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抱着花千骨转入寝殿,将她放到榻上,却无意惊动了睡梦中的她。
花千骨喃喃道:“墨冰……你不用管我……我等会儿会回去的。”
此时白子画还未完全放下花千骨,听到此话脸色一沉,猛地将置于花千骨颈间的手臂抽出。他这么一来,将迷蒙中的花千骨彻底惊醒。
花千骨看清眼前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是你?”
这让白子画怒火更甚,什么叫怎么是他?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她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墨冰仙之前经常这样做?从未想过他一心呵护的小徒弟,在成为妖神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般没有戒心,这般不知自爱!她难道不知道墨冰仙接近她是别有用图的吗?还是她已经爱上了墨冰仙,哪怕再危险也不管不顾了?
这样想着,白子画脸色彻底黑下来。
花千骨见白子画这副神色,很是吃惊,他怎么了?
“你……”
后面的话被白子画尽数吞没。
花千骨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谪仙般的面容,彻底懵了。
他……在吻她?她在做梦吗?如果真是做梦,这个梦她已经等了千年万年,那么能否,沉溺在这一刻?
白子画紧紧将花千骨禁锢在怀中,用力而不失温柔的侵入占领,攫取着她口中的花香蜜香。可一想到她刚说的话,顿生恼怒和愤恨,亲吻就变成了狠狠的啃咬,嘴里一阵咸腥,才知道咬破了她的唇,心头一疼,不由又温柔下来。
柔软的舌尖抵死缠绕,两人嘴里都是掺杂了血味的花香。白子画所有的思维早已一片模糊,恍然间世间早已远去,双手探上花千骨领口,无意识的将她衣服从肩头剥落。
花千骨胸前一凉,方才已沉沦的思绪也不由衷地被拉回,见自己的上衣被白子画拉下,肩头和双臂都裸露在外,慌乱唤道:“师父……”
白子画动作停住,有些僵硬的放开花千骨,待看清眼前人,踉跄的退后几步。
花千骨拉上衣服,看向白子画,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如此痛苦、忏悔和害怕的神色,仿佛做了这世上最不可饶恕的事情。花千骨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是最为他所不耻的,会从内心深处彻底的摧毁他。
是她的错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他养她育她辛苦教育她,为了救她身中剧毒,替她承担罪责受了那么多颗消魂钉,为了包庇她成为长留和六界的罪人还失了仙身,还被她刺与爱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所有。花千骨从未想过,也许一切并不只有她的错。
“师父,别……别怕……”
花千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感觉手脚都不听她的使唤。
白子画眼神涣散,边摇头边不住地喃喃自语。
花千骨心中一痛,却还是咬了咬牙,对他举起手来,指尖一阵强烈紫光闪烁。
白子画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飞快退了一步,愤怒的几乎等同于咆哮:“不要再消除我的记忆!”
她怎么敢!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忘记!他是做了!是做错了!那又怎样!他绝不会靠遗忘这种方法来逃避!
白子画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剧烈疼痛,特别是左手的手臂。锥心刺骨的感觉,几乎让他晕眩。他用力的抓住手腕,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察觉到他因疼痛而痉挛,花千骨慌张的上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走、开……”
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连心也在抽搐着。
花千骨被他脸上的神色再次吓到了,再顾不得一切的使劲拉住他的手。
“我叫你走!”
一声帛裂,伴随着白子画怒极的喝斥,花千骨惊呆了,倒抽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的手臂。
那是什么?
四下都安静了,只听得见二人急促喘息的声音。花千骨又怔怔上前一步。
白子画用另一支袖子捂住露出来的手臂,却带着几分茫然和绝望:“不要看……”
不要看…………
花千骨倒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
仿佛晴天霹雳,脑中一直嗡嗡作响。她没有看错,那的确是绝情池水留下的痕迹。可是那么大一块殷红色的可怕伤疤,他怎么会有?怎么可能有?又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叫她怎么相信?可是看到那个疤,她终于一切都明白了。回忆起那一夜,他神志不清,他吻她,口口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原来……
他一直都是爱她的。
白子画在她的目光下□□的无所遁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耻辱。
手臂上的,的确是绝情池水留下的疤痕。他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兄泼在他身上的时候半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才发现留下道淡淡的红印,直到一日一日这疤痕越来越深,他才明白过来……
也有过瞬间的震惊,但是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直到方才情动,那疤痕终于带着迟来多年的数倍疼痛让他在她面前败了个体无完肤。
白子画长发低垂,浑身颤抖,忍受着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挫败。
是啊,他爱她,从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是,他的心不知道,理智不知道,感觉不知道,只有身体没有说谎,留下了那么一丁点证明。可是,他是个迟钝的人,也是个绝情的人。爱了又怎样?更何况是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花千骨像是要哭出来,眼睛里有?
紫色的双眼凝望着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那道疤痕,减缓他的疼痛,可是所有举动却只让白子画更加羞惭,更加恼怒。
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她错了。却其实,他才是错得最多的人。怎么可以也爱上她?
摇晃着退后两步,突然就拔出了剑来,毫不犹豫的往自己左手上斩了下去,疤痕连皮带肉,竟被他活生生贴着骨头割了去,露出森森白骨。
……
时间停止。
花千骨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到傻掉,血溅到她的裙摆上,红艳艳的,像泼墨桃花。刚刚才涌起的那一丝喜悦,刚刚才感受到重新跳动的心,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剜了去,又是一次肝肠寸断……
“怎么可以这样?”
花千骨喃喃自语的退了两步,对自己有爱,就这样让他觉得耻辱这样觉得鄙夷么?那唯一的一个证明他哪怕自残也要抛弃。
“你怎么可以这样?”脸上两道血泪落下,大而空洞的眼睛茫然望着他,什么东西在体内像是要炸开一般。
白子画紧咬牙关整个身子都疼的在颤抖。这疤痕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代表!他爱她又怎样,不爱又怎样?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
感受到花千骨身上澎湃是杀气四处蔓延,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被这样揭开,他绝望而愤怒。他总是用剑伤她,唯一一次伤得是自己,却比过去任何一剑都更刺痛她的心。如此疯狂而任性的举动,只是想让她清醒也让自己清醒。
花千骨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退了两步。这辈子,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糖宝死的时候,她都没感觉到自己这么恨他。
他若真从未爱过她,也便罢了。怎么可以在她好不容易知道他是爱自己的时候,又把自己的心扔在地上如此践踏?之前他做的所有事她都不曾怪过,现在却只留下怨恨了。再无半点理智,脸上的憎恨与愤怒只化作一片妖到极致的冷峭邪魅,狰狞而恐怖。
“白子画,你会后悔的!”
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像是要发泄出所有的痛苦和愤恨,花千骨转身冲出寝殿。
大殿内欢宴的妖魔看着满身戾气、衣衫凌乱的花千骨冲了出去,都面面相觑,纷纷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寝殿内,白子画颓然于地,右手依旧颤抖着抱住左臂,鲜血汩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