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组那边有些喧闹,孟格雅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眼看过去。
走进来的人眉梢末端有一道刀疤,脖子上一串银质项链,单眼皮高鼻梁,唇淡而干燥,走路步伐沉稳有力,模样有点像香港老电影里面的黑帮老大,自带气场。
她瞳孔一缩,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画面。
孟格雅从小到大就盯着南绯,她知道南绯以前认过一个干哥哥,看样子……好像就是这个男人?
他就是白泽宇?这档综艺节目的总导演?
孟格雅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凭什么南绯走到哪里都有人罩?
见白泽宇过来,几个副导走过去跟他商量事情。餐桌这边,拍摄仍在继续。
慕眠伸出手指戳了戳南绯的胳膊,俯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白泽宇这总导演的架势挺足。”
南绯把剥好的龙虾送进自己嘴里,偏头看了一眼身后正跟几个副导在交流的白泽宇,笑了笑。
她没说话,又伸出手拿了一个大龙虾,专心致志地剥。
“哼。”慕眠又戳了她一下,“我不管,这只虾必须是我的。我想吃虾了。”
南绯动作顿了顿,先是抬眼看了一下程凉暮,又扭过头跟慕眠身侧的修离说,“修影帝,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修离立马会意,温声对慕眠说,“我帮你剥。”
刚说完,他就带好手套站起来,准备去拿餐盘里的龙虾。
南绯抬眸,修离为了够到那个装龙虾的餐盘,整个身体往她这边靠了靠,她可以清楚地看清这位新晋小鲜肉的侧脸。
修离的皮肤很好,白白的,甚至比女人还细腻。嘴唇薄,眉眼秀气,鼻梁精致。
长得确实好看,虽然少了那么点儿气质。
南绯凑到慕眠耳边,压低声音,“修离确实挺帅。你要不考虑一下跟他假戏真做?”
“……”
修离拿了一只龙虾放进碗里,又偏头耐心地跟慕眠说了句,“你等等,我马上就帮你剥好了。”
桌子对面的程凉暮勾唇,眼底没有温度,要笑不笑地盯着修离剥虾的那只手。
对面投过来的目光太过渗人,修离下意识就抬眸看过去。
桌子那头。
程凉暮依然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唇角扯开,眼部却是静态的模样。静了半秒,他歪着头掀唇,对上修离的目光,眼睛里幽幽冷冷,“手不错。”
修离那双正在剥虾的手微微僵硬。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配上这男人的表情就……
修离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杀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程凉暮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
阴阴冷冷的,漫不经心又目空一切。
手不错?
所以......要砍下来么?
想到这里,修离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他回想到节目录制之前的一些细节,还有一些传闻。
都说程凉暮和慕眠关系匪浅,难道?
气氛有些尴尬。
修离低头,剥虾的动作迟缓了下来,像是在刻意拖延着什么。
程时初依然淡漠,事不关己般地喝着咖啡。孟格雅的注意力一直在南绯身上,对程凉暮那边的状况没怎么注意。
慕眠皱眉,程凉暮正好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慕眠,这虾已经冷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慕眠哦了一声,回以同样的微笑,“关你什么事。”
空气仿佛又冷了几个度。
程凉暮唇角的弧度扩大,愈发的阴冷。
之前一直在专注剥虾的南绯,此时已经将手里的第二只虾剥好。她笑眯眯地将它递到左祈深的唇边,“左祈深,你再吃一个呗。”
左祈深拧起眉,其实他不太喜欢吃虾。
南绯伸出一根手指,朝他眨了眨眼睛,“最后一个。”
程凉暮望着南绯,阴冷地笑。南狐狸果然跟他八字不合,修离剥虾的事情因她而起。他现在气到想杀人,她却在那调情?
很好。
对面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程凉暮眯起眼,看清来人之后,勾唇笑了笑。
白泽宇啊。
因为慕眠好像跟白泽宇认识,所以程凉暮特地调查过这个人。
最后没能发现他跟慕眠有什么,倒是发现他跟南绯……关系反正不一般。
程凉暮端起桌上的咖啡,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他坐等南绯后院起火。
左祈深看着南绯递过来的那只白嫩嫩的大虾,依然拧着眉,“最后一个。待会你自己吃。”
他最终还是吃下了那只大虾。
南绯笑了笑,也没准备再继续剥虾。她把手上的塑料手套摘下来,放在桌上那一大堆大龙虾残骸附近。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南绯回头看过去,白泽宇正站在她身后,他手指碰了碰南绯的肩膀,随意地笑了笑,“在剥虾?”
南绯抬起眉骨,开玩笑似的学着导演组那边的人,喊了句,“白导,早上好啊。”
白泽宇一巴掌轻轻拍上她的背,牵起唇角,“你就皮。看到白导过来,不帮忙剥只虾孝敬孝敬我?”
