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那李陆此人......”苏庆语气不善问道。
苏浪穹岂能不知自己这侄儿何意,低声笑道:“李家与咱们俗物恩怨,就连商业往来都很少,若是平白无故去兴师问罪,也不合情理,既然身处商场,就要用商场的手段来解决,依苏家的名声,在海津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些影响的......”
“侄儿明白了。”苏庆很是乖巧,似乎又恢复到他刚来苏家时的模样,不论苏浪穹说什么,他皆是符合服从,永远没有自己的观点与打算。
“庆儿,你看璟平,睡得多香,咱们苏家这次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苏浪穹瞧着仆人背上的苏璟平,嘴角有些残留着酣睡时的口水,样子甚是可爱,苏浪穹就望着便笑出了声,爱子终于回到自己的身旁,他此生别无所求,经过这些时日的经历,苏浪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还在,比什么都重要。
“嗯。”苏庆看到苏璟平,不禁想起方才那一番话,“有恩必报”,以他稚嫩的口吻说出,让人听来说是多么的讽刺,连孩童的能明白的道理。苏庆!你为什么就想不通呢?
一行人回到苏府,原本重病中的苏璟平竟是一身污垢从外面归来,而且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出病恹恹的样子,这不免与苏浪穹先前的说法相差甚远,众人不禁起疑。
但苏浪穹随意编造个借口便把众人敷衍过去,虽然从众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信者寥寥,可又有谁敢质问自家老爷呢?
绑架苏璟平的幕后指使终于抓到,苏璟平也从他的手中救了回来,但却不能兑现苏浪穹一开始的诺言,抓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仅没能这样,甚至还对此人怀有些许歉意,之前的一些事,的确是苏浪穹考虑不周。不过由此之后,此事告一段落,生活要揭开一个新的篇章。
......
林菀如只身回到城外北郊荒村,这是白莲教众人的住处,由锦衣卫衙门而归,她要宣布一项重大的事,虽然意料之中会遭到许多人的反抗,但无所谓,她问心无愧便是。
踏进村口起,林菀如已经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但看到自己脸上熟悉的面纱,众人急忙相迎。
“红阳女回来了!是红阳女!”
“众兄弟放下警戒!莫要动手!”
如众星捧月一般将林菀如送到厢房内,一行人才又隐藏在村中各处,时刻警惕外界来人,稍有风吹草动,便拉响“警报”告知众人。
厢房内依旧是方才的人员,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不过唯独少了总坛派来的杨五。
林菀如坐于主位,这是杨五先前的位子,这本来就是不属于他的高度,只不过碍于表面礼节,林菀如才将之让出来。
当然,林菀如并不在乎这个,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杨五若没有成为主使的能力却引导众人,必会遭到反噬。
“红阳女,怎么样!”燕六等人关切问道。
林菀如离开之前,便与众人提及,她要向朝廷派来的钦差下手,一旦事成,海津城起义大旗揭竿而起,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在这里没走,等待着她的好消息!
“我失败了。”林菀如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冷冰冰道。
“红阳女你没事就行,刺杀钦差本就困难重重、凶险无比,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众人安慰道。
谁知林菀如摇摇头:“并非如此,是我在最终关头停手了。”
“什么!?红阳女你为什么要停手?狗钦差杀害我教中弟兄甚多,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既有这样机会,为何......为何没有抓住呢?”
所有人都很诧异,白莲教与锦衣卫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甚至比西厂锦衣卫的关系还要恶劣,一旦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这位锦衣卫的钦差是他们的头领,他若一死,锦衣卫必是群龙无首,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但红阳女为何这么做呢?
林菀如冷眼望着人群中的骚乱,众人的窃窃私语她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对能杀钟逸却手下留情这件事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恼怒。
“安静。”由林菀如面纱背后朱唇中清冷吐出两个字,众人如寒气入体一般,当下便静了下来。
“世人皆谓白莲教为邪教,但我们拜无生老母,教义从来都是慈悲向善,无垢无尘,对否?”这是林菀如抛出的的第一个问题。
众人齐声道:“自然,我等加入白莲,为的便是改天换地,让世间公平和谐,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不为生存发愁,不必在生死边缘徘徊。”
林菀如点点头:“这也是我的心愿,是我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她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久远的儿时:“二十一年前,我是一个孤女,被总坛长老收养并选为红阳女,教中长老扮作我爷爷,从我记事起便和我一直定居海津,并教我医术和权谋,也是从我记事起,眼见海津三卫荼害百姓,朝廷吏治,军制糜烂,权贵横行,乡绅侵占良田,卫所掠夺民财......世道种种黑暗让我对当今朝廷绝望,我想通过白莲教成就大业,给百姓一条活路,给天地变换新颜,这些年来我发展信徒,广布教义,笼络民心,为白莲教鞠躬尽瘁,盼的就是改换宁廷,造福百姓,于是海津城香堂才有如今这般局面,然而......”
“然而现在我才渐渐明白,这世上没有泾渭分明的黑与白,就像一道精致的灰,谁都无法将之定性。宁朝的官儿不全是坏人,而咱们无垢无尘的白莲教......自然也不全是好人,我更想清楚了,若白莲教果真坐了皇位,怕是比如今的宁廷也好不到哪里去,朝代兴亡,苦的都是百姓......”
早在之前,林菀如便对此有所感悟,一次次催促起义,一次次紧逼自己,白莲教总坛不过是通过蛊惑愚昧的百姓来实现自己的大业,至于百姓生死存亡,跟他们毫无关系,哪怕死伤再多,都难热他们心头之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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