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人。
祝明语和安无忧对视一眼,眼里均闪现一丝疑惑。
那人突然抬头向他们隐藏的地方看过来,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如下来一见?”
祝明语拎着安无忧跳了下来,向那男子问道:“阁下是?”
“翠羽山郑华。”
无论是栽赃还是陷害,这人都和他们想象中的差得太多。
祝明语试探地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
郑华看着他们皱了皱眉,眼里有一丝怀疑,却还是坦荡相告:“我来寻寒家二公子,有人托我给他带点东西。”
安无忧眨了眨眼,快速地说道:“他不在这里,你赶快走吧。”
郑华听了他的话,却不离开,只道:“要我走可以,但要寒家人亲自过来跟我说。”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认死理的,这时候寒家人还在十里坡追神秘人呢。
安无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向他的胸前袭去。
郑华一惊,他怀里正揣着寒家二公子需要的东西。不由他多想,立刻闪身避开再还手攻了回去。
他一出手,祝明语也无法再袖手旁观,只好接下他的攻势。
三人瞬间纠缠在一起。
这郑华人虽古板了点,武功却是实打实得不错,再加上祝明语也没下狠手,着实过了几招,还未见下风。
“咳咳咳咳咳”一个人正靠着大门看他们过招,大热的天身上却披着一件白狐外袍,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糟、糕。”安无忧低声道。
郑华见到那人眼里顿时一亮,收了手,直奔过去。
“阁下可是寒家二公子?!”
寒安靖看着眼前这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郑华?”
郑华兴奋地点头,凑过去小声道:“就是我!他们让我告诉你,东西很安全,请你放心。”说着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祝明语和安无忧,就要从怀里拿东西,刚拿了一半就被寒安靖伸手按住。
“等一下!”
“噗!”
一口鲜血从郑华嘴里喷了出来,寒安靖躲闪不及,白狐外袍和衣服上被喷得到处都是点点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郑华先是满眼的迷茫,又渐渐转化成难以置信,倏地抓住寒安靖的袍子,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嗓子里却“呃、呃”地说不出话来,只片刻,就缓缓倒下,不再动弹。
祝明语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在他胸腹处按了几下,疑惑地道:“好像是,死于内伤。”
就像是被人在一瞬间用掌将内脏全部震碎。
寒安靖蹲下身子,从他怀里将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破布包,他当着他们的面将布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两页纸。
一页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英武二十六年,江浪。
一页上面潦草地涂抹着:吾心甚苦,余生何牵?着此书随汝入土,以期来世。
寒安靖将纸拿在手里,站起身,和祝明语、安无忧对视起来。
三人都未说话,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
“砰!”
一支信号弹在他们身后绽放开来。
三人回头一看,还趴在房顶上的方家暗卫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不一会儿,搜寻十里坡毫无所获正往方家赶的众人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寒家的院子。
寒半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清是寒安靖之后,满脸的担心,迅速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二少爷,这?”
寒安靖摇头,看向郑华的尸体,眼里闪过怜悯。
佟翠眼尖,叫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寒安靖轻笑一声,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身边的寒半夏,寒半夏看过之后,满脸的震惊,又斟酌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的脸色,将纸递到了寂空大师的手里,由得众人传阅。
这时方家暗卫也跳了下来,对着方世雄简单地将过程说了一遍,不偏不倚,颇为公正,只是听到众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乌赫冷笑:“真看不出来,寒家二公子看着体弱,武功倒是不错。”
方家暗卫皱了皱眉,对方世雄解释道:“我只看到这人要拿东西时,寒家公子伸了手,却不能确定寒家公子到底出掌了没有,这人是否死于寒家公子手上。”
在他的位置上,确实看不清楚。
“他没出掌。”安无忧很确定地道。
祝明语看了一眼安无忧,也点点头,虽然其实站在她这个角度上,当时郑华正背对着他们,也看不真切,但是凭她的感觉,确实没有。
可惜,这趟混水安无忧自己都湿了一半,就算他再开口,也无法更改寒家是板上钉钉被人怀疑的对象了。
那两页纸,确定是从《蓝若心经》最后两页上撕下来的,时间对得上,笔记对得上,纸张也对得上。
众人的心,也热了。
若说二十三年前是看人热闹,十八年前是被人画了一张大饼吊着。
那么今天这两件事几张纸,却让众人真真实实地看到了大饼的一角。
没有人会怀疑,一场残酷地争抢之战又将到来,在这初夏的煦风中,大家却渐渐感到了带着腥风的冷意。只是这冷意,却也无法浇灭一个人心中的执着和贪念。
景以容站出来,不顾丈夫的拉扯道:“寒安靖,若你不能给出一个说法,就别想走出方家!”这是她期盼已久洗刷景家的机会,如果真如程瑾轩等人的暗示怀疑,那当年完全有可能是寒家一手策划的阴谋,引得凌、景两家相残,自己却渔翁得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郑华将两页残页给他,但这不是她关心的事,她在乎的只有景家。
景以容的话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一直未说话的鹤云道长突然开口:“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安靖,这人到底是谁?”
