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朝华掉头就走,他继续在这听他打击才是真的傻呆傻呆的。
苏荇慢悠悠跟上,皇宫办赏花宴,自然不可能让这群天之骄子真的只赏花,准备了很多助兴节目,歌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远处戏台上唱念做打样样俱佳,贵族子弟三五成群或猜拳行令,或射覆藏钩,或投壶赛箭,梅林中处处欢声笑语。
两人走了几步就看到一群华衣美服的少年围在暖阁之中高声评论着什么,之于这些,抚远将军大人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可里面却有他感兴趣的人,于是我们抚远将军大人贵脚一抬,踏入暖阁之中,笑道,“这里倒是热闹”。
一群少年振奋了,再见他身后的苏荇,沸腾了!
行礼过后为首的少年深深一抱拳,“晚辈们献丑做了几首咏梅诗,正巧苏少傅与抚远将军驾到,倒是要斗胆请二位赐教一番”。
“赐教不敢当,大家共同切磋,你是翰林院掌院的嫡长孙宋文斌?”
宋文斌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苏荇竟然认识自己,清秀的脸激动的通红,再度深深一礼,“正是晚辈,苏少傅、抚远将军请”。
未朝华摆手,“诗啊词的,未某一个武夫可不懂,你们玩,未某在旁边沾沾书香气就行”。
他言语坦荡态度大方,立即就赢得了所有少年的好感。
“抚远将军说的不错,比如本少,那些个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倒也不妨碍本少在这呆着沾沾书香气”。
未朝华转眼看去,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绛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腰束翠绿色饰浮团花纹玉带,足蹬大红粉底小朝靴,腰间乱七八糟系了七八个色彩鲜艳的荷包,一把乌发用金灿灿的五龙抢珠金冠束起,金冠上垂下两条翠绿翠绿的丝绦,丝绦底端还一溜排的串了五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整个人如同开了个染色坊五颜六色色彩鲜艳,这乱七八糟的色彩堆在身上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长相,却奇异的让他眉眼间那股病弱**之态越发昭彰起来。
未朝华哑然失笑,严党一除,这长安倒是牛鬼蛇神都跑出来蹦跶了,“这位是——”
宋文斌介绍道,“这是护国公世子肖安然肖世子”。
大凤开国之初,四大国公府鼎足而立,传至如今,靖国公府早已削为侯府,宁国公府即为宁氏娘家,也早已败落,镇国公府更是早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护国公府虽也曾显赫一时,却不知道遭的什么魔咒,历代子孙稀少,且男丁俱都短命,虽是赫赫威名的护国公府,娶媳妇却是难之又难,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姑娘嫁进护国公府,第五代护国公眼看着这祖宗用命拼来的基业要保不住了,痛定思痛定下了子孙不论男女均习武强身健体、娶妇亦要挑身体强壮性格泼辣者的家规,所以历代护国公夫人出身都不高,却大多性格坚毅,往往能在夫死子亡后将孙子抚养长大,勉勉强强保住护国公府的传承,肖安然是遗腹子,还有个双胞的妹妹叫肖欣然,据闻身子孱弱不堪,一直长到六岁才勉勉强强能站稳走路。肖家兄妹周岁那年,一位得道高僧偶然路过护国公府,声称肖家兄妹身子孱弱受不得那万丈富贵,很难保住性命,肖老太君闭关数日突然顿悟,带着孙子孙女找了个山旮旯角躲了起来,不让孙子孙女受半丝富贵侵蚀,十三年过去,不管当初那得道高僧是不是随便放炮,肖家兄妹倒是都平平安安长大了。
只是这进京的时机——未朝华一拱手,“原来是护国公世子,久仰久仰”。
“抚远将军客气了”。
一群少年人惶恐、近乎虔诚的将文稿送到苏荇手边,苏荇微微一笑,凝神看了起来,未朝华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致,看向默不出声却比色彩鲜艳肖安然还扎眼的江流,他今天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湖蓝色直裰,腰系玄色锦带,缀着块青玉玉佩,左手拿着一只白底金藤花的攒盒,盒分八品,零零碎碎放着些瓜果点心,他就这样坦然又安然的坐在暖阁外围的石椅上,左臂支着美人靠,右手不时的拈些吃食放入口中,在一群神采飞扬激扬文字的少年中却格外醒目。
江流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又继续不紧不慢吃着碟子中的瓜果点心,未朝华感兴趣了,晃到他身边坐下,“好吃?”
