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对讲机里夹杂着信号干扰的声音,我顿时放松下来,心里也没了那种极度想要逃离的紧迫感,黑暗中,听到孙柏万在下面模模糊糊的大喊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几片亮光杂乱的朝着四周围晃了出去。
距离地面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我扭头往下看了看,童老爷子正靠在在一片凸起的片状岩石上默默的抽着烟斗,小白低声的说着什么,似乎在劝阻着童老爷子,让他尽量要少抽些。
阿成抓着一块石头半蹲在旁边的洼地边上,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扭曲着躺在他们脚边,半边身子露在洼地外,半边身子落在洼地里面,身上沾满了黏液,阿成的头灯一动,那东西身上的黏液就闪出一串晶莹的反光。
我匆匆朝四周扫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地方也不大,最多五六百平米,周围一片空旷,石壁上是一圈一圈层层堆叠的水蚀纹路,这些水蚀纹路不过几厘米的深度,也很平滑,踩上去就像是天然的梯子一样。
空气中略微有些干燥,到处都是飞舞的微尘,地面很平整,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右手边是几块连成一片的巨石,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像是在庭院里摆放的假山一样。
左侧百米之遥是一条贯穿整个空间的深沟,应该是地面撕裂形成的,也不知道有多深,中间还有几条树杈状的断纹。
祝茜和麻雷子正站在深沟边缘一块斜方形的大石头旁,小心的往深沟下面放着软梯子,唯独孙柏万不见了踪迹。
看到我落地,祝茜远远的跟我打了个招呼,伸手指了指脚下的深沟,捧着对讲机说道:“下面有冰层,大圣正凿冰呢,小白说稍后大家最好能够清理一下,免得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
对讲机里嘶嘶两声,孙柏万略带兴奋的说道:“下面的冰层很厚啊,搞点冰沙,大家凑合凑合用啊。”
我跟孙柏万说了声加油,遥遥的对着祝茜扬了一下手臂,匆匆朝着童老爷子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扭曲着躺在洼地上那个白花花的东西,竟然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鱼。
大鱼的鱼皮已经被完全剥去,白色的鱼肉一条一条紧密的贴在一起,鱼头在掉下来的时候可能直接撞在石头上,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大半个鱼头撞得稀碎,地上散了一滩红黑交杂的黏液,也不知道是大鱼的血还是脑浆子。
大鱼呈120度反着折在洼地上,大半个身子掉在洼地下面,身上既没有鱼尾也没有鱼鳍,而且身体里面似乎没有骨骼的支撑,像是一滩快融化的冰淇淋一样软绵绵的瘫着。
阿成握着匕首走到大鱼旁边,把大鱼的身子用力的翻转到洼地里,用匕首挑起一点黏液放在鼻子下面轻嗅一下,皱着眉头在大鱼身上一寸一寸的按了起来。
随后把已经撞碎的鱼头微微抬起一点儿,翻了过来,指着鱼嘴里密密麻麻的尖牙说道:“这是条鲇鱼,看样子像是叉尾鲇,体型长到这么大也算是鱼王了,这东西是肉食性鱼类,攻击性很强,能抓到这么大一条很不容易。”
“原来是鱼,怪不得刚才白花花的一闪,石壁上面那些倒挂的人形轮廓里面不会都是这种大鱼吧?”看着地上的大鱼,我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仰望着远处的黑暗说道:“这东西怎么会被封在上面呢?以前这里不会真的是一片深潭吧?又是拴船石,又是这种体型巨大的鱼类,估计刚才看到的那片树桩子就是造船用的。
对了,我刚才剖开石壁的时候,发现外面那层石头其实是一层拟态的硬壳,有点像是蛇皮,不过我倒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覆盖在外面的硬壳会是倒吊的人形。”
“那是因为,这
里面……”阿成一手按着大鱼肚子,一手抄起匕首顺着鱼肚子快速的划了一下,随即起身,后退了一步,轻轻的喘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刚才按的时候感觉到鱼肚子里有东西,像是个人。”
阿成话音刚落,就听到鱼肚子里发出“嗤”的一声,被匕首划过的地方顿时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里面的东西连汤带水的滑了出来。
我赶紧往后躲了一步,一大团像是粉丝一样的东西相互纠缠着卷在一起,顺着大鱼肚子上的裂口一股脑儿的滑了出来,与此同时大量粘稠的液体一层一层的流了出来,淤积在裂口外面,推着那团粉丝状的东西散得满地都是。
那些东西似乎还有生命,落在地上的瞬间来回的扭动着,缓慢的朝各处乱钻起来,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收缩起来,到了最后回缩成了一只铅笔长短,便一动不动的沉在流出来的液体里,逐渐发黄萎缩起来。
阿成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们一眼,慢慢转到大鱼脊背的方向,托着大鱼用力的推了一把,大鱼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吱咕吱”的响动,一大团像是粉丝一样的东西再次涌了出来,同时还带出来一个赤身的女人尸体。
尸体滑出来的时候翻了一下,脸朝下背朝上的滑了出来,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一滩粘稠的液体上,那些粉丝一样的东西,纷纷扭曲着吸附在女尸身上,缓缓蠕动起来,一刻也不停的往尸体里面钻去。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地上的女尸,胃里面又开始翻滚起来,好在尸体身上并没有半点腐烂的气息,反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材味,否则的话,估计这地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女尸从大鱼肚子里滑出来的时候,韦家成刚好落地,刚走过来两三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下子软到在地上大吐起来。
