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
平整的道路在明亮车灯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凌乱的大雨从眼前铺展到视线极尽处,整片天幕似乎都随着风雨变得混乱。
一片沉寂的车内,三个似乎重新冷静下来的女人沉默着。
燃火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冰冷的面具和黑色的斗篷下,轮回宫主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似是沉睡。
轮回宫主身边亮着蒙蒙的光,秦微白抱着笔记本,认真的看着一封一封的邮件,表情专注唯美的如同一幅油画。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的飞舞着,熟练的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大乱将至,早有准备的轮回宫已经开始将底牌一张一张的掀起来,始终隐藏在暗处的轮回宫开始行动,对于轮回宫而言,这场谋划了许久的乱局至今虽然混乱,但只要大方向还在自己的控制中,那就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势力合并起来后开始逐渐发挥的力量,内部具体到轮回宫各个部门,各个家族,各个重要人物。
所有人都在动。
秦微白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每个人的具体动向和传来的消息,有些消息完全是单线联系,在收到消息之后,即便是秦微白一时之间都很难确认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她将每一条消息整理到一起,然后用最快的方式将用得到的消息传递到每个人的手上,冷风呼啸,雨水敲打着车窗,纤细的手指敲打着键盘的声音汇聚到一起。
就像是落子的声音。
整个东欧都是棋盘。
这一局棋已经谋划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轮回宫自成立之初,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大量的暗子,无数的内应,潜伏的卧底,明面上的,黑暗中的,涉及到了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无数伏线正在随着密密麻麻的消息开始收拢,开始汇聚到一处。
没有人可以掌控一切。
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轮回宫已经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这一局,轮回宫不求稳胜,只求不败。
轮回宫算不上是黑暗世界的超级势力,他们虽然强势,但却没有底蕴,而且缺少根基的他们也让人看不到未来,他们比不上北海王氏,教廷这些根深蒂固的势力,甚至还比不上天都炼狱。
但东欧乱局自爆发至今不过数月的时间。
各大势力布局再怎么稳扎稳打,平静之中总会显得些许仓促。
但轮回宫不同。
在东欧这片土地上,他们布局已经有数年的时间,所有准备,已经不能更充分,在最后的时间里,秦微白要做的就是利用手中的消息将一颗一颗的棋子固定在最后的位置上,如此一来,只要棋盘不翻,这一局就是牢不可破。
新的邮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秦微白看了一眼,沉默下来。
她敲打键盘的手指停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道:“劫已经接近了摩尔曼斯。”
车辆在向前,穿破风雨,不急不缓。
一直沉默着的轮回宫主突然动了动,轻声道:“教廷完了。”
秦微白默默等着,但她等了很久,轮回宫主都不曾在说话。
“就这样?”
她忍不住问道。
“就这样。”
轮回宫主点了点头。
“劫会怎么样?”
秦微白直接问道。
她与她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这种冷漠。
这样的冷漠残忍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人性的将所有的情绪都完全剥离出去,人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世界无比的纯粹,纯粹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除此之外,美好的,残酷的,可悲的,可歌可泣的,她的,他的,它的,甚至包括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这样的人生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回忆和等待。
回忆曾经过往,等待终局之时。
秦微白不是反感这样的性格,她只是觉得心疼。
没有任何人的人生应该如此。
这样的人生,算是什么人生?
轮回宫主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没有听到秦微白的话。
秦微白突然有些无力。
劫接近了摩尔曼斯,在轮回宫的情报里,圣女安吉尔已经被教廷当成了背叛者,劫此去之后如何,结果根本不难想象,可这些事情放在轮回宫主面前,对她而言就只有一个结果。
教廷完了。
劫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关心过,不关心,又如何能谋划?
“他不会死。”
轮回宫主的声音像是叹息,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秦微白再次将一条情报变成命令发下去,她看着屏幕,思考了一会,道:“把握不大。”
对于摩尔曼斯的掌控,轮回宫已经真正到达了极致,那种多年来无孔不入的渗透往大了说,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无处不在,在那座接近极地和极地联盟总部的小城市内,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轮回宫的视线。
教廷带着安吉尔进入摩尔曼斯的第一时间轮回宫就收到了消息,但那个时候轮回宫所有的布置已经开始,轮回宫主也离开了摩尔曼斯,林族的精锐还在聚集,只有林枫亭在摩尔曼斯,可林枫亭同样是决战的重中之重,轮回宫也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教皇和阿瑞西斯,以及诸多最精锐的圣裁武士,最重要的是,在轮回宫的预计中,这一局安吉尔虽然凶险,但却并非没有一点扭转局面的可能,只不过唯一出乎轮回宫预料的,是教廷对待背叛者太过宽容,又太过残酷。
对待背叛的圣女,他们企图用净化来洗刷这份耻辱。
可面对同样背叛教廷的圣裁军团次长,他们却又太过宽容。
默莱德背叛了教廷,但又跟教廷建立了合作。
教皇在这次事情中表现的太过果断,甚至没有一点迟疑,快的让轮回宫根本没有办法去运作什么。
如此以来,不止是安吉尔,就连劫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无限降低。
秦微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燃火。
燃火静静开着车,不快不慢,她摇了摇头道:“来不及。”
“只能这样了吗?”
秦微白抬头看着窗外,喃喃自语了一声。
“这样最好。”
轮回宫主语气漠然:“审判日后,教廷谋东欧五国不成,已经开始与北海王氏合作,这方面的情报很少,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与北海王氏的合作到了什么程度,可在最终的决战里,他们却不会是我们的朋友,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让他们退出。”
“这算是兑子?”
秦微白突然问道。
轮回宫主沉默了下,淡淡道:“值得。”
在她眼里没有是否残忍这种概念,只有值不值得。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轮回宫主,看了很长时间。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她缓缓的,轻轻的开口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天澜如果知道劫去了摩尔曼斯,他会怎么样?”
“我有心理准备。”
轮回宫主声音木然:“如果他出现在战场上,我来。”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而且他也不一定去的了,雪舞军团,在这次决战里不会发挥作用了。”
秦微白想起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集中在雷基城阅兵广场上的雪舞军团被剑皇王天纵一剑兵锋。
在雷基城的宴会还在继续的时候,中洲总统李华成与雪舞军团军团长李天澜已经赶往总统府。
秦微白皱了皱眉:“李华成难道说服不了王天纵?”
“你见过真正的天骄吗?”
轮回宫主突然问道。
秦微白愣了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轮回宫主转头看着雷基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他马上就要来了。”
她的视线透过车窗。
窗外只有大雨,连绵不绝。
雨如黑墨,遮蔽天空,如此冰冷,又如此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