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州牧府中,议事大厅,众人齐聚一堂,气氛异常沉重。
“主公,经过几日休整,我军所剩六万将士,已然全部恢复,枕戈待旦,另外,遵照您的吩咐,这几日从邺城以及周围县城中,强征壮丁,又征召了近五万新兵,全部配发了兵器。”
听完文丑的禀报,袁绍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
“唉,想不到此战竟会这般一败涂地,更想不到,审配和田丰,竟然会投公孙瓒而去,这几日我时常思之,是否我有何处亏待了他们,以至于让他二人要如此对我?”
他一声长叹,面色颓然,仿佛苍老了十岁。
“主公怎可做如此想,这当真是属下等人莫大罪过。”
郭图马上就站了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审配与田丰二人,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对主公也多有不敬,有此不忠之举,实乃是本性使然,袁氏一门,以及主公您,对他二人多有提携之恩,他们非但毫无感激之意,反而背德忘恩,实在是天下第一无耻小人,主公切不可为此暗自伤神。”
“公则说的不错。这两人自以为才学天下无双,平日里就对主公不用他们之计,而多有怨言,能有今日之事,虽是偶然,却并非没有缘故,如今冀州危急,主公当善加保重身体,待退了刘赫之后,再缉拿二人,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没错,主公要保重身体。”
“还请主公切莫为此伤神。”
众人异口同声,齐声宽慰。
“诸位所说,也是在理……”袁绍稍稍缓和些许,正了正色,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我看刘赫迟早定会卷土重来,谋夺冀州,诸位可有良策?”
“属下……”逢纪正要开口,却被许攸抢了先。
“回主公,原本刘赫收买白波军,临阵倒戈,双方合力,共约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来攻,我冀州必败无疑。如今公孙瓒占了中山郡,阻挡了徐晃攻势,于我军而言,也算有利。如今刘赫亲自率军出上党,关羽率军入常山,两路兵马约十二三万,固然强盛,可主公在冀州多年,城池坚固,以攸之间,正当分而挡之。”
袁绍闻言,稍稍坐直了身子:“如何分而挡之?”
许攸上前一步说道:“关羽率领两万重骑兵,两万白波军步卒,共计四万人,其中战力最强着,自然当属其部重骑兵,只要挡住这两万骑兵,其余白波军虽众,却也不足为虑。”
逢纪对他方才抢话之举,十分不满,此刻便出言讥讽:“哼,话说得倒是好听,可那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其所率两万紫金龙骑,身经百战,锐不可当,向无败绩,要如何才能抵挡?”
郭图见状,反唇相讥:“看不出来,逢纪你倒是学会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非你也想学那审配田丰,对主公落井下石不成?”
“郭图,你休要血口喷人!”逢纪大怒回击。
“哼,在下是否血口喷人,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
“好了,都闭嘴!”袁绍忽然一声怒喝,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平日里尔等争吵几句,也就罢了,如今大敌当前,正当齐心合力,共退刘赫,子远,你继续说,旁人不得插嘴。”
“属下遵命。”许攸得令,十分得意地看了看周围众人,鼻孔几乎都要朝着天了。
“关羽攻占常山之后,定会南下,与刘赫夹攻邺城。从常山往邺城,有两条路,或走赵国,或走巨鹿,其中赵国境内多崎岖山道,巨鹿境内却是一片平坦。以在下之见,我军可派一队人马,前往挑衅,将其引往赵国邯郸城。过了邯郸之后,便可直达邺城,关羽定会前来。邯郸城自古便是大城,又经主公多年修缮加固,数千人马,足可镇守多日。在此期间,从城外山林之中,设下埋伏,趁其连日攻城疲惫之时,前往夜袭,却只袭扰,不与纠缠。如此下来,不敢言胜,至少可将其大军拖住。”
高览嗤之以鼻:“切,那关羽除却武勇之外,智谋见识也是不凡,岂会如此轻易上当?”
