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大丞相负伤,政事便全部压到了严大总管身上,傍晚时分才揉着脖子站了起来,正要问什么时辰了,一个小太监惊惶跑到跟前,“总管,不好了,甄尚书死了!”
严助瞳仁猛缩,“死了?怎么死的?”
“是,是不小心滑进荷花池,淹死了,”小太监咽了口口水,“甄尚书的独孙不知怎么也死了,甄老夫人已经进了来仪宫了”。
“废物!怎么到现在才来报?”
小太监哭丧着脸,“甄老夫人将消息瞒的死死的,谁也不知道甄尚书突然就死了,还是甄老夫人进了来仪宫找太后娘娘哭诉,奴才们才得了信,想是一会太后娘娘就会遣人来请总管了”。
严助面色铁青,“遣人去丞相府报信,让丞相万不可意气用事认下罪名,太后娘娘若宣召只说伤情复发,无法进宫,其余事我自会照应,再去查甄尚书的死因,给我查仔细了”。
小太监应着去了,严助揉着一突一突的太阳穴,他这个大哥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甄善之事已让不少追随他们兄弟的人寒心,如今不过一个无心之失,他竟然就能要一部尚书的命,不说这江山还不姓严,就算真当了皇帝也不能如此行事!
果然不一会太后娘娘就派了人来请他,严助只好往来仪宫而去,来仪宫中的太后娘娘皱着一张小脸,又是张惶又是无措,见了严助焦声道,“严总管你快来,甄夫人说要寻死”。
严助行礼刚抬起头便有一口浓痰迎面吐来,精准落在了他右眼上,严助浑身戾气猛涨,也不去擦,冷冷盯向干瘪泼辣的老妇人。
严助久居人上总揽大权,自有一股气势,直将甄老夫人的气焰压矮了三分,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这是怎么了?”
清朗的声音如清风拂过,甄老夫人心下一松,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贼子!严老贼谋害了我孙子,现在又杀了我儿子和唯一的重孙,我老太婆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你严家一手遮天,也须知这大凤还有皇上,还有太后娘娘!”
严助这才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不紧不慢将浓痰擦去,冷声开口,“口说无凭,污蔑一国宰相的罪名,老太君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承不承担的了”。
“你还想威胁我,我老太婆现在就跟你拼了!”
眼看甄老太君挥舞着拐杖一副拼命的架势,严助忙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叫她打了,那才叫打了也白打,苏荇不悦开口,“还不拉住老太君,像什么样子!”
老太君被一群宫人拉住,哭天抢地起来,苏凰歌害怕的朝苏荇靠了靠,“小舅舅,她哭的好可怜,真的是严丞相杀了她全家吗?”
严助忙道,“太后,严丞相宅心仁厚一心为国,怎会做出杀害国家重臣的事,定然是小人陷害!”
“你们这些天杀的,青天白日说胡话也不怕遭天谴,严述祸国殃民,我们好好的大凤过总有一天要败在他手里!”
苏荇见她越说越不像样子,皱眉道,“来人,去请皇上,娘娘,臣送娘娘回内殿”。
甄老夫人挣扎着往苏凰歌身边扑,“太后娘娘,您可不能走,您是转世凤凰,这大凤除了您谁也不能为老太婆做主啊!”
苏凰歌又朝苏荇靠了靠,紧紧抓住苏荇的袖子,苏荇温润的眉目染上一股怒气,“严总管,今日之事,苏某不想说什么,你严家好自为之!”
“娘娘,太后娘娘——”
苏凰歌手紧了紧,“小舅舅,我们让大理寺帮她找凶手吧?”
苏荇牵起她的手,“好,交给大理寺,凰歌就不用管了,来人,请大理寺寺卿进宫”。
苏荇说完牵着苏凰歌往里而去,看向严助的神色是极致的嘲讽,严助一向知道这位苏少傅是极致聪敏的人,他从不过问政事,更不允许苏凰歌沾染那些腌臜事,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保护苏凰歌上,将十三岁的太后娘娘教养的如出水清莲,在一片污浊中独自纯净纯粹,可他不过问不插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在嘲讽他严家自掘坟墓,如看客冷漠轻嘲的等着看他严家的下场——
严助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偷邻居家的桃子,因为饿极了,因为怕被抓个人赃并获,等不及洗就吞了下去,沾的脸上身上全是桃子毛,怎么洗都还是痒,似乎一直痒到了心尖上,苏荇刚刚那一眼就如不小心沾上的桃子毛,虽然知道洗干净了,却还是让他浑身难受,恨不得用滚开滚开的水烫走那如影随形的痒——
苏荇缓缓放下手中最后一粒棋子,微微一笑,“你输了”。
未朝华轻哂,“这文人摆弄的东西,我一个武夫怎能比过你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你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苏荇捧起茶杯,“的确没什么好高兴的,我高兴的是在未离面前又一次打败了你”。
未朝华抽搐了,未离眨眨眼,跟他有关系么有关系么?
“凰歌闹着要去慰劳凤羽军,抚远将军意下如何?”
“太后?本将军看是曲逆侯吧?”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抚远将军意下如何?”
“本将军可以反对么?”
苏荇微微一笑,“不可以”。
未朝华轻嗤,苏荇悠悠站了起来,凤九上前帮他披上披风,“主子,回宫?”
“不了,凰歌说要吃花信阁的杏花酥,这个时辰去正好能买到第一笼”。
未离咽了口口水,“杏花不是早开败了?怎么还会有杏花酥?”
“未小公子,你以为花信阁只是随便叫叫的?”
未离又咽了口口水,“花信阁的东西很好吃?”
苏荇微微一笑,“好吃倒未必,不过凰歌偏爱他家的点心”。
太后娘娘也爱吃的东西啊啊啊,未离小朋友内心在咆哮,“那花信阁的东西贵不贵?”
“抚远将军如今应该不会买不起几块点心吧?”
抚远将军当然买的起,关键是他未离买不起啊!
苏荇系上披风朝未朝华一拱手,“抚远将军,告辞”。
苏荇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留在原地的少年未离伤感了,“将军,我们也去吃花信阁的杏花酥吧?”
未朝华摸着折扇,“你说苏荇来找我下棋是什么意思?”
“拉拢将军您呗!将军,我们快点,否则赶不上第一笼杏花酥了!”
“拉拢?现在长安流行这样的拉拢法子?就下盘棋什么都不说?还一点不留情面的杀了我个片甲不留?且不是说这苏荇是出了名不问政事?”
“将军,我好饿!”
“还有他刚刚说的那番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未离灵机一动,“想知道他想干什么,跟过去不就知道了?”
未朝华折扇敲了过去,“你就不能有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