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旺木棍轻点地面,面带讥笑走来。
赵凌雪双拳紧握,拳心间一道极具寒意的冰寒符正在悄然凝聚。
这是赵凌雪出宫时,师傅赠于她保命的一道阵符,可以瞬间吸收天地之间的元阳之气和大地深处的极寒之意,两者结合可瞬间冰封敌人保全自己,实力不济者会血肉化灰,白骨生并无生机可言。
这一路上,赵凌雪和大瓷碗遇到不少难以化解的困境,但她一直没舍得用掉,此时面对曹旺这个老牌七境高手,突然凝聚符意,但又不知能发挥出几成的杀伤力。
曹旺不屑的笑了一声,自然是嗅到了不一般的东西。
换句话说,不管赵凌雪有多少手段,明处的暗处的,在曹旺看来都不值得一提,毕竟境界太低威慑力有限,才合五境而已。
在修行的世界中境界划分极为不尽人情,合五境小圆满之前,如果资质尚可,加上好的资源,不偷懒不取巧的师傅,完全可以用平步青云形容,合五境大圆满是修行者第一道坎,无情抛弃了很多人。
但合五境大圆满之后,那就是被世人尊称为累死牛的修行,六境鸿蒙、七境临天、八境通玄、九境天道这几境难度逐层递进,到后面几境,每越一道都堪比登天,活活的脱掉几层皮属常事。
天道之后可登天,脱离人间飞升成仙。
至于天道之后会是什么情形,无文字可查,不在九境之内,不食人间烟火,被后世之人尊为摘仙人。
而且曹旺久在宫中行走,可以说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了解的非常彻底,若说倾国倾城之貌可杀人,赵凌雪足可以藐视天下,可惜,她心思单纯至极,根本无法洞悉世间事,甚至那个授与她一身能耐的老太婆有几斤几两,曹旺也是再清楚不过,自然是毫无俱意。
唯一的变数是箫剑生。
曹旺也没有想到此子成长的如此之快,无法想象,出人意料,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的来源,当年那根通天彻地的紫运柱。
曹旺突然开心的笑了,他感觉老天实在是太眷顾他了。
杀死箫剑生独得气运,借着这份气运,将来突破八境通玄应该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参悟通玄境的奥妙,然而总感觉遥遥无期不可及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再将小公主请回宫中,便是一件完美之事。
此刻曹旺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笑声却很难听,阴阳怪调,不比那令人厌的乌鸦好多少。
书生用力的横着移了一步,将赵凌雪挡在了身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曹旺望向赵凌雪的视线。
书生咳血沙哑道:“为狗为奴,便要有狗奴才的觉悟,竟然敢在主子面前放肆,自然要有放肆的资本,敢问这位公公,是谁给了你目无公主的至高权力,是谁在你背后撑腰,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当你意欲谋反,在国法之中,谋反罪名胜过于天,当诛灭九族。”
说完这句话,书生自觉失言,和一个阉人谈九族,实在无从谈及。
赵凌雪恍然大悟,急着跨出一步,冷笑说道:“你重伤本公主的丫鬟在先,便是最好的谋反证据,本公主回宫,自会在父皇面前揭露你的险恶嘴脸。”
曹旺呵呵笑道:“杂家服侍你们赵家几百年,即便是当今的陛下,也是牵着杂家的小拇指长大的,你和杂家谈证据,谈谋反,公主您简直太天真了。”
曹旺的声音突然顿住,没有犹豫抬手便是一掌,没有任何的掌风呼啸波动,书生忍疼仓皇与之对掌,双掌相击沉闷一声响,曹旺连推十几步,书生被震推十几丈,连带着身后的赵凌雪也被震了出去,她的巾帽被震掉,精致发髻随着这一震彻底的散乱了,长发披肩彻底露出了女儿身,地下两条被双脚犁开的壕沟土壤翻开,土壤之中掺和着殷红的血迹。
书生只喷了几口血没有倒下,但他的脸色白一下,红一下,足以看出曹旺一掌的威力,书生只感觉一股忽冷忽热的阴阳两极之气入体,开始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那具血染的尸体从中间撕为两半,他腹部的血洞变大的同时,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口。
书生忽然往后仰了一下,神情痛苦至极,一只手已经难以压住腹部的血洞,赵凌雪以为书生要倒,下意识的往前冲了几步,刚要将书生扶住,那双手马上又缩了回去,想瞥一眼书生腹部的伤口,但书生将伤口压的很严实,她根本就看不到。
赵凌雪声音冷冷道:“你没事吧”
赵凌雪的声音很犹豫,很矛盾,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仇人的死活。
书生硬撑着挺了挺腰杆,背过赵凌雪咧嘴笑道:“没事,还能拖住这阉人,你走吧,跟这阉人回宫绝对不是好想法。”