许攸对他冷冷看了一眼:“关羽秉性狂傲,便知有诈,也定会追来。倒是高将军,一向目中无人,却不想会夸赞关羽,想来是屡战屡败,给他打怕了?哦,是了,若非如此的话,主公派你接替二公子镇守中山,你怎会在面对公孙瓒大军之后,不予交战便匆忙逃了回来?嘿,可真是胆气无双。”
高览气急,对许攸怒目而视:“许攸老贼,你怎敢……”
“住口!”袁绍再次喝止了两人的争吵,高览瞪了许攸一眼,这才退了回去。
许攸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可在邯郸城外,挖开壕沟,多设拒马,再于官道之上,诸多丢弃各种杂物,阻挡其道,只要能拖住关羽一支人马,我军在邺城面对刘赫一方,便可胜券在握。灭了刘赫之后,再回头对付关羽,岂不是手到擒来?”
“属下附议。”
“属下亦赞同许子远之谋。”
“属下也赞同……”
郭图等人纷纷附和起来,袁绍脸色,转忧为喜。
“好,子远所谋,天衣无缝,定可助我成就大事,即刻传令下去……”
“主公……且慢啊主公……”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袁绍的军令,这让袁绍十分不悦,往外看去,竟然是沮授,他手臂上还包扎着绷带,却依然不顾门口守卫的阻拦,硬生生闯了进来。
“沮授,你好生大胆!竟敢擅闯议事堂,该当何罪!左右,还不将他拉下去。”
郭图大喝一声,几个守卫赶忙跑了过来,想把沮授拖走。
沮授却使劲挣扎着,而那些守卫也不敢真的伤到了他,很快就反被沮授跑了进来。
他脸色十分焦急,来到袁绍面前,直接开口说道:“主公,许攸之计,实乃谋害主公之策也,我军如今可用之兵,本就不多,若再分兵两处,则两处皆不能守,主公万万三思啊。”
“沮授,你怎敢胡言乱语,污蔑于我?”许攸怒道。
沮授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满脸担忧地看着袁绍。
袁绍不耐烦道:“难道你还有更好计策?”
沮授忙不迭从袖口中取出一卷布帛:“主公,正南和元皓二人,并非背叛主公,实是诈降也。他二人故意将中山郡献于公孙瓒,不过是想借他之手,暂时挡住白波军,好让主公集中兵力,对付刘赫。如今,有他二人遗留书信,信中特意交代,务必要将全州兵力调回邺城,包括青州鞠义将军三万人马,集于城内,方能取胜,分兵之说,绝不可取啊主公!”
“可笑至极!”许攸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审配与田丰,卖主求荣,人人皆知,竟然还敢留下书信,蛊惑主公,我看你沮授定是和他二人勾结一处,只怕暗中也已经收了公孙瓒那厮的好处了吧?”
“你……”沮授被他一番话气得满脸通红。
“我不与你争辩。主公,刘赫一处兵马,便有七八万之多,若是分兵去守邯郸,邺城兵力只怕比刘赫还要少几分。纵然邺城城高壕深,粮草足备,可凭借区区几万人马,要击退刘赫,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就算能胜,也势必迁延日久,而邯郸一地,又能拖住关羽几日?三日?五日?或是八日?何况,他大可留下一批兵马继续攻城,自己率领骑兵,绕道而来,也不过两日路程而已。审配与田丰二人,一片忠心,主公定要明察啊……”
“这……”袁绍陷入了犹豫之中。
“正南与元皓,忠心可鉴,我素有所知,而且如今白波军确为公孙瓒所阻挡,对我大为有利,若说他二人是假意投降,倒也合乎情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就凭你一面之词,只怕……”
他话没说完,沮授“噗通”跪了下来。
“主公,沮授愿以全家老小身家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主公可将属下与我家眷,全部关押起来,若是有假,随时可斩我等之头!”
说完,他对袁绍重重磕了三个头,脑门之上,顿时印出了血迹。
袁绍见状,心中十分动容:“好了好了,公辅何必如此,快快起来,我相信你就是了。他二人留书之中还说了什么?”
沮授见他答应,赶忙站了起来,只是手臂疼痛,让他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
“元皓留书,说在邺城之外南北两侧,分别新建营寨,与城池形成掎角之势,待敌军来攻,正可遥相呼应,令其首尾不能相顾,退了刘赫之后,凭借公孙瓒区区兵力,夺回中山,不过举手之劳。”
“沮授,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许攸、郭图等人纷纷指责起来,而沮授却全部都不予理会,只是满脸焦急地看着袁绍。
袁绍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好了,都别吵了,就……就依照公辅之言而行。”
“主公,这……”许攸顿时急了起来。
沮授却是大喜过望:“多谢主公,主公英明,主公英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