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咱……还追吗?”孙柏万抓着神火尽力的给豹子照着前面的路,一脸凝重的说道:“你快看看刚才的老道,总不会真是调虎离山吧?”
我扭头看了一眼沉静的阁楼,慌忙折身撞了回去,里面一片死寂,张姓算命先生的尸骨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身后的四棱石柱上。
两边的门一开,顿时引来一股子穿堂风,尸骨上陈旧的道袍竟然被这一道风撕下来一大片,破裂的衣摆在地上卷了几下便化作大大小小十几片碎布,裹在风里像一群翩然的蝴蝶一样飞出阁楼。
我绕着算命先生的尸骨走了一圈儿,见没有什么异状,就给孙柏万打了个招呼,把他喊了进来:“我们把这一层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孙柏万点了点头,说道:“老陈,你说那人是不是邢南,我总觉得奇怪,按照常理开说,正常人类,除非是受了极重的伤,否则绝对不可能出现他那种怪异的姿态。”
“你是怀疑有人冒充邢南?”我朝外面的副阁照了过去,外面一片阴沉,右侧的副阁全无动静,也不知道张瞎子现在人在哪里,而左侧的副阁,此刻竟然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偶尔扫上来的光柱,还显示着豹子那边似乎并无意外发生。
“不是怀疑,我想,邢南肯定是被冒充的,但是不是人,我不知道。”孙柏万蹲在算命先生的尸骨边上,尸骨身上的玉膜在光线下泛着一片幽光,照的孙柏万整个人阴森森的。
“我也有些怀疑。”我贴着门柱向外看了看,低声说道:“就刚才,咱们几个的手电光一照,他的脸就跟蜡一样松松垮垮的,而且他那一嗓子,比我们楼下的猫叫春还瘆人。”
我正说着,感觉肩头被孙柏万拍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他一脸严肃的盯着算命先生尸骨背后的石柱子。
这石柱有一人多高,宽度差不多跟一本竖起来的杂志一样,四四方方,柱身上什么都没有,沉积岩特有的结构,让柱子看上去就像是用上百本书堆起来的一样。
柱顶四边有一些月牙状的凹痕,正中间蹲着一只三眼金乌,金乌的材质非常奇特,看上去既像珊瑚又像是玉石,越往上更像是一种玻璃。
金乌雕像脖子以下的颜色是不透明的烟灰色,从脖子往上,颜色越来越浅,到了头顶,颜色已经成了深浅不一的明黄,到了喙部,更是变成了几近透明的明黄色玻璃质感。
金乌背上的岩石纹路状如水波,波纹中还有一些叠在一起的细小凹陷夹杂其中,里面的颜色或深或浅,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羽毛一样,非常逼真。
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光线照在上面流光溢彩,手电四下晃动的时候,里面反射出来的彩光又略有不同,感觉上就像是这金乌的目光能够随着光线四下转动一样。
我认真的检查了一下,发现整座雕像浑然一体,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就连金乌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也如浑然天成一般,唯有金乌雕像与石柱连接的地方能见到一个元宝形的印子,这是一种榫卯结构,通常起固定作用。
看着眼前的金乌雕像,我心里不由的一阵感叹,实在难以想象那时候的人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世间罕见的材料。
孙柏万侧着脸盯着三眼金乌看了一会,忽然大喊起来:“闪电熔岩,我知道,这肯定是闪电熔岩,我的朋友曾经通过实验制作过类似的石头,但这块石头,简直太美了,太梦幻,太稀有了,如果能带出
去,一定价值连城!”
