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童老爷子的青山别墅,就像是失了魂的人一样,别墅外墙的三角梅盛开依旧,但是却少了几分生气,就像是满地黄绿交杂的落叶一样,虽然表面仍然鲜活,却实实在在的开始腐`败了。
别墅里绝大多数的地方和往时一样,然而诸多细枝末节的变化,却无声的透漏着,这幢房子被人细心的照料过,或许这些人是为了寻找童老爷子留下来的日记本,或许,他们要找的,是传说中那把私藏的神秘钥匙。
不知道童远是不是有意为之,我们见面的地方仍旧是那间不大的会客室,只不过里面摆放的一切事物乃至整个会客室的装修,全都换了一种风格,用时下流行的设计语言来说,就是禁欲系。
整间房屋的墙壁重新做过粉刷,一眼望去,满目都是干净的灰蓝色,地板倒是没变,还是棕色与深棕色相间的实木地板,只不过正中间多了一张又厚又大的棉麻地毯。
两侧的书架已经被完全拆除,原本堆积如山的书籍不知道被运到了什么地方,左手边是光秃秃的灰蓝色墙壁,右手边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里是一个没有面目的人像,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只进行到一半的作品,整体的色调显得阴郁而又潮湿,看起来冷森森的,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油画上,光线微微轻摇,就像是一支画笔一样,在画中人的面容之上随意涂绘,无形中也给墙上的油画注入了一丝惨淡的暖意。
一张透明的小圆桌摆在地毯中央,圆桌分两层,上层摆着一些器物,下层孤零零的躺着一个白色的遥控器,四周是几张马鞍色的单人沙发。
童远侧着身子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整个人半靠半躺,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大小的文件慢慢的看着,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个非常精致的打火机,旁边的水晶烟灰缸上躺着一支粗壮的雪茄,我瞄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个875的字样。
童远一侧的沙发上,豹子像一只老狗一样瘫在里面,歪着头,高举手臂,拎着一个锥形的吊坠,来回的摇晃着,不知道是不是要给自己做自我催眠。
看到我进来,豹子一下子翻了起来,顺势把吊坠挂在脖子上,挤眉弄眼的朝着我笑了笑,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对面的沙发指了指,童远偏了一下头,把眼睛从文件里拔了出来,扫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坐吧。”童远稍微直了直后背,随意的摆了一下手,顺势捏起面前的雪茄,放在嘴里抽了一口:“我还有一页,你们再等等。”
童远匆匆说了一句,眼睛又回到了文件里,雪茄悠悠的红了一下,一股浓郁的果木香味随着缭绕盘旋的烟气不断扩散开来,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朝我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自便啊,边上酒柜里有酒,想喝茶也有,茶叶、茶壶都在外面,自己弄,雪茄的话,在后面的箱子里,让豹子给你拿。”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行。”我连忙摇了摇头,童远瞟了我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嘴唇一动,吐出一口烟雾,整张脸在雾气中显得愈发捉摸不定。
我看了豹子一眼,他又回到了一摊泥的状态,两只眼睛盯着墙上的油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小房间里的空气一时间压抑到了冰点,我们就像三个互不相干的人一样,围着透明的小圆桌,各据一角。
童远看的很慢
,很细,眼神像是凝固了一样,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身体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只有时不时亮起的雪茄,还让他保留着一丝生气。
过了差不多七八分钟的时间,童远长舒了一口气,把手上的文件放了下来,稍稍抿了一口水,看着我说道:“这本东西,就是你四爷爷那本练习本的影印件。”
他说了一句,稍稍往前挪了几分,直起身子,低声说道:“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其实也可以是一件事。第一,那道门的所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看看这个。”
童远说着,从透明小圆桌的二层拿起白色的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房顶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一块小幕布从头顶缓缓的降了下来,阳光逐渐被幕布格挡在窗户外面,同时摆在窗前长桌上的投影也亮了起来。
“这张图是张瞎子拍过来的。”趁着投影亮起来的功夫,童远稍稍转了个方向,看着我们,慢慢说道:“嗯,一共有两张图,另一张是很久以前拍下来的,在鲸落山崖底,拍照片的是人是我爷爷童厚才,眼前这张,是最近才拍下来的,先看看吧。”
童远说着,又抽了一口雪茄,烟气翻滚之间,整个人的背影都显得魔幻了起来,我抓起杯子喝了口水,童远按了几下遥控,一张略微失焦的照片一下子就占满了大半个屏幕。
