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冰面几乎水平,偶尔有一段稍稍倾斜,又很快被另一层冰纠正过来,这种非常微弱的起伏让冰层变得非常光滑。
移动了一小段儿距离,我发现这些冰似乎是一层一层胡乱的堆叠而成,有些呈弧形,有些呈条状,还有一些地方疙疙瘩瘩的,一路往前挪动的过程到有点像是在做着手法怪异的按摩。
冰洞里有些地方非常狭窄,有些地方有略微宽松,四周到处都是涟漪状的起伏,有些地方仍然还在继续着冰封的进程,虽然仅仅凝结了一部分,不过假以时日,恐怕这条通道最终也会被层层堆叠的冰层栓塞起来。
躺在这条弯曲的冰洞里慢慢移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被塞在一条胶皮水管里一样。上下左右都是厚实的冰层,尤其是移动到冰洞收缩的地方,只能尽力的收拢着肩膀才能慢慢的挪动出去,倘若有幽闭恐惧症,在这里恐怕连十秒钟都待不下去。
由于平躺着,再加上冰洞的空间实在有限,我也只能从身体的缝隙里勉强看到前面的状况。孙柏万已经消失在了急转后面,脚下黑幽幽的,手电光照在上面一片惨白,四面八方的冰层随意的反射着一连串的光斑。
视线的边界完全被模糊了,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去看,生怕在这种奇幻的光斑下产生幻觉,嘴里咬着神火慢慢的呼吸着,尽量保持着大脑的冷静。
又往前挪了五六米,右脚尖一空,终于到了有摄魂虫的地方,我小心的撑着两边的冰,慢慢滑进了急弯,斜着眼看了看冰洞上面密密麻麻的摄魂虫。
近距离观察这些恐怖的生物,心里倒也没那么害怕,这些黑色的甲虫叠了厚厚的几层,最外面的已经冻成了一层冰壳子。
里面全是豆大的小黑虫,看上去就像是被装在真空塑料袋里一样,那些虫子相互勾结着,一个紧挨着一个,看上去特别规整。
一层摄魂虫身下,另一层摄魂虫稍稍移动了一些距离,恰好填补了上一层虫与虫之间的缝隙,就这么一层又一层的堆叠着,组成了一张绝对细密紧致的防护层。
看着头顶的摄魂虫这种非常规整如同军阵一样的排布形式,心里不禁感叹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些虫子竟然还是强迫症患者。我生怕心跳过快导致血液流速增加,惊动了那些休眠状态的虫卵,只草草看了一眼就赶紧往前挪。
冰洞深处悄无声息,只有偶尔晃动的光线告诉我,他们仍然还在移动,往前挪动的过程中,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或大或小的冰洞出现在身侧。
每遇到这些岔路口,我都要在手边照一照,摩挲一下,找到张瞎子留下来的印迹才敢继续往前走。
身子上面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就是大片大片像是封冻在真空塑料袋里面的摄魂虫,移动到宽敞的地方还稍微好一点点。到了四周的冰层急剧收缩的地方,就感觉鼻尖几乎擦着这些虫子,呼出的热气甚至全都透过蒙在摄魂虫背甲表层的薄冰渗了进去。
过近的距离,让视觉产生了一丝眩晕般的虚化,仿佛随着我的慢慢挪动,这些东西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隔着一层透明的薄冰微微流淌起来。
往前移动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怪异的声响,有时候是“咯咯吱吱”的冰层挤压声,有时候又是一种非常空灵的“咕噜咕噜”声,在几段特别狭小的路段,耳边甚至还能听到一两声凄凉的鲸鸣声,那是一种直抵心灵最深处的嘶鸣,是一种让人控制不住想要落泪的嘶鸣。
我僵着身子极力的压抑着心里的躁动,想要深呼吸一下,又怕呼出来的热气飘到悬在脸前的摄魂虫上,化了蒙在表层那一层薄冰。憋的实在受不了了才敢稍微侧着脸对着肩头大口的呼吸一下,便赶紧转过脸匆匆离开。
随着挪动的距离越来越远,两只手也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但是我又不敢放松,生怕一不小心滑出去,到时候无意之间把贴在冰洞顶上的摄魂虫揭下来一片儿,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移动的过程中,我时刻的注意着冰洞的口径,随时调整着背包的方位,模模糊糊中感觉已经走过了三个岔路口,又往前挪了有将近十分钟的时候,脚边突然一下子踩实了,心里一惊,怎么突然到头了。
我赶紧侧着脸往脚下看了看,这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不过随即暗自叫起了苦,原来再往前并不是到头了,而是出现了一道坎。
就像是一道台阶一样,我躺在台阶下层,一个不大的洞斜着摆在台阶上层,最要命的是,这道坎附近的摄魂虫堆积的尤其多,就像是一个蜂窝一样悬在上下两条冰洞之间。
一时间我也不敢轻易挪动,只得侧着身子把腿卷缩起来,使劲的往下缩了缩,仔细的看了一下两个冰洞之间的距离,还有那个如同蜂窝一样的虫子堆。
四周的冰层一切正常,附近的摄魂虫表层冰壳也没有擦碰的痕迹,我心里定了一下,看来他们都顺利通过了。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一点一点的伸展着两条腿又把自己缓缓的撑了起来,小心的把背包从脖子旁边移到头顶。
然后缓慢的往前挪了过去,一只脚先抬起来,塞进了上层的冰洞,随后又往前挪了一点儿距离,把另一只脚也塞了进去,然后两只手撑着身边的冰把身体一段一段的送了上去。
