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法力一卷,疏忽之间,两人已是站在一片云霭之上,随后道一声起,便将这小童带到了天穹之上。
那小童站在云团之上,睁大眼地看着四周,不过他是九城出身,倒也不是头次来到天云之上了。以前也有过路的溟沧修士来挑选弟子,为查看资质心性,多会带得人上天飞遁一圈。
他因为资质极好,因此每回都会被选中,只是那些修士或是看了出来什么,或是得了提醒,明白他身后可能另有因果牵扯,故并不敢妄收入门,只能十分惋惜的将他留了下来。
小童忽然拽了拽张衍衣角,待后者目光投来,他仰脸道:“这是飞天之术?道长可否教我?”
张衍一笑,他一挥袖,便见云上现出一只案几,上方摆有两物,一是光洁致致的丹药,而另一个,则是一枚并不如何起眼的玉简。
他言道:“这里有一枚丹药,你只需服了下去,立自便能有飞天遁地之能,大可凭此逍遥一生,那玉简之中乃有一口诀,需你勤修苦练,你若学了,也可能得此本事,但许是是在数十载后了。”
他这徒儿此世资质不差,但只是单纯资质好是无有用处的,还要有一颗坚韧不拔的道心,此举便为验看,若是过得去,那么此世就能再续师徒缘法,若是不成,他宁愿再等下去,总好过似独孤航那般一世又一世不停轮转,却又不得成就。
小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咬着指头想着,但没有多久,他跑了过去,将那枚玉简拿了起来。
张衍问道:“你为何选择此物?”
小童想了一想,将玉简举了举,道:“我的,”又指着那丹丸一眼,用力摇头道:“不是我的。”
张衍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这小童虽然年纪小,却已能分辨清楚,这丹药吞服下去,虽然立时就能具备神通,可也不过是得一时之利,而且得来之物其实本非自己所有,只不过是从他处借来,而玉简之上却载修行之法,习练之后,却是神通归于自身。
他笑了一笑,道:“到我面前来。”
小童走了上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张衍微笑一下,伸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抚,道:“徒儿,还不快快醒来。
小童身躯一震,霎时有无数画面自脑海之中飘过,神屋山下拜师,苍朱峰上修道,执掌涵渊一派,得传云霄剑经,渡真殿前师徒别,这一幕幕景象晃过后,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泪湿衣襟,冲上前一把抱住张衍腿脚,哭道:“师父……”
张衍拍了拍他后背,道:“莫哭了,你我师徒重逢,乃是喜事。”
小童努力站直身躯,拿起袖子,用力擦去了涕泪,大声道:“是,师父。”
他虽记起了前生之事,可也仅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一遍而已,并不是十分深刻,所以纯以心智来说,此刻实际仍是一个小童,唯有等到真正修回前身那般修为,才会真正融合为一,复归本来。
张衍温声道:“徒儿,你把玉简拿来。”
小童重重道声是,忙是将玉简递上。
张衍伸手在上一点,便见那玉简之上闪过一道微微光亮,并道:“此是一套法诀,你且拿去好生修习,若是遇得危难,只需呼唤一声,此物自可护得你周全。”
小童正要接过,可方是心下一动,那玉简就自己飘了过来,悬在身侧,并有轻轻情悦声音自上发出,好似在对他低声轻语,再是一动念,此玉简绕着他身躯转了起来,不过他很自制之力,很快将之收起,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张衍一直在旁看着他举动,见此一幕,暗暗点头,他道:“徒儿,你今生何名?”
小童回道:“弟子名唤岑骁。”
张衍道:“你今生仍有因果未了,待你恢复修为之前,可仍沿用此名,待了断尘缘之后,为师在带你入得山门。”
他现下还不能把这个弟子带回山门,因为其虽然拾回了过往,但此世父母仍需侍奉,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待这因果还了,方可出世修行。
岑骁大声道:“徒儿谨遵师命。”他自小在城中长大,有不少同伴被挑选走后,有些父母会被一并带走,有些则仍是留下来修行,也算是耳濡目染了。
张衍道:“这功法之中有诸多要窍,你若不懂,可先问那简中器灵,它自会为你释疑。”
这功法最是查看过这弟子气机之后,专以为其演化出来的一门功法,但是与前生修习的却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说,以往一些经验仍是可以借鉴。
岑骁似懂非懂,因前世忆识还并未与他完全融合为一,所以有些东西他其实并不十分理解,不过这句话的意思却是听明白了,道:“弟子知道了。”他想了想,又抬头问道,“那徒儿要见师父,又去哪里找?”
