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希笑而不语,捏了捏她的手:“你忘记我是谁了?”
莘瑶当即明白,无论眼前是多少的大风大浪,这种泰山崩而色不改的气度是为政之人必须有的一种秉性,如若事事都放在脸上,反而容易中了别人的圈套,而自己又如何去给别人下套?
她不由一笑:“好啦,我知道,你是我们伟大的顾市长。”
顾南希很是温和的笑着说:“季家这一次的目的很明显,他们是来探咱们的底子,若是现在就被他们知道咱们已经查清楚这场车祸的始末了,他们恐怕会兵行险招,既然如此,不无先让他们心安几天,不知道我们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才是对我们自己的方便,否则如若这一次季家为了保全程程的性命而下了什么狠招,单凭你一己之力,能及时应付得过来么?琰”
听他如此一说,季莘瑶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南希,你的意思是……?”
顾南希眼中的笑意渐消,却是在床边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手下的力度是紧而不放,语气却是淡播平静:“对方这一次是直接要你的命,如果不是我的车巧合的被送去年检,莘瑶,恐怕我会为自己这一次防备不及而后悔终生。”
季莘瑶怎么会不明白,以这一次事故的凶险程度来看,如果当时在车里的只是她一个人,现在恐怕是真的九死一生,不仅仅命保不住,恐怕身体也会被那两辆大火车撞的血肉模糊了。
季程程那天在里边离开时,对她投来的那冷冰冰的一眼,原来竟是要让她死么?
纵然从小经历过的一切,可到了真的被毫不留情的要送上鬼门关时,季莘瑶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心何至于冷血于此……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南希将她的手更是用力的握住,目色略有些寒凉,她知道,他眼中的冷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远在y市的季程程。
他的表妹,他本来打算一步一步教育,并未真正打算取之姓名的季程程。
而这一次,她终于在这个处事向来平和从容的顾南希眼里看见星星点点的杀意,和那样寒冷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肃然。
“南希,我从未想过在亲情与姐妹的嫉妒之间,会有这么多的阴谋陷害,这么多的惊险的生死一线。”季莘瑶微微勾起唇,却笑的很是无奈,低声轻叹。
顾南希眸内是一片清波,紧握她的手:“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就过去救山,你不想生命中面对这些,可偏偏有些人的生命里只有这些,也只想对你做这些。在季程程的世界里,有钱,有权,就等于有了一切,加之顾远衡宠她而不宠你,这一次她想直接要你的命,仍旧是因为她从小被惯出来的毛病,曾经我始终在考虑究竟要给她多大的惩罚,到了现在,是季家替我做出了选择。”
“妈夹在中间会不会难受……”莘瑶最担心的是这个。
顾南希笑了笑:“妈是明事理之人,从春节时程程被抓走,漫妮姨来求情开始,妈就对程程的这事漠视不管,毕竟程程是真的错了,需要被教训。这一次季程程是丧心病狂的险些要了他儿子和媳妇的命,你认为她会再对程程有任何感情么?”
“莘瑶,无论任何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去乱想,不管是程程的事还是季家的事,你都别再搀和,嗯?”他温柔的看着她。
季莘瑶有些讶然,抬眼看着他的眼,见他墨色的黑眸里是一片对她始终如一的保护之色,那般的温和而笃定。
清俊卓雅的脸上虽仍是一片苍白憔悴,但在他脸上流露出的对自己的呵护之情,虽是不着痕迹,却还是将让她毅然的点点头:“嗯。”
之后莘瑶怕他太累,就没再和他多聊,又喂他吃了些东西,替他盖好被子。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自外向里的被推开,顾老爷子走进来,面色冷清,进了门后便道:“季秋杭这小子现在是真的胆大包天了。”
见老爷子一脸的严肃,莘瑶起身过去,见他手里拎了一袋水果,不由的愣了一下。
顾老爷子将那袋水果提了起来:“这是一个护士交给我的,说是之前一个女人拿过来,要拿来看南希的,只是人忽然间就走了。”
一听老爷子脸色孤疑的这样一说,季莘瑶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了?”顾老爷子看了她一眼。
顾南希亦是适时的开口:“莘瑶?”
