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江平市的夜喧嚣、繁华,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织成一张张绚丽霓虹的网。浮华背后,并不安宁,暗潮犹在阴影中席卷、涌动。
在离江平路枯堂街仅500多米远的十字路口街角,存在一间濒临倒闭的旧书店,书店没有名字,但这不代表它原来就没有名字,实际上印刷着书店名称的标牌经过雨水常年的冲刷,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书店的主人没有在意这个,毕竟纸媒行业的没落懦是大势所趋,这个年头,年轻人手里似乎永远都握着一个手机,而不是一本书,也就没有重新修缮书店的必要了。
比起书店早已被遗忘了的名字,店面的前景才是他最值得考量的,
店主觉得,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情,自己现在做的只不过是能延长一天就延长一天,等到哪一天终于入不敷出、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就是旧书店彻底倒闭了的时候。
为了拥有一家自己的店铺,店主花了非常大的心思。
一开始,他从骑着电动三轮摆摊卖旧书开始,一步步积累资本,苦心孤诣,多年以后终于得以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旧书店。
店面不大,只有一层加一个自己改造出来的阁楼,但这就是他的所有了,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书店是活的,会呼吸,会跟随着读书人的心境变化起伏不定,曾经有一次,他在阅读一份期刊杂志的时候,当他因为读完一则笑话,心情无比愉快时,听到旧书店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好像跟随着一起发笑似的。
而当有一次,一个书客进来读到一本青春文学伤痛故事的时候,不禁暗自落泪,坐在收银台前的店主,瞥见角落里密封完好的水管无缘无故开始滴水。
但这都不是最绝的。
最绝的是三个月前,一个偷书的小屁孩在跑路的时候,他跑下楼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脸朝地,两颗大门牙硬生生直接磕碎了。
小屁孩哭着逃回了家,而当他捡起那本书的时候,才发现那本书是一部恐怖漫画选集,里头有一个故事是怪癖的变态杀人犯将被害人牙齿、头发拔光,串成项链收藏起来的故事。
人生要是分四季的话,他经历了萧瑟的秋天与寒冷的冬天,但迎来的好像并不是充满希望的春天。时代在变,有些东西是一去不复返了,顺应时代的潮流才能更好的生活,若是在10年前,20年前,这家旧书店不会“死”去,而现在,他自己看来,自己仿佛是一座空空的陵墓的守墓者。
很久。
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书店活气儿了。
楼梯不再咯吱咯吱作响,内部的水管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滴水了,但他认为这是由于书客不断减少的缘故,前来买书看书的人变少了,书屋感受不到人们阅读的活力,也变得丧失了活力了。
他甚至开始考虑转让店铺,或是不卖书了,干些别的买卖。
得益于他长时间的举棋不定,没有快速一刀切,漫长秋冬之后,书屋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他还清楚的记得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书店侧门上头的风铃叮铃铃响了三声,推门进来了一位气质独特的女性。
她套着一袭古朴的棕褐色皮袄,嘴角留有一颗细小的显痣,绯红的发色异常瞩目;在进来前将手上的烟卷熄了,弹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由于这个时间段是工作日,学生们在上学,父母在上班,因此鲜有人会光顾这里,他从厚厚的一本堪比词典的《新中国大博览》中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没带伞。”
他在心里默念,因为她看见进来的女人没有带伞,按照传统一般是进来书店暂时避雨的,或许会无聊的翻一翻东南架子上的言情文学小说,等雨一停,她就会光速离开。
这种人在他开书店的年头里见的不少,看她的样子其实也不像是个爱静下心来看书的人。
他没有管她,埋头将纸张翻过去一页,继续阅读。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女士靴子经过书屋地板上的时候,频频发出声响,书屋的地板似乎也开始回应。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朝自己的方向笔直走过来的红发女士。
“身材真棒……不对,她想干什么?买烟吗?她应该知道书店是不出售香烟类的物品的……”
店主再度埋下头去,但这次他是一行字也读不进去了。
“蔡老板,用这个价格,包下你的旧书店如何?”
店主抬起头,用疑惑的不能再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眼前素未谋面过的女人竟然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禁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女人笑了笑,将一张写满文字的便笺用二指压在桌板上推了过去,那副模样明显不像是在开玩笑。
再看便笺上醒目的以¥结尾的一连串阿拉伯数字,数字的位数达到了6位……不,不对,看清楚些,蔡老板揉了揉了因为长时间看书有些酸昏的眼睛,自己漏掉了一个0!
“书店还是由你经营,你仍是这里的老板,收入都算你自己的,亏损算我的——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
蔡建祥看着便笺上的数字,眼睛都瞪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以这种方式搁在这个老旧的桌子上。
“条件就是,在书店里设置一个场所、一个点,专门供作灵幻咨询。”
“啥?你说什么咨询?”
“灵幻咨询。说白了就是一个灵异事件交流俱乐部,免费接受前来咨询的各种人,替他们解谜答疑。”
对方打一眼看着不是外国人,至少面貌特征不算太明显,但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一股海外腔,对于她说的话,蔡建祥听懂了大半,但又不是完全懂。
他的目光不断的朝便笺上瞥,蔡建祥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只要书店还是自己的就谢天谢地了,不管钱多钱少,挣钱还是不挣钱,况且对方也说了,亏损算她的。
“考虑好了没有?还是说你已经默认了。”
申钰湘看着不断朝便笺数字上看的蔡老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书屋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从今天起,你就是‘驱魔书屋’的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