张衍笑了一笑,示意他往一边望去,指着言道:“你看那处。”
岑骁一望,却见那是城外一座高峰,便是此刻在云端之上,也只到半山腰处,他道:‘我知道,阿母说,那是停仙山。”
张衍道:“正是停仙山,为师每月月中山巅之上驻留,你有甚不明,可来此处见我,便我不在,也可在那处先自修行。”
若是凡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爬了上来的,不过九城后裔却是不同,个个身强体壮,哪怕是小童,只要有足够食水,徒手登上此山亦无有什么难度,何况在修炼了他所传下的功法之后,只需月余时日,当能稍稍运转内气了,那时当更不是什么难事。
岑骁认真道:“弟子记住了。”
张衍又再交代了几句,就送了岑骁回去,随后意念一转,霎时到了那停仙山上,只一扬袖,顿有一片大湖生成出来,湖心之中有亭台楼阁凭空竖起,把这些做好之后,他把意识一转,这一道化身已是化作清光,冲去天穹,回得正身之内。
虚空元海,玉悦天,地脉深处。
彭向经过一场厮杀,将一头玄阴天魔吞了下去,顿觉功行略涨,便又是转而去寻觅另一个目标。
这一处界天智慧生灵尚未接触过天魔,故是这些魔头虽是本事不小,可因为未受外气感染,在他面前十分笨拙,轻而易举便就被他击败了。
自山海界归入布须天后,他便一直奉张衍之命在外游荡,主要职责,就是负责盯住那些域外天魔。
他因分身无数,几乎每一个到过的界天,都会留下一具化身,通常情形下,都是沉在在地脉之下,观察地上生灵一举一动,若是见得域外天魔等物侵入进来,就会及时上报正身处,若是十分紧要,便会再报于张衍知晓。
此界灵机尚算不差,只是十多年前,有一些妖魔来此传道,宣言根本上乘经法,此一望而知是那先天妖魔门下。
因这里原先土著并未得到什么上法传承,比较这等修行之法,却是太过粗糙下乘,而根本经法哪怕凡民念诵,有缘者都可都些神异,故是短短几年之内,便就成了此界主流,而且看这模样,用不了多久,就可令本土传法从此断绝。
不过他并未去加以干涉,这些道法之争与他并无关系,若这里俱都成了妖魔信众,那他也不必在此驻留了,自有此辈去驱赶那些域外魔物。
只他正搜寻之时,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异状,那等感觉,好似到有外物入到此方天地之内了,只是来回查有几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越是这等情形,越是说明有问题。
他不敢放松警惕,仍是死死盯着。
半月之后,异状终是出现了,一个个修道人在念诵经文之时突兀暴毙,然而这不是仅仅修持根本经的人是如此,就连那些不肯放弃原来修道之法的土著也是如此。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短短数月之内,无数修道人莫名其妙身死,而且完全无法找出缘由,在过去半载之后,此界修道之人已是十去其九。
到了这时,他仍是没法看出缘由何在,知是此事自家处置不了,于是在心中默默玄元道尊之名。
天青殿内,张衍正在修持太玄经法,这时忽觉感应,稍稍就往玉悦天中观去,只是扫过一眼之后,便就看破此间事端缘由。
这的确是那些魔物手段,只是与以往不同,此界每一名修道人都是死在了心魔侵扰之下。
所谓心魔,通常只是人心之动,或是自我气机约束不够,或是心性不定,或是因果未断,问题多是出自修道人自身,可一回,此等物事却是变得真实存在了。
他目光微闪,明白这当是迟尧等人新近手趣÷阁,这等魔物,侵害之力委实太过厉害,完全不是修道人自身可以压制的,除非有一定的克制手段。
如今布须天内他们这些真阳大修坐镇,倒是不惧,可虚空元海内非是如此,若是放任,一旦容得这些东西蔓延开来,恐怕诸天生灵道途都会因此断绝。
他思索过后,觉得不可不作理会,便一弹指,一道法符就往灌云洲雷寂山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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