赵凌雪叹了口气,往后挪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她无法做到从容离开,哪怕他内心是希望两人全部拼成重伤不治。
“人生一世,最难度过的便是感情这道坎,金枝玉叶的公主也罢,贩夫走卒也好,总逃不出一个情字,公主殿下,杂家想知道你与箫剑生勾勾搭搭,将置颜家的公子哥于何地”
曹旺整了整身上华贵的衣衫不紧不慢走来,眸色怜悯的看着犹豫不决的赵凌雪。
赵凌雪有些羞怒的冷冷回击道:“胡说八道,你说什么本公主根本听不懂。”
曹旺好整以暇说道:“杂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不要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神情有些萎靡的书生冷笑道:“一个阉人,也配谈情一字,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有始必有终,即便是七境又如何,何以立身行道,用什么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
曹旺微微一怔,眼睛微眯,内里的的瞳孔却是遽然放光,怒极之余又是一掌拍向书生,书生没来及抬掌迎击直接飞了出去,飞出了十几丈,轰然砸地,双眸闭实,嘴唇咬破,两侧耳中开始有鲜血涌出。
赵凌雪茫然若失,柳眉紧蹙赶了过去。
那一双明亮动人的眸子近近的看着仰面倒下的书生,满面血污下盖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鼻孔里喷着血泡,腹部一个狰狞的血洞已经没有鲜血可以流出,赵凌雪无力的站在书生身旁,眸色之中终于生出了丝丝波澜,犹如一汪秋水在荡漾。
赵凌雪缓缓的俯下身,伸出手想摸摸书生的伤口,那双犹如玉雕般的纤手已经离着伤口很近了,但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赵凌雪的眸子恢复了平静,她忽然想问问箫剑生,你为何这么做,难道本公主一剑没有杀死你,还没有让你生出忌惮之心,你是傻还是痴,她纠结无比。
曹旺越发变得肆无忌惮了。
箫剑生将死,他走路的动作都变的闲庭若步一般,眼睛之上几乎快要掉光的眉毛凸起因为欣喜而跳动,他一边走一边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箫剑生死后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抢夺他的气运,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封锁这方天地,然后再做到无人可知。
要想人不知,自然是杀光所有的人了。
曹旺朝着人群屈指轻弹,这方天地忽然变的安静起来,远处还有几双不安静的视线,登时如瞎了一般,双目刺疼,鲜血直流,跌跌撞撞的向更远处跑去。
那几只聒噪的乌鸦,再无法等到将腐的尸骨,从枝头跌落。
赵凌雪本想质问曹旺为何这般行事,但她还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没做考虑俯下身去,用纤细的臂弯抱住书生,哪怕自己也被弄的像个血人似的,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曹旺从后面看着昔日光环加身的小公主,此刻狼狈而走的艰难动作,心里无比的满足,人逢喜事精神爽,曹旺变的容光焕发,但出手更为狠辣,就在赵凌雪抱着书生刚走出十几步之后,曹旺双脚贴近地面如履冰面一般滑行而来,毫无一丝怜香惜玉一掌拍向赵凌雪后心处。
赵凌雪闻风而急转身,眼前白光闪烁,只看到一张白骨般的手掌拍来,身体被牢牢锁在原地,再无法挪步,殷红的小嘴失声张开,仅仅是吐出大胆二字,白骨掌已经砸落下来。
赵凌雪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的被一直有力的手臂反着抱起,然后就是眼前血光飞溅了,感觉自己飞了出去,她怕疼,所以赶紧闭上了眼睛,落地之时,也只是剧烈的颠了一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疼痛,等她再睁开眼时,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书生倒在一片河卵石之中,身上溢出的血将那些形状各异的河卵石染出了不同的形状,曹旺摇摇晃晃的站在几十丈开外,胸口之上插着半柄剑,剑已插入很深,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在外面,但赵凌雪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曾经那是她的佩剑,被箫剑生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