看到照片的瞬间,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照片是在阴天拍摄的,天上的黑云像是血痂一样,一块挤着一块,画面正中间矗立着一道大气磅礴的门,门两侧是一片虚无,缭绕的烟尘像是沙尘暴一样,接天连地的翻滚着,连同那道气势逼人的门一起,压在眼前,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门分左右,非金非玉,上面隐约有一些图案,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失焦的原因,看的倒不是特别清晰,只能从轮廓上依稀认出是一棵非常巨大的树,整棵大树漆黑如墨,非常均匀的分布在两扇门上,树干上隐约有一些纹理,树杈四处分散。
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密密匝匝的树杈上,非常有规律的排列着一只又一只细长的眼睛,这些眼睛几乎都有人头大小,半开半闭,瞳孔猩红,眼眸如同旋涡一般,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整个人的精神几乎要被这些漩涡状的眼睛生生吸进去一样。
看到这扇巨门的瞬间,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在镜湖悬宫里面看到的那棵长满了眼睛的倒生树,一股寒意瞬间顺着脊梁骨就爬了上来,我看了一眼豹子,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两只手来回的搓着,盯着照片一言不发。
童远扭头看了看我们两人,见我们都已经看完了,就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一暗,随即出现了一张满是折痕的照片,照片本身看上去十分陈旧,而且还是黑白的,边角似乎沾染过一些污渍,虽然经过细致的处理,不过还是留下了一些轻微的印记。
照片的核心同样也是一道门,只不过这道门就像是一道牌坊一样,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巨大的山谷里,四周围的山势极高,看起来像是与世隔绝的样子。
环绕山谷的崖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纵横交错的石阶连接着各处洞穴,让人称奇的是,这些洞穴无论大小、形状如何,开口的方位全都刻意修建的朝向了巨门所在的位置,乍一看就像是对着山谷中间那道雄伟的门遥遥朝拜一般。
和那张略
微失焦的彩色照片一样,门上也有一棵巨大无比的黑树,树上长满了细长的眼睛,所有的眼睛像是活了一样,紧紧的盯着拍照片的人。
黑白照片特有的陈旧感,让门上的黑色巨树以及生长在树冠之间的眼睛越发突兀,黑与白的相互衬托之下,一种无形的诡异几乎要透过照片直逼人心。
看着投影里的黑白照片,我感觉心里稍稍有些发毛,恍惚之间就想到了当初我们在沙海鲸落山崖底的时候,徐海曾经提到过,他跟邢南一起在下面疑似误入阎罗村寨,并且经历了一场毛骨悚然的婚礼。
巨大的山腹,遍布山洞的崖壁,连通山洞之间的铁索悬梯,还有镶嵌在石壁上能够发出辉光的石头,眼前这张照片上所显示的内容和徐海所描述的阎罗聚居的村寨,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除了广场那道巨大无比,宛如一座牌坊一样的门。
我不由的看了一眼豹子,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疑惑,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张照片有些熟悉呢,青儿,你有印象没有,当初徐教授他们是不是去过类似的地方?”
童远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除了那道门,徐教授当时并没有提到门的存在,他不可能没有看到那道门,除非他和邢南进入那座村寨的时候,广场上的门已经消失了。”
“还有一个可能,徐教授其实看到那道门了。”豹子咂了咂嘴,有些无奈的说道:“只不过,他刻意没说,再有一个可能就是童老太爷拍照片的地方和徐教授他们去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你可别忘了那玉印阁也分真阁楼和假阁楼,哎,奶奶个熊的,徐教授都不在了,要不然咱一问不就知道了。”
看着一脸晦气的豹子,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击中,心里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徐海当初在阎罗的村寨究竟遇到了什么,他是真的没有见到那道巨大无比的门,还是像豹子猜测的那样,刻意没有说出来,他临死之前想要打电话告诉我的,会不会就是关于那道门的信息?
“徐海应该没有看到这道门。”童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幕布上陈旧的黑白照片说道:“或者说没有主动看到过这道门,我们老爷子之前应该跟你们说过,连接此界与彼界的玉门是活的。
你们两个说的我都知道,你们从沙海回来之后,徐海来过几次,曾经跟老爷子提过这些,经过我们的分析和判断,他所进入的那个神秘的村寨,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拍摄照片的地方。
只不过此时,那道门已经死了,所以徐海和他的学生在村寨的经历或许只是某个时刻的幻象,他们所关注的点,更多在于那些行为怪诞的村民,至于那道门,或许也在,但是失去灵魂的东西,恐怕只能在他们的视线盲区才有一道影子。”
童远说着又朝着幕布上的照片看了看,随后关了投影,慢慢的转了回来,幕布徐徐升起,昏暗的房间再度被阳光冉冉点亮,我看了豹子一眼,隐隐觉得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是消化不良的反胃感一样。
童远缓缓放下手里的雪茄,抿了一下嘴唇,沉声说道:“刚才给你们看的照片,就是那道门,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跟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有关,也就是我要提到的第二件事情,星丛图腾、三十六人,和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