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的没错,此时霍青城正与马行空在位于祖寿殿的一处书房内落子,旁边还有高山流水般的琴音作为陪衬。
书房内灯火通明,琴音微妙,很符人心。
只不过今夜的霍青城姿态很低,在马行空面前,仿佛如下人一样,而他的心并不在棋道之中,已经飘出了书法。
当马行空手中的白子落在石制的棋盘上发出清脆响声时,霍青城急忙回过了声,赔笑道:“长老正乃落的一步好棋,从长远来看,这步棋无关痛痒,只是十步之后,便成大器。”
马行空呵呵笑道:“山主谬赞了,马某这步棋可是为了剑山而落。”
霍青城激动的难以言表,手中的黑子迟迟无法落下,娓娓道:“他来了,长老以为如今的箫剑生怎么样?”
马行空瞅了眼满盘的黑白子,说道:“听说他自吕祖一战之后跌境了,一下跌破了两境,但这事不好说,毕竟他来了,以马某对他的了解,那小子不是莽夫,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霍青城点了点头,道:“最坏的打算,以剑山的剑幕能否将其碾杀?”
马行空笑道:“难!”
“难?”霍青城疑惑的看着马行空。
马行空淡淡道:“是很难,朝天山一战,你也在观看之列,应该多少看出一些门道,他七境战天人,尚有保命的本事,不是马某小瞧剑山的剑幕,困祖境易,但困猛兽难。”
霍青城明白了,忽然显得忧心忡忡,迷迷糊糊间将一指落下。
就在这时,马行空再落一子,和刚才那子遥相呼应,然后笑道:“只是猛兽尚有利齿,然而那箫剑生终将是只没有利齿的猛兽,虽然那日在吕祖手下讨了一命,但气海伤及根本,马某认为天下间再无医治的良方,他与祖境再无缘分,到头来也仅仅是个七境的莽夫。”
霍青城突然快速的落下一子,笑道:“有长老镇山,今夜便他下不来山。”
……
山下,那人冷冰冰的说出了送客。
箫剑生笑了笑,道:“客不走,你如何送?”
那人脸色更冷,手早以在剑柄之上,尽管他不愿意出剑,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这个堂主便成了笑话。
猛然之间,那人拔剑在手,冷笑道:“如果你死了,就不存在送不送的道理了。”
随之,一剑而出,属于正宗的剑山流派,隐隐有点秋韵的味道,一柄长剑化作十几道剑影,看似写意,实则饱含剑法精髓。
刹那剑来,落在箫剑生身前。
刹那剑碎,箫剑生一步未动,连头发都没有飘起。
那人惊颤之时,刚欲后退,一瞬间一股荒古之意漫过脑海,只见他的脸色由明到暗,很快便了无生机。
剩下的那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怔怔的看着箫剑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直到箫剑生来到一人面前,问道:“听闻剑山有十二个堂主,八个执法,六个客卿长老,再加之弟子一千余人,为何今夜这般冷清?”
那名弟子哆哆嗦嗦道:“箫剑生,休要猖狂的太早,剑幕开启之时,便是你的葬身之时。”
箫剑生笑着重复道:“剑幕开启之时,便是我的葬身之时,那我是不是应该说,剑山扣留我师傅一日,便会流血一日,可否?”
