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问老五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皆大欢喜,如果他不老实,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他?”
这一刻,心中不由一紧,刘玉环想到今日在府上李衡失态的模样,这才觉得他当时不是在吓唬自己,而是他已经被周围的一切逼的走投无路,他成了一只困兽,要么等死,要么反抗!
“你不会在在担心他吧?”李徇一把将她的胳膊攥紧,注意到她吃痛的模样,又只得松开。
后者揉着被他抓握的地方,轻声说道:“我都自顾不暇,如何去顾及别人,我心疼的只有自己而已。”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不必,你我之间非亲非故,这个人情,我承受不了。”
李徇霎时间哑口无言,空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好了。
若是李律站在这儿,保不齐要撒泼耍赖,将两个人的关系纠缠到一起不可。
若是李彻站在这儿,那就更简单了,但凡他认准的,怎么也得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谁也没有说不字的机会。
可站在这里的偏偏是李徇,这个不善言辞只善武艺的大老粗,甜言蜜语不会说一句,明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又说不出宽慰的话来。
到最后,他终于憋出一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就算他要去封地,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他是我的夫君,无论生死,我只能跟着他。”
“玉环!”有些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心中无限惆怅。
后者微微一笑,屈膝说道:“四殿下,是你走,还是我走?”
“你……”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实在执拗,而他偏偏又没有法子,打不得,骂不得,还尚未将人好好捧在手心呵护,又如何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好,我走。”李徇点头说道:“若是老五再伤害你,你不要怕,我会过去救你。”
后者与他对视,没有回答。
直到男人转身打开房门之后,她才从背后冲上前去,环住男人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身上,低声说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也不必为我去做傻事……”
“早晚都得做的,不过因为你,提前了而已。”
男人的话点到即止,在她将自己松开之后就加快脚步急急离去,他担心自己再走的慢了就不想走了。
翠儿这个出恭的时间有些长了,回来之后见自家主子坐在水榭内神思缥缈恹恹的的没什么精神,就知道该来的人已经来了,而且已经走了。
“娘娘……您怎么了?”
刘玉环抬眼看向她道:“是你和云娘做的?”
翠儿心虚低头,显然已经承认了。
“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过,再也不许和四皇子有任何瓜葛往来了吗,你都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可奴婢看得出来,娘娘心里还是很在意四殿下的,这份情谊纵然不是对五殿下,奴婢也很高兴,奴婢起码能看得见娘娘真心实意的去笑了。”
刘玉环的眉头愈发皱紧,她盯着眼前这个小丫鬟看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对他无情。”
翠儿显然不信,却也附和道:“是,是,无情,无情,奴婢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与四殿下才结识的时候,不过也是欣赏他文武双全罢了。若说我们二人唯一在一起的时光也就是皇陵行宫的时候,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若是能利用他为我报仇就好了……对,报李衡对我的羞辱之仇。呵呵……”
她吃吃笑了起来,眼神有点涣散,没有丝毫焦距。
只听她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以为我只会忍辱负重吗?在我的心里,我比任何人都狠辣,奈何我力量有限,只能寄希望于旁人。在回宫后的那次家宴上,我也是故意将脖子上的伤露给他看的,我只想告诉他,你看看啊,我受到如此折磨,你却袖手旁观,你却不管我,不帮我,不救我,你于心何忍?”
