了他一瓶。他吗他是故意没有喝下的。他知道冯夷不能复活死人。他在报复你。”
胡湖的哭声伴随着他的咒骂:“你一定在骗我。你给他绝对不止一瓶。他也一定在骗我。他肯定喝了冯夷,他现在在另外一个世界。”
顾悯是现世界冯夷的垄断商。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得到冯夷。他对苏雀这一故意不喝冯夷、被胡湖塞进行李箱的行为再清楚不过了。
“你想报复我,看着苏雀死在我面前。用我调试好的冯夷让苏雀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等你,是吗?”顾悯知道了胡湖这一盘算和操作了。
胡湖跪在地上,眼底是血红。可是不是方才仇恨的血红,只剩下了满是悔恨。
“不,不,不……”他在极力否认,可他改变不了他害死苏雀这一现实。
“你和他合伙在骗我,一定是。”胡湖的自欺欺人和垂死挣扎。
顾悯不再理会他,发动着汽车,把苏雀放在了车内。
“你不会有事的,”
“你很能藏起来,我知道的。”
十分钟,顾悯就到了平时要近20分钟路程的医院。汽车几乎是碰损车祸的状态,抱着那个人,到了医院急救部。“你们一定要救活他,”
“家属情绪安定下。”
“伤员没有呼吸了,没有心跳了。需要紧急进行心脏复苏,麻烦家属外面等。”
“请你们一定救活他。我有很多冯夷,我什么都能换。只要他活着。”
护士医生听不清楚这个有些因为紧急送过出了交通意外的有些血迹斑斑的顾悯一直说着的“冯夷”是什么。冯夷被国家禁了很多年,三四十年前冯夷凭空出道,震惊了一把医学界和科学界后,再也了无踪影。人们早把这一个神奇的东西遗忘了。
三天后。
“死者全身泛布大面积的挫伤,挫伤达到体表总面积的58%以上;四肢严重变形,身上受到数次钝性外力作用,以及长久的机械窒息,导致全身过大面积软组织挫伤死亡。”
“说吧,你对死者做过了什么?”
刑讯室内,胡湖坐在了审讯的椅子上。
“其实你不说的话,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你把死者捆绑四肢后,强行塞进了行李箱。在将他关进行李箱之前,你还对他有过肢体上的冲突。是吗?”
依旧是沉默。
警员收起了干净的笔录,离开了审讯室。
光线极差的环境中,胡湖想起了苏雀的锦鲤手链,他曾经往锦鲤的吊坠里放下了定位追踪器。他颤抖着,拆开了一直放在身上的苏雀的遗物——锦鲤小吊坠。
只见吊坠里面,空空如也。
苏雀制造出了很多一模一样的小吊坠,有一个曾故意落在了跆拳道馆,给心怀不轨的学员少年捡去,用以引·诱顾悯。
胡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再次模糊了起来。
视线变得极差,画面中浮现的是,他当时喂苏雀喝下冯夷的时候,哄着苏雀:“喝了它。这样,我就能找到你了。”
管剂的冯夷在自己手中,强硬地敲开了苏雀的嘴,冯夷全部地灌进去了苏雀喉咙里。
苏雀喝完后,当时的他略显高兴。手去抚摸苏雀的头发,“没事的。只是一会儿的黑暗。很快就好了。”就把他塞进去了行李箱,关上锁扣时,里面传来了“咚咚”的几下声响。
当时的他不放心,又轻轻地对着箱子哄着说:“你睡一觉就好了。醒来,什么事情都会解决的。”
行李箱不再发出声响了。
现在自己想来,那时候,苏雀对他是不是心死了?
胡湖的喉咙有些阴暗晦涩的声响,是哽咽,还是隐藏自己的哭恸。
牢房中的灰澹光线里,胡湖的视线愈加朦胧。
他和苏雀是三年夫妇。他们有很多默契的话头,也有许多心照不宣的动作。只要他去碰一下苏雀,苏雀就会环住他的脖子。旋转两三周,再将那个人推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他们是真的夫妻爱人。并不是假的……
为什么,最后是他终结了苏雀的生命?