移动到那一堆凸起的摄魂虫附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肚子瘪下去,等到半个身子全都探进了上层的冰洞,这才偷偷侧着脸,缓缓的呼了出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摄魂虫,我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那一层薄薄的冰壳擦破,但又不敢过于紧张,腾出一只手轻轻的压在心口,静静的感受着心跳的回落。
我斜着眼看了一下上层的冰洞,发现冰洞顶上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因为不知道里面的大小如何,我也不敢把脚伸得太高,只能尽量的侧着两只脚,勾着两边的冰往里面移动。
稍微休息了片刻,我缓缓的把肺里的空气尽可能的挤了出来,让自己的胸口塌陷到自己能承受的极限,这才继续往前挪。
同时神火尽量的往嘴里吞了吞,侧脸贴着寒冰,只用眼角的余光去估测和洞顶虫群的距离,等到大半个身子完全塞进了上层的冰洞,这才徐徐的换了口气,腾出两只手把背包逐步拉了过来。
这时候,那个蜂窝一样悬在洞顶的虫子堆,刚好就卡在我的脖子上,我稍稍转了一下头,森森寒气直逼喉结,刺眼的光线之下,那些虫子的细节甚至一览无余,随着我的呼吸,光线微微颤动,那些摄魂虫的背甲上泛起一片流转的光斑,光影之下,那些虫子就像是倒扣在冰洞里的鳞甲一般。
我轻轻的翻了一下背包,让背包换了个方向,然后继续把身体往上层的冰洞里塞,掠过那一团摄魂虫的时候,即便侧着脸,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一堆被冻在冰里面的虫子擦在了我的耳朵上。
那种又冰又凉,还带着一种莫名凹凸的触感,让
我浑身的汗毛“唰”的一下全都竖了起来,我甚至感觉到额头一下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一点儿也不敢紧张,憋着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的呼吸着,向前移动了几分,脖子枕在冰坎上,轻轻的拽着背包,从侧面慢慢的拖了过去。
等到把背包完全挪好,感觉脖子被冻得已经几乎动不了了,头也开始涨了起来,刺骨的寒冷顺着颈椎冲上头顶,刺激着每一处疼痛神经,仿佛头和身体已经分了家一样。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摸索着把右手缩到了颈椎附近,缓缓的揉搓了一会,这才感觉略微好了一些,趁着片刻的精神,赶紧反撑着把整个身体连同背包全都送到了上层的冰洞里。
这一个小小的冰坎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脖子下面又冰又疼,头顶也像是带了一圈不断收紧的铁箍,我真想就此停下来躺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休息,也不知道前面究竟还有多远,再这样漫步目的的往前挪,即便精神没问题,身体也会垮下来。
我慢慢的把手挪到胸前,吐出嘴里的神火,然后握在手里,缓缓的放到了腿边,在大腿上用力的戳了下去。入骨的酸疼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又用神火在身旁刮下来一些碎冰,小心的在脸上擦了几把,定了定神,再度往前慢慢挪了过去。
中间又穿过两个岔路口,前面才再度出现了扫动的光线,看到远处的点点光斑,我一下子激动的差点要哭出来,脚下挪动的速度也随之快了起来,濒临崩塌的心理防线又重新稳固起来。
我侧着身子瞄了一眼手表,发现我们在这条如同蛇腹一样的冰洞里已经足足挪了快两个小时了,不过以我们这种速度,换算一下,行进的距离倒也没有多远。
又往前移动了大概五六十米,狭小的冰洞开始慢慢变得开阔起来,洞顶的摄魂虫也开始变得稀少,四周的冰层再次变薄。等到能够重新看到冰层后面的岩石,洞顶的摄魂虫已经完全没有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并不是冰洞变宽敞了,而是凝结在四周的冰层变薄了,显得冰洞宽敞了不少。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感觉冰洞里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我便换了个姿势,把猎刀掏出来抵着冰层,侧着身子往前慢慢滑,没多久就见到他们几个停在一个弧形喇叭口,等我滑了过去,发现喇叭口后面还有一个略微开阔的三角地带。
说是开阔地,实际上站了我们五个人之后,立马就拥挤了起来,我扶着喇叭口的冰四下看了看,一面厚厚冰墙挡在三角开阔地的尽头,前方再无出口了。
我看了看他们,大家都像是虚脱了一样,豹子朝我摆了摆手,抓着水壶灌了几口,靠在身后的冰墙上,孙柏万也是一脸惨白,四仰八叉的靠着喇叭口尽头的冰墙,徐海在他身旁,双手拢在袖子里缩成了一团。
张瞎子默默的站在两人身侧,双手抱着铜鞭,仰着头看着堵在面前的厚厚冰墙,见我过来,他朝我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的冰墙。
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百转千回,到最后竟是这么一个局面,我扶着身旁的冰层进了喇叭口,一步一步挪到了冰墙下,抓着猎刀在冰墙上砍了几下,几片冰渣飞溅而出,冰墙上顿时被我砍出几道很深的凹陷,我贴着冰墙往里面看了看,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有多厚。
张瞎子靠着冰墙把铜鞭杵在了脚下,淡淡说道:“别急,先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之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