江流点头,想想又问道,“宫里的吃食能不能带出去?”
“江右相果然廉洁奉公两袖清风”。
江流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家大哥身上了,疑惑微微瞪大眼睛,本来就内双的双眼皮就被他瞪成了单眼皮,钟天地灵秀的双眸便显出一种独特的呆萌明朗来,让人不由自主心生亲近欢喜,饶是未大将军心如铁石,又对江流偏见多多,看着也不自觉觉得欢喜起来,嘴角就露了一丝笑。
一直偷偷注意未朝华的肖安然见了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唔唔,想他肖世子一向在美貌上傲视世人,高处不胜寒虽然很有品位,但太久了也是会寂寞滴——
“丞相府吃不到这样好吃的?”
江流点头,再一次确认,“能不能带出宫?”
“这个,倒没有谁说起过,但宫里的东西随意带来带去,想是麻烦”。
江流嗯了一声,一脸失望,肖世子小胸膛里那颗纯纯的侠义之心瞬时勃发,“江三公子,这样的东西护国公府里很多,你喜欢我多送你几个攒盒”。
江流摇头,“不必了”。
肖安然几步猴到他身边,“不过几个攒盒,为兄弟两肋插刀都行,何况几个攒盒?”
“我不是你兄弟”。
肖安然,“……”
未朝华上下打量了江流两眼,试探开口,“肖世子是说朋友之间不必讲究太多”。
“我不认识他”。
未朝华心头微动,“他知道你是江三公子,你知道他是护国公世子,已经算是认识了”。
江流英挺的眉头微微皱起,认真打量了未朝华一眼,“你想干什么?”
未朝华正要开口,江流已托着攒盒站了起来,“政事我不懂,你去找大哥二哥”。
肖安然看看未朝华又看看江流,漂亮的桃花眼亮如晨星,有奸情啊有奸情啊!
“给各位爷请安!”章百笑容满面进了暖阁,“太后娘娘听闻各位爷在此评诗,凑个热闹设些彩头,也算是件雅事”。
章百揭开身后小太监手中托盘上的红绸,却是三方砚台,一冰纹银光砚、一白眉子砚,中间的一方砚台色如碧玉,在银色的托盘上如汪着一潭碧水,竟似隐隐生出温热的雾气来,肖安然咦了一声,“那是东坡砚?”
“世子好眼光,这确乎就是苏居士生前最为珍爱的东坡砚,娘娘说苏居士还曾专门写过一首诗赞这砚台,叫什么罗细无纹角浪平,半丸,半丸——”章百轻轻拍了拍自己嘴角,“奴才嘴笨,记不住了”。
“罗细无纹角浪平,半丸犀璧浦云泓;午窗睡起人初静,时听西风拉瑟声,”苏荇伸手将砚台拿入手中细细玩赏,“果然是好,既然娘娘有雅兴,各位倒是该尽全力才好,不如依旧以咏梅为题,两柱香的时间,尽可修改或是重写,再请娘娘圣裁如何?”
众少年轰然叫好,各个磨掌擦拳,那几方砚台固然是世上罕有的好东西,可得了苏少傅和太后娘娘的青眼,那好处可就不只是一方砚台了。
很快,众人一一写好交由书童统一誊抄,又交由章百送到女宾处,等待的时间里众少年都围在苏荇身边讨教,未朝华看看一直吃的没停的江流,忍不住问道,“你早晨没吃?”
“又饿了”。
未朝华嘴角一抽,“你再吃下去,就能京城扬名了”。
江流动作顿了顿,犹豫看了一眼攒盒,起身一拱手,放下攒盒出了暖阁。
未朝华,“……”
果然你个吃货就是专门来吃东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