“雨霏!”
莘瑶只匆匆说了雨霏的名字,便来不及再多做解释,匆忙的走到门前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一边向外走一边急急的拨雨霏的电话,然而怎么打那边都没有人接电话,听着手机里持续传来的“嘟”声,莘瑶心乱如麻,不肯放弃的一直打,一直打。
直到她跑出医院,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然而那边没有说话的声音,只隐约传来呼啸的海风之声,莘瑶当即脚步一僵,紧握着手机道:“雨霏!你在什么地方?”
“嫂子,我没事。”电话彼端传来顾雨霏的声音,低哑婉转,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这时候她居然还在笑!
莘瑶咬牙:“你别动!我现在就去找你!”
海风的声音……
g市这边只有一片靠海的地方,那地方半年前一直在施工,现在仍旧还未建造完,还是一片沙石海岸,她急忙走向路边拦了一辆继承车,说了地方,之后便迅速的赶去。
十五分钟后,计程车在海岸附近停下,莘瑶下了车,便急忙一边向前快步走一边环顾四周,直到走到靠近海边的地方,终于在海边的一处只铺了几块平整石板的地方看见正坐在那里的顾雨霏,她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了下来,快步走过去:“雨霏!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海风这么大,你现在不能着凉!你都已经瘦成这样了,你不想孩子健健康康的了吗?”
听见莘瑶的声音,顾雨霏回头看了她一眼:“嫂子?”
莘瑶终于走到她身边,便直接伸手去拽住她的胳膊:“快起来,跟我离开,这里太冷了!”
“我只是想吹吹风,静一静。”雨霏比莘瑶想像的平静,她淡淡笑了一下,将手从莘瑶手中挣脱了出去:“这几个月一直在顾家,关在房里,人都要被关傻了,趁着我哥受伤,家里所有人的注意力终于从我身上减下去了一些,我才趁机开车出来看看,难得跑出来,就想看看海,这样心里也能豁达许多。”
莘瑶无奈,还是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之前在医院的事情,你别误会,我和秦慕琰始终都没有什么!”
“我知道,你和他没有什么,嫂子,我没有那么尖锐,也不是看不见当时你们的表情。只是……”她笑笑:“他始终都是疼着你在乎着你的,你是他从小就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小红脸,而我,只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毁了他想要的人生和他本来所期待的感情,真的,我不怪他。”
“不是这样的,雨霏,秦慕琰他不是不在乎你,他只是一时被气愤蒙蔽了双眼,他习惯你的强势你在商场中的精明,他以为你算计他,那是因为他不了解你!既然爷爷同意你们结婚,雨霏,你就别再委屈自己,该好好过就好好过,不要有怨有苦都一个人吞着!我是真的不希望你误会,我和你哥之间的感情你也知道,我跟秦慕琰是绝对的好哥们而己!你千万别因为这事情难过,不然,我会自责……”
“我不想结婚。”雨霏忽然低笑着说了一句,她的眼中始终没有泪,而是仿佛已经看透一切已洞察一切似的淡然。
莘瑶拧眉:“为什么?”
雨霏转眼看向海面,呵呵笑了一下:“秦慕琰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他。结婚后,恐怕我就很难再见着他了,他会给我衣食无忧,会给我一份婚姻的责任为这个孩子负责,他同时也会躲得我远远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
也许曾经她说出这番话,莘瑶不会信。
秦慕琰那厮从来没有让她觉得冷漠,即便是小时候,她烦他烦的要死,也是因为他总是变着法的欺负自己,那热情劲儿简直是人神共愤。
可今天在医院门前,那个冷漠的仿佛没有心的秦慕琰对季莘瑶来说是陌生的。
而雨霏说的没错,她是真的很了解他……
难道说,那个表面上笑的放荡不羁,其实内心冰冷而漠然的审视着一切的秦慕琰,才是真正的秦慕琰?