那名弟子刚要和其他弟子使眼色,联合起来一起应付箫剑生,忽见箫剑生猛然仰头看向夜色轮罩之下的山顶,随之一股荒古的气息弥漫开来。
仓皇之间,十几柄长剑齐齐斩落。
数百道剑影没能淹没了箫剑生,他从剑影之间穿行而过,留身后哀嚎的人群,他们真的在流血,血流不止。
箫剑生向更高出走去,他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很踏实,或许是注定要在剑山制造异常杀局,所以,他的心里很踏实,仿佛有着回家的感觉。
而且,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很冷淡,不曾有一丝情绪流出,或许是心已经够冷了,或许是长大了,懂得如何收敛对他不利的因素,懂得这世道不会可怜人,没必要摆出一副让人垂怜的表情。
剑山有七大峰,而剑山的诸多殿宇就建在七座山峰的腹地之中,每座山峰的峰顶之上都有飞瀑垂落,传来激水的哗哗声,七处飞瀑汇热÷书一处,在殿宇周围盘旋而行,整个山间不管是冬日,还是夏日,永远弥漫在氤氲的水雾之中,可以说是难得的盛景。
月光中天之时,他已经来到了山间腹地的入口出,或许的剑山收到了某个消息,期间再没有人出来挡路,此刻箫剑生站在两座山间的入口出,迎面射来的灯光和火光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只能眯着眼睛往远了看,看到了很多人,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
当箫剑生继续往前又走了十几步之后,忽然山间传来阵阵剑鸣之声,他下意识的抬头仰望,只见七座山峰的峰顶之上,正有剑的光华飞出,每一道光华便是一柄剑,每一遍剑都凝热÷书了剑山不可触碰的威严。
剑山并非那些小宗门派可以比拟,他的历史很久远,甚至可以与无极宫比拟,这无数年间,剑山曾出没过无数的剑道尊者,尊者,在剑山的地位就堪比其他门派祖境的存在,相传更有剑仙出现过,那位剑仙曾经名动天下过,名苍洱,在很早之前已经因剑成仙,这剑幕便是由苍洱一手造来。
箫剑生静静的看着诸峰上跃下的光华,一缕缕在夜空之间自上而下展开,仿若一副最壮丽的画卷一般,画卷之中有青山,有绿水,有绿油油的麦田,有成群结队的鸟儿吟唱着飞过了麦田。
这一切如真实的场景一般。
剑幕衍化到最后,一处空山幽谷之地,剑山无数代的弟子穿梭期间,他们辛勤挥剑问道,互相砥砺剑艺,这一幕幕展开之后何其的壮阔,令得箫剑生竟然不受控制的叹息了一声,他的脚步也变的沉重起来。
就在他甩掉那些负面情绪,准备一步踏入之时,忽然仰头看到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青衣,轻纱半遮面,细柳长眉微弯,空灵眸子清澈如湖似海般,发丝被风荡起时,女子素手紧捏剑柄,开始凌空舞剑,剑气如虹,溢满长空,丝丝缕缕的剑气风雨不透,她的剑如她的人一样的秀气,频频点击之时,竟然传来了秋水之音。
舞剑女子正是他的娘亲苏剑凝。
这一幕如那画卷的点睛之笔一般,洋溢着一阵安静祥和的气氛,容不得一丝杂乱心思介入,当箫剑生看到这一幕之时,他那颗的血气方刚的心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他的呼吸若有若无,他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倦意,他不想再杀伐了,他很想投入苏剑凝的怀抱温存一下。
忽然,箫剑生对着苏剑凝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很真实。
苏剑凝收了剑,擦拭了一把额前晶莹的汗珠,朝着箫剑生微微点了点头,似在说,孩子,你看明白了吗?这剑叫秋水无情,娘亲正是因为你而无情,所以剑也无情。
剑幕光华正度展开,画风一转,苏剑凝走出一间寒舍,她黛眉紧蹙,怀中抱着一个很小的襁褓,将那襁褓搂的很紧,眼角挂着一抹无助的泪水,缓缓的看向天穹,惨白的嘴唇微微启开,似在与天述说着不公。
箫剑生静静的看着苏剑凝,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心滚热滚热的,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但仅此一声。
正当箫剑生等着第二声的时候,忽然有剑至夜空之上刺来,不快也不慢的一剑,无情的一剑。
箫剑生笑了笑,他看着那一剑在眸子中放大,当那一剑来临之时,他没舍得将其击碎,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跃出,赶在一剑来临之时,身体已经冲向了剑幕而去,最终那一剑落在了他的身后。
一瞬间,无数剑的光华将箫剑生淹没其中,再感知不到箫剑生的气息,仿佛彻底被剑的海洋吞噬了一般。
那光华似飞瀑荡起的水花,时太阳初升之后的光芒,最盛之时令人膜拜,渐渐由无数凌乱的剑影合拢成一个剑的世界,那方世界之中没有供人吸纳的元气,只有剑意和剑气。
看到这一幕,位于层层大殿之下的那群人终于长呼出了一口气,不多时,便有人笑着向位于大殿石阶高出的一位男子投来赞赏的目光。
“少主果真是料事如神,竟然不动一剑之力,便找出那厮的弱点将其击溃。”
“人总是有弱点了,那箫剑生的软点便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不论是赵凌雪还是苏剑凝,还是屠铁林,甚至是上官雪,这个和他自幼生长的环境有关,试想一个从小没得到了过大爱的人来说,点地的疼爱便胜过万千的语言。”
“杂家何其不希望他死,只是自废了之后,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空有杀心而已,不过如今好了,剑幕之下,他比死绝。”
然而,站在石阶高处的男子依然还是不放心,他转过头瞅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男子,低声道:“颜兄,霍某收到消息,此次那厮前来,不光是要救回苏剑凝和秦墨染,而且还要将你除掉,颜兄应该知道如何做吧。”
颜义辞笑了一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