林洁安微微一愣,眼神复杂地看过去。看来这南绯跟白导关系不一般。
不过他们这些富二代本来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互相认识也正常。
左祈深原本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目光凝住。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回到托盘里,瓷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
“南绯。”左祈深偏头看她,淡淡地掀唇,“我想吃虾。”
空气静了几秒。
慕眠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还是笑出了声。花枝乱颤。
左祈深说,他想吃虾?
他刚刚不是还说只吃最后一只?
好打脸啊。左祈深这么冷硬一个军长,打起自己的脸来真是丝毫不手软。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修离默默地递了一张纸给她,“慕眠,注意形象。”
“好的好的,谢谢啊。”慕眠接过,抹了抹自己眼角笑出的眼泪。
白泽宇挑起眉梢,虽然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慕眠笑这么欢,肯定没什么好事。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江铄之,唇角抽动。
张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偏头请教导演,“江导,左军长他为什么要说前后矛盾的话?”
江铄之嫌弃地瞥他一眼,“这都没看出来?他不想让南绯给白导剥虾呗。”
张毅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江导,左军长他是在吃醋吗?”
江铄之抚额,“大概是吧……”
餐桌这边。
南绯抿了抿,扯了一下左祈深的袖口,小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虾吗?”
“我又突然喜欢吃了。”他淡淡地说,面不改色。
白泽宇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牵起唇角笑了笑,有意逗这俩人,“这简单啊。南绯你先帮我剥呗,待会再给他剥。两不耽误。”
南绯看了一眼左祈深的脸色。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大情绪,但是他的嘴唇是抿起来的,而且抿得很紧。
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南绯还是清楚,左祈深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大概是心情不太美丽。
南绯思考半秒,身体动了动,很果断地把白泽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抖开。
“不行,我只剥给他吃。”
一瞬间的安静。
餐桌上的其他人大多观望。有的抱着看戏的心态,比如程凉暮;有的眼中暗流汹涌,比如程时初。
左祈深低眸,只觉得像是有一只软软的猫爪按在了他的心上。
温热绵软。
远处,导演组和助理大多在安排下一个拍摄场地的相关事宜。摄像屏幕安静地记录着这边的画面。
迟迟没有人说话。
过了几秒,白泽宇终于挑起眉梢,骂了她一句,“小白眼狼。”
他也没再讲剥虾的事,面色正经了几分,走到摄像机旁导演组那一群人之中,拿起喇叭:
“所有人注意,现在各组cp相应的导演可以带人离开酒店了。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分别到达约会地点,完成拍摄。晚上大家再到市区的英兰别墅汇合。天气冷,大家注意安全——”
*
路上。
张毅开车,江铄之坐在副驾驶座。这台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装着摄影仪器和摄像师的车。
车内有暖空调,温度不低。南绯把身上的大衣解开了几粒扣子,然后低头,伸手在包里找着什么东西。
一阵哗哗声之后,她终于抬头,手里捏着几片橙色包装的长方形小块状物品。
南绯拎着它们在左祈深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左祈深皱眉看了看,包装袋上的文字是韩文。
“暖宝宝啊。”南绯笑了笑,跟他解释道,“就是那种贴在身上可以发热的。外面天气那么冷,你要不要贴一个?”
左祈深下意识地摇头。
这个东西他听说过,但是他周围不会有人用这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铄之听到暖宝宝这三个字,兴奋地回头,“南小姐,你有暖宝宝吗?”
“有啊。”南绯把手里的几个袋子全都递给江铄之,“江导你需要吗?给你。”
“多谢你了。我正愁自己没带暖宝宝呢。你也看了行程表吧,我们现在要去郊区森林里的冰原。那里比市区还要冷。”
江铄之一边说一边往正在开车的张毅口袋里塞了一个,提醒他,“张毅,你待会也记得贴。”
“哦哦。谢谢导演。”张毅握着方向盘,笑了笑。
南绯往左祈深身上靠了靠,弯着眼睛笑,小小声地说,“不贴也可以。这样吧,待会你要是觉得冷,可以抱住我取暖!”
江铄之,“……”
他回头,看了一眼南绯那身十分单薄的衣服,摇头提醒,“南小姐,我觉得待会是你抱住左军长取暖。”
“又不是说真的。”南绯撇撇嘴,“我只是跟他调个情,你凑什么热闹!”
江铄之,“……”
他抬眸看了一眼左祈深。坐姿笔挺的男人整个人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唇角微微动了动,牵出一抹笑意。
他本身生的冷峻,但这样唇角牵动,平添了几分近人的和煦。
积雪覆盖的荒原上,窜过一只棕色的驯鹿,湿漉漉的温顺眼睛掠过马路上迅速移动的车辆。
远处,教堂顶端浅绿色的圆拱钟楼在天边,微微露出一角。神圣而宁静。
钟声阵阵。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江铄之突然觉得这俩人特别搭。
南绯倒也没太注意江铄之脸上的表情,翻出行程表,准备看一下他们今天的行程。
目光触及到第一行,她错愕了几秒。
南绯有些迟疑,抬头询问,“江导,你确定我们的第一站是……哈士奇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