雨霏忽然笑着反拉住季莘瑶的手:“算了,嫂子,这里海风太大,你也怀着孕呢,别陪着我受冷,走吧,陪我去喝杯奶茶。”
莘瑶没有说什么,安静的陪同在雨霏身边,两个人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亲姐妹一样,笑着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不含什么添加剂的原味奶茶。
后来莘瑶问:“那你有什么其他打算?”
雨霏微笑:“我在等。”
“等什么?”
“等到我的心真正痛到麻木了,等我在这场始终一个人奋战的爱情里走的累了,等我不再爱了,等到……我真正死心的那一天。”雨霏笑着咬住吸管,仿佛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眉眼弯弯,却是浑身都透着一股独属于她的一种坚韧。
也许所有人都想错了,以为那个固执的雨霏现今已经脆弱到风一吹就会倒下,其实,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顾雨霏,比任何人都坚强,她有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甚至,从未改变过。
秦慕琰纵使再怎样优质,身边从不缺女人,但有雨霏这样的女人真心喜欢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可他偏偏看不见,甚至不愿去看。
莘瑶忽然觉得嘴里的奶茶有些苦涩,苦到了心里,可抬眼看雨霏,却发现她正随手翻弄着桌上的一本金融杂志,眸光始终如一,带着点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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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瑶回到医院的时候,还没有上楼,便发现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衣冠整洁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几岁,在与莘瑶擦身而过时,他忽然俯首低低的说了一句:“季小姐,医院对面左岸咖啡厅,有人在等你。”
莘瑶脚步一顿,猛地回头,那男人便对她客气的点了点头,之后就走了。
她疑惑的看看那人,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看他这神态,却是神神秘秘的,像是被什么人派来,而且这人身上刚刚有一股药味,从气质看来,像是一个资历较深的医生。
季莘瑶犹豫了一下,再又看了一眼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很大,如果有人想害她或是什么,绝对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
因为季程程的事情,她现在的防备之心又多了几分,绝对不会贸然前去,直到她走到医院门前,仔细看了一眼那咖啡厅三层的落地窗,终于看见二楼窗边的角落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她心下一怔,这才快步走了过去。
“来了?”
莘瑶的脚步刚刚走近,那安静坐在雅致圆桌边的人便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石阿姨?您在疗养院现在已经出入自由了吗?怎么会忽然来这里?”莘瑶有些惊讶的问。
石芳穿着十分素雅,轻轻笑道:“你先坐。”
等莘瑶坐下后,她才说:“我今天一早就在这里了,本来是担心你这丫头,听说你前几天出了车祸,但是多方打听下来,知道你没有受伤,我也就没有去看你,今天会在这里,也是因为……”
石芳的语气停了停,须臾低低的斥笑:“听说季秋杭携同何漫妮过来,我便一直坐在这里看着,真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个老狐狸还这么风韵犹存,老天还真是没怎么长眼。”
石芳这语气之犀利,让季莘瑶有些不大适应,表面上却也只能是笑笑:“石阿姨是替我妈妈抱不平吧?其实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妈妈还能有一个您这样的好朋友,她在天上一定会很欣慰。”
见她转移了话题,石芳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了许久,才道:“瑶瑶,你妈妈当年留下的那条白水晶项链,还在你手里吗?”
季莘瑶握着桌上玻璃杯的手暗暗收紧,面色却是未改:“石阿姨的意思是?”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你妈妈当年留下的那个很重要的东西,有没有还在你手里,如果在你那里,我也就放心了。”石芳的神色转变的很快,从刚刚的几分尖锐,瞬间又变的柔和。
“那条项链很重要吗?不瞒您说,曾经何漫妮就试图找过,似乎对那条项链的去向很紧张。”莘瑶没有答,却是反问了回去。
不知怎么,明明季莘瑶的态度是不回答,石芳看她这态度,却竟似很欣慰又很开心的笑了笑,看着她:“你这丫头,倒是惯于装傻,竟然连我都不信,想必对何漫妮那只老狐狸,你更是半点都没有透露吧?”
莘瑶越来越看不懂这石芳对自己的态度,眼前的女人不知究竟是否真的清醒,还是在半疯与清醒之间,只是她的一些话,和她这忽冷忽热的态度都让她无法确定对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