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并无不妥,但是坏就坏在五人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不管问这话的人有心还是无意,现在五家拿不出尸体,那么这五位当家假死并且行凶的消息不啻于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涛。
明光先生、静安师太以及燕寻几人互相对视片刻,如此情形实在是出人意料,一个处理不好,他们这五家就会从受害者变成嫌疑人,之前为追查凶手而召集众人之举就会演变成欲盖弥彰的贼喊捉贼。
“死者已逝,当为忌讳,方才已经说过,五位掌门的尸体乃是由我等亲眼看着收敛,元仲景元大夫也可以证明”,明光到底还算是前辈,这种场合自然该由他出面解释。
见他提到自己,元仲景也配合地上前一步想诸人拱手说道:“不错,老夫忝为大夫,这死人活人还是分得清的。”
明光是久负盛名的江湖高人,名声地位与其师兄道远先生不相上下,也只是少了个掌门的名头而已,而元仲景行医多年,“神医”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妙手回春不知就过在座多少人的性命。他们二人这么说,在场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下便有些信了。
唐启正听闻此言倒是难得没开口,唐门跟独孤家和峨眉虽然有私怨,但是他还不至于会落井下石这么卑鄙。何况眼下的情形,是非对错还真不好说。唐门的根基在蜀中,与中原武林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他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他不开口,却不代表其他人都没有疑问。
“可是在下听说,五位掌门的尸体早就不翼而飞了,元大夫纵然医术精湛,但是没看过尸体又怎么会知道人死没死?说不定是你们五家串通好了设下阴谋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皱眉头,只不过明光、静安和燕寻五人除了皱眉之外更是大惊失色!
说这话的乃是南海派的一位弟子,名唤南源。南海派久居南方,几乎从不踏足中原,但是南海派掌门南峪的一杆紫月银龙枪名动江湖数十载,人人皆有耳闻,所以此次他们来敛云堡倒是没人觉得奇怪。
“胡说什么呢?混账东西!还不快快退下!”南峪冷声斥退他,面色冷肃,拱手说道致歉,“门下无状,诸位海涵”。
哪知南源被他训斥之后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继续大声辩解:“师父,我没有胡说!您不是也听到了?!”
听到?听到什么了?南峪眼中闪过复杂地光芒,下一瞬便隐没无踪。
“混账东西!你听到什么了!居然敢在此胡言乱语!”南峪一巴掌甩过去,那弟子立刻被他打得滚落在地,却依然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嚷嚷,“师父,那天我们明明听到唐掌门跟门下弟子说起五位掌门的尸体没了的事!您也在的!唐掌门,那天您在院子里跟弟子说过的!”后半句是对着唐启正问的。
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启正身上,明光五人更是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他。心下暗叫不好,他知道那五具尸体丢了不假,但是明光曾经明示暗示过尸体丢失的事情决不能外传以免引起恐慌,所以此事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南海派那个小弟子分明是口出妄言栽赃嫁祸,但是偏偏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讨不了好。
权衡一二,唐启正的手握紧又松开,“南掌门,不知你和这位小兄弟从何处听得这种荒谬的言论在下不曾见过五位掌门的尸体,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尸体是不是没了?”
“我没有说谎!”南源大声反驳。
他话音刚落,百里熙忽然站了出来,“明光先生、静安师太、独孤兄,两位世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当真不肯让大家看看五位掌门的尸体只怕任谁心里都会有疑虑。若是五位担心冲撞了亡人,大可以让诸位推举几个可信而你们又能认可的人前去查看,几位意下如何?”百里熙是百里世家的当家人,为人温和,性情稳重,不慕名利,所以他的话说出来还是颇有分量的。
“这……”明光犹豫,不是他硬撑着不肯答应,而是尸体却是不见了,若是真让人去看了只怕会更糟,“我等需要商议片刻,百里兄稍后。”
百里熙点点头,“请便”。说完又转向身后众人稍加安抚。
“嘁,这些人还真是没脑子!”凤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他向来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便是为此,眼前一桩血案尚未了结,不先看看院中有没有幸存者,找找线索,反倒先在这里扯起皮来。
未雨和宁祁相视一眼,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情势不管真相是什么、凶手是何人,幕后之人的目的都已经完美地达到了。他们这些人本就目的不纯,各怀鬼胎,如今这么一闹怕是更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了,幕后之人如果抱得是一网打尽的念头,那么单单只要自相残杀便能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你怎么看?”她回头问宁祁,但是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南海派的弟子南源身上。宁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锋锐乍现,“很明显的棋子,南峪?”
他这一问转变的突然,但是未雨却听得明白,“你也这么觉得?他确实不像是故意栽赃,但是这么明显的纵容……只怕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俩答什么哑谜呢?说清楚点。”凤九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两人说话能不能不要省略中间?他听得很累好不好。
未雨轻笑,和宁祁在一起呆久了,彼此总是能最快地捕捉到对方的所思所想,她也变得懒了,“你说吧”,歪歪头看向他,示意自己懒得说。
宁祁抬手捏捏她的鼻尖,无奈,“大哥难道看不出来今晚的事是有人蓄意为之?南海派那个弟子很明显是对方安插的棋子,而南峪怕是知道对方的打算但是又不敢违抗。”
凤九为人疏落但是并不粗心,“自然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说那些人笨。不过,我原本觉得南峪该是跟他们一伙的,至于唐启正……”
“唐启正是关键,今晚的事态发展端看他的应对,此人心机深沉,走了一步好棋。”宁祁淡淡地说道,至于这步棋好在哪儿,日后自会显现。
凤九长叹一声,他游历江湖便是喜欢这种潇洒随性的日子,但是事实上越往深处走便越会觉得世间处处皆是束缚,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罢了。
“凤大哥,我们看得清楚不过是因为身处局外无心得失”,未雨清澈如水的声音响起,一双透亮的眸子里闪着通透,照得凤九心头一凉,那份沉郁也随之淡了几分。
宁祁眼底微暖,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未雨是故意这么说。轻轻浅浅不着痕迹的的劝解,比之那些长篇大论的道理更叫人容易接受。当局者迷,凤九又何尝不是入得太深才看不透?“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明知危险还要硬闯,被困在此处不急着离开,这本来就不寻常。”
“火中取栗,险中求富贵,端看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便能猜测一二了。”未雨轻声说道。
“鱼姑娘、姜公子、凤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未雨三人闻声看去,只见明光几人正看向他们,心下虽然不解还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