牢房中,没有任何光线了。
胡湖把探监时藏住的一个管剂拿了出来,苏雀一定在另外的平行时空等他。没关系的,他会把苏雀找出来的。
1981年,胡湖的父母胡责和伍姣,因为天价贩卖冯夷,害死了二十多个人。
冯夷卖给身患重病的富商,可到另一时空延续生命。冯夷卖给不快乐的人,可以忘记任何烦恼。只是需要配比恰当。
胡责和伍姣一直破解不了冯夷的稳定的穿梭时空的配比,他们把几个实验室医学知识分子的关在郊区的工厂地窖里里,迫害他们调出冯夷的配比。
胡责认为,有成功穿梭了平行时空的人,或许会回来。到时候,只要把这个人抓住,让他告诉自己冯夷的正确配比,自己就能掌握这一长久的生财之道。
后来,回来找他们的,是一个年纪过分轻的人。
那个人的眼非常的黑,身上是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淡漠和麻木:“有没有一个叫做苏雀的人回来找过你们?”
胡责愣一下:“你是吃下了冯夷的人?”
顾悯说:“如果你们不认识他就算了。”
“等等,你别走。冯夷的配比你应该知道。”不然,他是怎么回来的。看他的衣着,并不像是他们这个年代的人。胡责还想稳住他,让他关在自己的研制冯夷配比的工厂里。
“你们,不该知道配比。”
胡责咧嘴一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几个月后,胡责的公司破产,害人的事迹被新闻报道。胡湖一家四口家破人亡,妹妹在父母入狱后,潦倒的生活和疾病下,也早早离开了人世。
冯夷这一药物的作用是:可以平行时空。
记忆的增强或者遗失,是冯夷的副作用。
而人一旦在喝下冯夷之前死亡,那就彻底死亡,不能平行时空。
顾悯和苏雀相遇的第一个时空,最早是在美国。后来顾悯入狱后,顾悯给苏雀吃了第一次冯夷。这次的冯夷并没有平行时空,只是失忆。
后来他杀死了自己父亲,两人的关系难以挽回的地步,第二次让苏雀吃了冯夷,这次失忆+平行时空。第二个时空里,顾悯回到了他们美国相遇,顾悯没有杀千金,没有坐牢。苏雀在被继父点去找冯夷,冯夷发作昏在胡湖的家中。
第一个时空里,家破人亡的胡湖要报复且找出冯夷,他考了警察,入狱当卧底接近顾悯。当卧底的时候,和预备警员阮垣一同办事。
第二个时空,家破人亡的胡湖家中有一天突然出现了失去记忆的苏雀,胡湖的心软和日久生情后,让他放弃了当警察的从小志愿,一手想恢复家业,于是办起了制药公司。一边和苏雀结婚在一起了,一边为寻找冯夷伺机而动。
冯夷的纯配制有四种,一种是失忆,一种增强记忆,一种平行更早的时空,令一种平行后来的时空。记忆的巩固或削弱可以跟平行时空的先后来进行混合搭配。
苏雀吃第一次冯夷,功效是失忆,而顾悯没有吃。第二次苏雀吃下冯夷是失忆+平行早期时空,顾悯吃的是增强记忆(不被清洗记忆)+平行早期时空的冯夷。
·
故事的最后的最后,顾悯吃了冯夷平行时空到了过去。有人告诉顾悯,说阿荔的孩子在他来之前的两个月前死了。
阿荔也疯了,住进了美国的疗养院。
“这孩子留下了遗物,如果你喜欢,你拿走吧。”赌场的看守人对顾悯说道。
顾悯看着,那是几本如何经营家族生意的书籍,其中一本里面夹了一个便签。写着:“顾悯,圣诞快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上回跟我说去中国旅游的计划,我有在考虑。如果我帮太太完成了她吩咐的事情,我愿意跟你到中国看一看。太太说我是时候回去归根认祖,太太说过我的继父也在中国,我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兄弟。希望他性格没那么好,不然我怕自己会心软。再次,圣诞快乐,一切顺利。苏雀,”
完成吩咐的事情,是不是娶黑·帮千金呢。
回国的计划,是听从阿荔杀死他继父。
顾悯再配制了冯夷,他搭配的药方提早了一些,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回到苏雀在美国意外死亡之前?