“闪电熔岩?”我看了他一眼,伸手在金乌雕像上轻轻的摸了摸,触手冰凉,滑中带粘,指尖在鸟喙附近轻轻摩挲,更是非常糯的油感,手指推动之间有一种油要化开的感觉。
“玉感很重,应该是某种罕见的变色玉石吧,对了,你说的闪电熔岩会不会是雷击石化玉?”听到我的问话,孙柏万愣了一下,扭头说道:“我不在现场所以不能确定,不过好像是的,他们是通过人为发生雷电制作的,但制作出来的岩石切面呈现的质感,跟这一块非常接近,只是这一块的品质几乎无可比拟,拿出去估计能秒杀一切。”
我看了看眼前的三眼金乌,除了材质特殊之外,便不见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住处。整座金乌雕像上面的线条也非常简单,完全以天然的石纹模拟出了身上的翎羽,足以可见雕工如神的技艺。
我们把靠在石柱上的尸骨稍稍向前搬离了几分,腐朽的道袍一下子脱落了一大片,尸骨背后与石柱之间,除了一些黑色的霉斑之外,也未见异常。
足足待了将近一刻钟,依然不见张瞎子和豹子返回的迹象,外面的黑暗如水一般宁静,背后的尸骨更像是一个闲散的看客一样,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
我心里稍稍有些焦躁起来,孙柏万更是不住的探头向外观望,反复的询问要不要也过去检查检查。
我看着茫茫黑暗中宛如怪兽一般的楼阁轮廓,心里犹豫了一下,往楼梯方向照了照,看着孙柏万说道:“大圣,我们继续往上吧,以他们两个人的手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这座阁楼的情况尽快出去,毕竟秦雪,她还在等着。”
“行,咱们上去看看。”孙柏万向两边来回看了看,沉声说道:“以静制动,不如主动出击,反正在这种地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了目标,我们俩便不再犹豫,小心的越过石柱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第四层阁楼四面皆空,地上却散落了不少碎石、木块,一些稍微大一点儿的碎石块上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纹路,孙柏万还在中柱附近发现了两根残缺的手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石雕上磕碰下来的。
我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两根断指,几片莲花状的地衣蒙在上面,指节交汇的地方积了一层黑乎乎的污渍,我用猎刀把断指翻了一个面,发现下面还连着半根指节,我有些怀疑的说道:“这似乎是一个手决?并拢这两根手指像是中指和无名指,跟这两根手指背向粘在一起的半根指节,说不出来是哪一根手指。”
孙柏万把神火放在脚边,盯着地上的断指看了看,伸手依葫芦画瓢的来回比划起来。
自从寒林暮雪图之后,我就托人帮忙收集了大量关于道观的老书,还有各自道家秘术,什么道经、字画、符咒通通来者不拒,搞得那些合作过的朋友都以为我工作室又接了一个什么大活儿。
那些老书文献里面虽然没有对于青金观的只言片语,但通过那些资料,我倒是了解了更多关于道家的历史文化,以及各种教派的符咒法决,我依稀记得好像在哪本讲述手决、剑诀的册子上见到过类似的手势。
正想着突然看到孙柏万两只手叠在一起,比了一个有点儿类似华夫饼的手势,眼前顿时就像是亮起了一盏明灯,一下子就想到了地上的断指是什么:“停,不,不对,你这样摆,对了,没错,就是这样。”
孙柏万在我的纠正下,僵硬的掰着指头做了一个略微繁杂的手势,斜着眼瞄
了一眼地上的断指:“好像有点儿接近,这是什么手势?”
“八卦指,是法事常用的一种手决。”我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打散了他结的手决:“会不会是从上面哪一层的石像上掉下来的。”
“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孙柏万甩了甩手,又来回的搓了搓,左手轻轻的捏着右手的关节说道:“这样的手势对手指关节的要求很高,我只做了一下就感觉指头都快要断了。”
我笑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楼梯说道:“这些手决是与天神沟通的语言,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含义,只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这里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工程遗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碎石块还有一截雕像的手指。”
孙柏万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他们在这一层,或者三楼进行加工,然后往上搬,搬的过程中发生过碰撞,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下面那一层怎么没有一点痕迹呢?”
我们两个分析了一阵,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头绪,又隔着窗向两侧的副阁照了照,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哪还有谁的身影,楼梯口下面也是寂静无声,张瞎子和豹子就像是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样,再没有任何音讯。
我们下来之前也测试过,就像他们分析的一样,这座山脉似乎蕴藏着一些能够干扰电磁波的矿石,无线电在山腹中几乎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唯一可用的便是灯语,可是外面一片黑暗,半个人都看不见,而且我们又担心那个假扮邢南的人也看得懂灯语,所以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敢轻易把我们的情况共享出去。
我跟孙柏万在第四层等了一会,不见下面有什么动静,便悄悄的往五楼摸了上去,正走到一半,脚下的忽然发出“哗嚓”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异响,就像是黑暗里突然有人在身上挠了一把差不多,吓得我一脑门儿的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我回身朝孙柏万看了一眼,他也吓得够呛,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我平复了一下,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没事,可能是楼板松了,万事小心。”
孙柏万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上走,我定了定神,悄悄把猎刀反握在手上,探着脚试了一下上面一块楼板的虚实,然后慢慢的踩了上去。
我紧紧的贴着墙,小心的往上挪着,楼上似乎空无一物,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可能存在着什么雕像一类的东西。
我转出了半个身子,刚一扭脸,发现黑暗中有一个人正站在楼梯口,弯着腰紧紧的看着我,由于距离过近,那人的鼻尖几乎和我的鼻尖碰到了一起,我甚至感觉那人鼻子里呼出来的寒气随着我的呼吸融进了肺管里。
一瞬间吓得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忽的炸了起来,我记得刚才明明在楼梯口附近扫过一圈儿,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人,甚至连任何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他这么弯着腰盯着我看了有多久。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直接就开了爆闪,同时兜手就是一刀,也不管有没有得手,身子往上一窜,贴着楼梯口就滚了出去。
黑暗中那人飞快的闪到了一旁,我往侧面翻滚的时候,眼睛的余光里竟然看到那人像是化了一样融在了地上,我来不及细想,举起神火照了过去,那人已经跑到了窗户旁,似乎要打破窗户逃出去,被我的手电光一照,那人猛地顿了一下,看到那人的侧脸,我忍不住大喊起来:“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