声音哽咽豆豆她,掩面而泣,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浸湿了手掌,顺着指缝滴落。
翠儿看她如此,心底也非常难受。
“我,我就是在利用他,就是想让他为我报仇而已,就是想让他为我所用而已,若论歹毒,没人能超越我吧?是不是……”
“娘娘……您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人,这件事错的是五殿下。至于四殿下……他对你一往情深又如何,奴婢现在知道娘娘于他无情了,正所谓一把巴掌拍不响,日后再看到四皇子府上的人找您,咱们一律不见。”
“若是此番能走成,去了封地,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翠儿连忙点头道:“今日之事是奴婢弄巧成拙了,奴婢也并不知晓娘娘是这个意思,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就该如此。”
主仆二人各个都是心事重重,却又听得外面廊下传来欢快的笑声:“今年这天蚕丝贡的最好,织的布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穿在身上凉爽舒适,却又因为这布织的密实,冬天抵挡寒风而已绰绰有余啊。”
翠儿手忙脚乱的给她擦了眼泪,水榭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翻云铺子的云娘纤腰轻扭走在最前头,一招手,身后一行跟上来的小厮就手捧着各色颜色花纹的布料一字排开。
其中一人端着一只金盘,恭恭敬敬的送到刘玉环的面前,上头簪花小楷写在一张薛涛笺上,上书四个字:天蚕丝锦。
云娘只当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一边献宝一样将这天蚕丝锦送到她的跟前:“今年送到京城来的统共就才二十匹而已,旁的达官显贵还没来得及挑选,云娘就先给您过目了,您若是喜欢,就算二十匹都订去了,云娘也不说一个不字。”
刘玉环笑着摇头说道:“这倒不必,这么华贵的料子理应与人共享,我也只需裁剪一身衣裳就足够了,想必日后在封地,不必入宫请安,什么样的衣裳也都无所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封地也不比京师,京中万事有皇上皇后娘娘,在封地就只有你和五殿下了,逢年过节祭天祈福的大日子,少不得要在人前露脸的,娘娘若是想给五殿下省钱,那就做上两套,替换着。等到云娘将分号开到了南疆,届时你我说不定能重逢,一定再给你好好做几身最新款式的衣裳!娘娘觉得如何?”
“如此,那全凭云娘做主了。”
云娘笑的眉眼弯弯,乐呵呵的张罗着丫鬟给她量了尺寸选了样式。
其余人送上来的也都是给小厮丫鬟做衣裳的布料,刘玉环一一看过挑选,订了款式和颜色,零零总总也都一百多身了,连带早先五皇子府上的衣着鞋袜,算起来也不少的一笔银两。
下次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索性就在这里算过账,打发小厮回府取银子送到铺子里来,一来二往,离开翻云铺子的时候天都黑了。
目送五皇子府上的马车离开,云娘站在门口,依次摘下头上的发簪钗环一转身被背后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拍着胸口说道:“四殿下神出鬼没也不吱一声,这万一把属下的魂儿吓没了属下可就要赖着你让你负责了。”
李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却有些焦急的问道:“那天蚕云锦她要了没?”
“要了,要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殿下您从西域商队的手上巧取豪夺的,她就算不要,云娘也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收着啊!”
李徇一喜,从腰间解下荷包就往外掏银子:“这做衣裳的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已经付过了。”云娘推辞。
“用的,用的,她做衣裳的钱以后都算我的!”
“也得亏你就这一个弟妹,要是弟妹多了,看你还大方的出来?”
“旁人我不管,我只管她。”
云娘噗嗤一声笑了笑,将他手上的金锭子推回去:“真不用,你不必替五皇子府上省钱。”
“我没替他省钱,他的钱就当是给你们的辛苦费了,我的钱是给我心爱的女人做衣裳穿的!”
他说的得意,说的高兴,一边不由分说的塞进云娘的手里,大手一挥就乐呵呵的冲出去了。
玉娘站在当场有些傻眼了,握着手上的金锭子,真是哭笑不得:“还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得?到头来,我云娘还多赚了双份的工钱!”
将金锭子随手抛给一旁的小厮,又将金钗的一头放进嘴里嘬了嘬,她在大堂柜台后头的高凳子上坐下,提起笔来,一字一句写的很是仔细工整。
已是入夜,客人来的也不多,就算有人往来也是铺子里的小厮丫鬟接待,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劳驾她这掌柜的亲自上手。
就算有人来了,看到她晃着金算盘,写的认真也以为是算账,并不忍心打扰。
直到她写完,才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一边折好,对要出门送衣裳的小厮道:“过来,顺道把这账单给黄员外送过去。”
“好的,掌柜的。”
小厮拿着书信坐上那车,车檐前悬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抖动缰绳,缓缓向西城的方向走去。
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走着和往常一样的路。
随口哼着小曲,沿街看着热闹的夜市,直到进了一僻静的胡同,那小厮才有些警惕了起来。
这胡同里平时也安静,但却没有这么多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