2005年1月23日。
美国的大西洋城下着鹅毛大雪,顾悯来到了那家赌场,赌场如同他平行到2007年时那样萧条,他推门问:“之前这里的人呢,叫苏雀的人,他去哪了?”
这回比起三年前,更年轻一点的赌场看守人,他说,“你说那对孤儿寡母?那小孩上个月刚办完了葬礼。天妒英才,输多了的客人怪这个小孩太聪明了,于是,哎……你哪来的,快回家去吧。”
每一次,回到更早的时空,苏雀都比他来之前更早一点时间“去世”。
疗养院里。
“请您告诉我,关于苏雀的一切。”来者对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
阿荔得了间歇性精神病,她挪起了眼,盯了一眼她认识的顾悯。“你假惺惺来干什么,我的儿子如你所愿死了。没有人会是你成为家主的障碍了。”阿荔是顾悯父亲的情·妇。
顾悯在这个年龄里,还是十分的稚嫩。但是他看起来,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早熟、沉重,和难以察觉的对时间的麻木。
阿荔又笑了,间歇的病症使她兀自地自言自语:“他可聪明,可听话了。他每晚十点都能准时回家,他说,他在赌场外面认识了个新朋友,说有机会带回来我认识认识。我说,不就是那些迪厅里的女孩子吗,不是让你找一位对我们有帮助的帮派的女孩吗,他说,这次不一样,是个男孩儿……”
阿荔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眼前的顾宋的儿子泪流满面。
阿荔继续调取那个美好的小孩的记忆:“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认识的好朋友,我说,能有多好?他说,那男孩还为他们认识了100天买了蛋糕。”
“我说,买个蛋糕,你就高兴得没南没北了吗,孩子告诉我,不是的太太,他看起来,有点让他心动。”阿荔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站着的那个人,比她落泪得,更要肝肠寸断。
……
而得到了冯夷的胡湖在关押时喝下了冯夷,平行了后来的时空,他想看看,后来也许有苏雀呢。
他会不会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好好的?
胡湖在看锦鲤,看了四年,各种知名的地方的鲤鱼。
查过全国的同名同姓的人,也去过这些同姓名的人居住地方。还去了自己发现过苏雀的老屋的旧址。
他曾经在把苏雀塞到行李箱前,听苏雀说过,他们在监狱经历的事情。苏雀说,苏雀在监狱里救过自己。
自己却被他和他的卧底伙计算计,被逼问在围墙里,让他交代顾悯的事。
胡湖不相信:“你少哄我了。只有我哄你。”
胡湖根本没有关于监狱的记忆。因为在这之前他没有吃过冯夷,这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和苏雀发生关联的事情。
十年里,胡湖走遍了全国各地的监狱,只想看,会不会再次遇见他。
每一次修整好了心情,踏进一间间监狱,看过了许多的囚犯,看他的眼神或陌生,或鄙夷,或嫌恶,或不屑,或吓唬。
他微微一笑,问,“可否听过苏雀这个人的名字?”
有戏弄他的,说:“那可是我的好兄弟,我不可能告诉你他的下落。”
被玩转了跑进去了深山野林,甚至金三角的地方,差点没有了命。胡湖还是想,或许苏雀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满身疮痍,回到了他心中,认为第一次所见苏雀的时空里。
经过了以前苏雀曾经教学过的跆拳道馆,那个曾对苏雀心怀怨恨的少年。胡湖难得蹲下了身体,“你还记得一位姓苏的老师吗?”