寒安靖恭敬一礼之后道:“是翠羽山郑华,他少年时身中剧毒,曾随他父亲到我寒家求医,当时是我祖父救了他一命。只不过从那以后,我再未见过他们父子。”
“原来是报恩来了,却没想到将恩报给了一条蛇。”任师鄙视地看向寒家人,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负心人。
郑华与寒家无仇有旧,连说是栽赃都缺乏支持,嫌疑更难被洗清。
大部分人心中已经认定寒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问题只是,《蓝若心经》到底是在寒家谷,还是在送往寒家谷的路上罢了。不管是哪一种,寒家只怕都逃脱不了一场浩劫。
还有少数谨慎的人,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那半张封面和这两本残业都是货真价实的,只要跟着寒家这根线,就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就会离《蓝若心经》更进一步。
因此,当景以容提出要扣押寒安靖让寒家交出《蓝若心经》时,一时间没有人反对。寂空大师和鹤云道长眼里闪过忧虑,却也沉默不语,静待事情发展。
要说目前场面上谁最镇定,那么非要数寒安靖无疑了。在如此境地之下,他竟然还施施然地找个了椅子,告了声罪,坐下了。就这么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冷静地看了一圈众人,才对景以容开口问道:“不知方家扣押我寒安靖,用的什么罪名?”
景以容愣了愣,便道:“伤人夺书。”
寒安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何时的事?”
景以容犹豫了下,才道:“二十三年前,还有今天。”
寒安靖问道:“我寒家为何夺书?”
景以容振作道:“当然是为了洗经炼髓,重铸本元,好摆脱你们寒家子嗣不旺、年少体弱之苦。”
“咳咳咳”寒安靖咳过一阵之后,才指着自己缓缓问道:“所以这就是我们寒家夺书之后得到的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看寒安靖的模样,和寒家历代子嗣毫无不同,也是勉强度日,确不像是练过固本培元的功夫。
景以容哑然,顿了顿,才道:“也许《蓝若心经》并没有改善经脉的功效也不一定。”
寒安靖轻笑道:“所以今天,我寒家又为了一本不能改善身体的秘籍去抢掠一个武功三流的镖师,还和镖师打成了平手。”
众人又是一窒。
寒安靖突然眼风一变,肃声道:“先不说我寒家从未见过《蓝若心经》,即使你现在拿着剑横在我脖子上逼迫他们,只怕他们也根本交不出不存在之物。就说假如我寒家真有此物,为何要交出来给你?你可姓凌?!”说罢睨了程瑾轩一眼,轻笑道:“要扣押我,也该是程家才是,好歹人家还有位姓凌的夫人呢?”
安无忧低头捂嘴,真是快要笑死他了,没想到寒安靖居然是个如此妙人,不利的局面居然被他三言两语偷换概念给糊弄了过去。
程瑾轩眼睛眯了一下,现在寒安靖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是傻了才会接到手里将火引到程家身上,遂拒绝道:“现在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未可知,我母亲向来不理世事,只怕此番动作又会勾起她伤心事,还是等我禀告家父和祖父再做决定。再说,我程家向来信服方家为人,想必方家定会给江湖一个公道。”
方世雄突然出声道:“方家与《蓝若心经》素无瓜葛,目前也无任何证据表明寒家就是当年主使,所有种种不过都是各位的猜测。我方家绝无仅靠猜测就扣押他人的道理。想要讨说法,各位自当去寒家讨要。”
景以容虽然和丈夫偶有争辩,但对着方世雄却从来不敢违逆,想了想才道:“只怕路上不太平,不如让御则和御林护送寒家二公子回去。”是护送还是看守,那就由不得寒家人了。
方世雄不置可否,毕竟景家的人虽然在他门下,但却不是他方家的人,景以容想趟这趟混水,他想拉也拉不住,目前只要能保住方家便可。
程瑾轩暗暗握了握拳,郑华这步棋发挥的比他预料中好得多,只是没想到方世雄这老狐狸居然对《蓝若心经》丝毫不动心,此次不能将寒安靖留在方家,当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