阿成小声骂了一句,俯下身来刚想要翻动女尸,手上的匕首“当啷”一下被一片石头砸落下来。
“别乱碰,这个人应该是祭祀品。”张瞎子大喊一声,从半空一跃而下,一脚把瘫在地上的大鱼踢进了附近的深沟里。
阿成急忙后退了几步,捏了捏受伤的左手,闷声说道:“我也没打算直接下手碰,你的准头要是稍微差上一点儿,我的右手也得扎绷带了。”
“就算是你用匕首,只要稍微碰上去,我砸的就不单单是你的匕首了。”张瞎子沉着脸看了看他,随后转过身去,迟疑了一下,缓缓摘下眼镜,盯着地上的女尸,不紧不慢的踏出一步。
女尸身周围那些扭曲着交织在一起的丝状物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让它们极度恐惧的东西,争先恐后的扭曲着、翻卷着向后挣扎起来,地上的女尸也随着那些蜂拥逃窜的丝状物微微翘起来一角。
张瞎子冷哼一声,再度迈出一步,满地的粉丝缠绕在一起,仿佛受到惊吓一样,逃窜的越发猛烈,一层一层的向后转去,带着包裹在里面的女尸渐渐翻转过来。
那些丝状物翻转的同时不断的缩短着,到了最后,只剩下挂在女尸身上的一层还是微微扭动着,散落在地面上的大都萎缩成了又黄又瘦的一小条,不再动弹。
我看了一眼侧着脸躺在地上的女尸,她身上的皮肤非常细腻,也特别通透,腰两侧有十几条像是鱼鳃一样的伤痕,上面挂着一层缠在一起的线状物体。
女尸面容姣好,身材也有模有样,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地上,从发式上看应该还是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年龄看不出来,似乎在二十岁上下,五官是典型的亚洲人模样,双眼微闭,淡粉色的嘴唇轻轻开启,隐约可以看到两颗鹅黄色的牙齿。
尸体可能是因为刚从一
个温暖的环境出来有些怕冷,一直微微的哆嗦着,粘着黏液的睫毛随着身体的抖动也在轻轻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这哪来的女人?刚才那条鱼呢?”孙柏万远远的走了过来,抓着速干毛巾来回的擦着头发,急匆匆的说着,:“这女的不会是藏在鱼肚子里吧?我洗了个头而已,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有什么新发现没有?你们谁还要洗,我弄了很多水。”
“小白先去吧。”童老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捏着烟斗,盯着地上的女尸:“我似乎记得,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就见过这些东西,只不过那时候我们的目的非常明确,所以一路上见到的东西大多都略去了。”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祭祀,这些东西存在的目的,就是给那道门提供能量。”张瞎子说着,握着匕首缓缓俯下身去,轻轻挑开女尸的头发:“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石刻,是真的。”
张瞎子似乎怕我们看的不够仔细,小心的把女尸的头发左右分开了一些,我一下子就看到,女尸头发缝隙里面竟然藏着一截像是枯树枝一样的骨头,这一截骨头从头皮里生长出来,像是一只角一样,长度不到五公分,前端被人为的锯断了,骨头上面还刻着一些晦涩的图案。
张瞎子看了看我们,随后又把女尸的头发朝着另一个方向拨了过去,女尸头顶另一侧果然也藏在一小截枯树枝一样的凸起,前端同样被人为锯断,上面还穿着一个满是锈迹的圆环,不知道是装饰品还是有什么特定的作用。
“这应该是从门里面出来的人吧?”孙柏万把速干毛巾胡乱的往脖子上一挂,挠着头发匆匆说道:“咱们刚才不是在那些石刻上面见到过,从门后面出来的人,只要头上长了角就会被武将打扮的人就地砍了,头上没有角的人发一套装备上战场,这人?这人不会就是吧?石刻上面不是直接砍头了吗?”
童老爷子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淡淡说道:“或许,砍头只是一种意会的表达,真正的做法是将这些人头上的角锯下来,然后把这些人当成人牲祭祀鬼神。”
“我猜想这可能是某种传染病。”小白远远的走了过来,慢慢的擦着胸前的水渍,低声说道:“我清理好了,换一个人去吧。”
她撩了一下粘在额前的湿头发,俯身看了看地上的女尸,慢慢说道:“古时候,人们的认知能力往往比较欠缺,他们记录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往往会借着鬼神的名义。
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那些人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有些人去了这个地方之后,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出现了大幅度的增强,而有些人返回之后却不幸感染了一种头顶长出角质的疾病。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些长出角质的人自然被人们当成怪物处决,而那些身体素质增强的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同样也被当成了一群怪胎,或许是得到了圣旨,或许是遭遇了刻意的诛杀,总之,到了最后,这群人跟随主持这个项目的武将一起远赴海外。
他们的后代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全部同行,血脉的力量让他们的后代逐渐产生了非人类的变化,最终被当成最下等的奴隶,甚至是祭祀鬼神的人牲。”
“不对,你刚才没来,张瞎子说这些东西存在的目的,就是给那道门提供能量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很可能是类似电池一类的存在。”孙柏万摆了摆手,一脸凝重的盯着张瞎子,匆匆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女尸之所以被塞在大鱼肚子里,然后像是虫茧一样贴在石壁上,并不是什么祭祀鬼神的愚昧活动,人们这么做是有目的的,换句话说,就是,那道门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