胡湖低头,却看见了少年掌心里躺落的红豆大小的、锦鲤银质吊坠。
胡湖激动不已。“他在哪里,是他送给你的吗?”
少年把他带去了荒废的少年宫,这回,胡湖不像是顾悯,他没有多带一份心眼。
匕首穿刺心脏的时候,少年的银色的锦鲤在他面前的夕阳下,闪闪发光。
“还给我吧,这不是你的东西。”胡湖濒死前,对少年说道。
少年说:“那是什么?”
“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胡湖的鲜血,从伤口和口中汩汩而流。
少年问:“你自己再买一个不可以吗?”
胡湖生气,重复着:“我说,还给我。”
少年趾高气扬,笑一笑:“你想知道苏雀现在在哪里吗?”
胡湖一怔,望住了头顶无限光圈中,少年逆光的剪影:“在哪?”
少年用脚点了点他所站在的土地:“他被我埋在了这里。跆拳道馆里的老师以为他是失踪了,不来上班。”
胡湖恨得要拼尽力气扑上来,跟少年同归于尽。
少年以不是常人的身手和速度躲避了。
胡湖突然清醒过来:“你是谁?你在上一次的时空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再出现的。你到底是谁?”
少年笑笑:“他们,包括苏雀,都喊我为,主神。”
黄昏如同了巨大的死亡光晕,将胡湖笼罩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胡湖闭上了眼睛,生命中最后的记忆里,一丝一毫关于苏雀的回忆,再也找不到了。
对不起。
苏雀。
……
他们会在时空里和苏雀相遇,或者失之交臂地错过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苏雀。
反派不死的话,他无法在那个死循环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
小番外。
系统擦了擦并没有湿漉的眼角:“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漫长的悲伤电影。”
2021年1月31日国内一城市街头。
顾悯转过头来,他似乎看一个喷泉看了好久。
喷泉边上的游客寥寥,但是不一会儿,多了白鸽后,人就很多了。
下着鹅毛大小的飘絮。顾悯正在一书店门口看到了一个新闻刊物,上面是一个青年医生从暗网的劫持下逃脱出来。劫持事件是三年前发生的,法院庭审和判刑下来,是今年年初的事情。
暗网的劫持是源自青年医生的医生同事嫉妒,而让青年医生深陷绑架。
在这次事件里,死了一个叫做“汤谷”的青年。
顾悯翻看着专门为青年医生做了人物专访的文字访问,青年医生的名字采用了化名,图片也是马赛克处理过。刊物里列举了青年医生获得无数杰出奖项,采访言语中,三言两语,那名青年医生低调和淡泊。
当事人回答的文字很简单,个人专访稿件由媒体的作者写得很胆魄惊心。
顾悯认为,这也是一件平凡又特殊的事件。付了钱,拿起了刊物。
转过头,那边有人惊呼,顾悯从来没有凑热闹的兴趣。可是,当下,他皱了一下眉头。转过头去——只见白鸽喷泉,围了不少人们。
走近,才听清楚了人们在嚷着:“有小孩掉落水里了!”“救命!”“小孩家长呢?”
顾悯看着有个脱去了灰色外套的青年,从水里托出了小孩后,翻上来半人工开凿的半顷水池上。侧低着的淡淡白白的脸,黑色湿溻溻的头发,在他托上小孩后,人们一拥而上孩子,救人的青年借此机会脱身了。
青年走在了飘着小雪的街上,身上湿漉,声音淡然:“以后这种事情不做了。”死遁确实有点伤害人。
顾悯跟在青年的身后,两人距离有三四米。
另一个电子元音从青年的身上飘出来:“下个世界呢,反……”“反派”两个字差点出来了,还好他改了过来,“宿主,你不会再恶整其他人了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白月光。”
“你打算扮演什么样的白月光?”
“当然是人见人爱的。”
顾悯听到这个声音,紧跟上去,结果他们转过了路口,顾悯追上去后,已经不见了人影。
鹅毛纷纷,时空的光影随着雪絮而变得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