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汉军将士,都愣在了当场,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首先站出来表态,要投降,心有不甘。要直接离开,又怕曹操有什么阴谋陷阱。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有几个人忽然站了出来。
“我等愿降……”
这声音一出,所有汉军将士顿时大怒不已,都顺着声音看去,想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如此没骨头。
然而,当他们看清这几个人的面容之后,却又都怒不起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西门之外的战场上,被夏侯渊一箭射中手臂的高顺副将,葛将军。
他此时被军中另外两名将领,还有高顺亲卫兵的统帅搀扶着,缓缓走了出来。
几人来到曹操面前,跪倒在地:“我等愿意归降曹将军。”
曹操虽然不认识他们,可单看甲胄便知是军中将领,而非寻常士卒,尤其是葛副将和那位亲卫兵统领,这两人的盔甲与兵器,明显比其他将领都要强出一筹。
“几位对曹某如此信任,曹某绝不辜负厚爱,快快请起。”
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来准备亲自将他们扶起来。
周围的众多汉军将士,满脸失望与愤恨地看着他们几人。
“将军,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没有气节啊……”
“你们几人,可是深受陛下与高将军大恩啊。葛副将,你当年不过是一介流民,得陛下和高将军多番提点,才能有如今的荣光。黄将军,你本是当年雁门之时从张牛角麾下俘虏而来的降将,陛下非但不加歧视,反而多有重用,高将军更令你统领其五千亲卫,这是何等信任,你们……你们简直……”
一时间,周围充斥着对这几人的声讨和叱责,然而尽管如此,葛副将等人,却是面不改色,反而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们。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当年为何从军?无他,一为活命,二为建功,仅此而已。如今曹将军英明神武,我等无论要求活命,或要继续建立功勋,都只有归降一路,别无他法。”
不过他们这话是说得如此动听,但曹操却忽然发现,那位姓黄的亲卫兵统领,躲在葛副将身后,正对着周围的汉军暗中使着眼色。
他虽然十分谨慎,然而曹操何等样人,这区区伎俩,岂能瞒得过他?
“嗯?这几人莫非是要诈降于我,好伺机反叛,甚至意图行刺于我?”
曹操顿时心中生疑,原本要走向几人的脚步,也马上停了下来。
郭嘉也凑到了他的耳边,提醒了一句:“主公,这些人皆为高顺亲信,寻常士卒尚且不降,他们却一道归降,怕是有所企图,还是小心为上。”
曹操微微颔首,心中对他们诈降之计,已经信了七八分,不过脸上却依旧笑吟吟的,没有半点异样。
“呵呵,诸位将军身上俱有伤势,还是先行养伤,至于接风宴,明日再办不迟。妙才,你且带他们下去,好生照看,若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夏侯渊虽然不如郭嘉那般通晓曹操心意,但这句话的含义,他还是心中十分明了。
“主公放心,末将定然竭尽全力,照顾看诸位将军。”
这时,葛副将急忙问道:“曹将军,他们既不愿归降,不如早早放他们出城,我们与他们终究同袍多年,还请曹将军万勿失言。”
曹操见他神色有些迫切,心中愈发起疑。
“诶,此事曹某既然答允,岂会反悔?不过如今天色已晚,城中十余万大军,要将降者一一登记在册,也非区区几个时辰所能办到。至于不愿归降者,今夜纵然放他们离去,这等黑夜之中,荒郊野外,也多有不便。以曹某之意,便委屈他们一夜,将他们分别在城中,以及城外营寨内安置,我命各军送去粮食清水,明日一早,再办此事,诸位以为如何?”
“这……”
葛副将等人脸色有些犯难起来。
那黄将军说道:“不如先放走其中几部,以示曹将军诚意,余者再待明日放行,如何?”
他越是这么说,曹操却越是提防:“如此着急出城而去,莫不是要去搬救兵来?虽说张勇已被我设伏兵阻击,可难保刘赫没有其余后手,我还是谨慎为妙。”
他捋着胡须,一脸和善道:“诶,距离此地最近的其他城池,也要五六十里路程,步行赶路,至少也需一天一夜方能赶到,何况诸位苦战一日,必然疲惫,深夜出城,遇虎豹之类,岂不白白送命?”
郭嘉也说道:“我家主公一片赤诚,全为诸位着想,还请勿疑。”
葛副将等人面面相觑,显得十分无奈。
“哎,既然曹将军已如此决定,我等也不好再说什么。”
“哈哈,好,太好了,诸位乃百战名将,我得诸位相助,如虎添翼也。”
曹操放声大笑,而葛副将等人的面容上,忧愁之色,却已显而易见。
陈留郡某处,一座村庄之中,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这村庄之内,少有灯火,不过在村北口的一条小河边,屹立着一座破有些规模的庄园,其中却是灯火通明。
这座庄园虽然远远比不得洛阳的那些大宅院,却也是围墙高耸,看起来也是个富户所在。
在这院落之内,一个壮汉赤裸上身,正在将一块巨石高高举起,随后又轻轻放下。
单看他这浑身壮硕的肌肉,以及如同常人大腿般粗细的手臂,便知是个勇猛之辈。
他正练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壮汉一听这声音,当即警觉起来:“是马蹄声,有军队进村了?”
他当即走到一旁,从一个兵器架上,取下了一对铁戟,正要往外走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喊他。
“二弟,你提兵器作甚?”
壮汉回头看去,忙说道:“大哥,村中来了军队,恐要抄掠乡里,小弟防备一二,免得被这些家伙伤了村民。”
来人虽是他兄长,但却身形消瘦,一身粗布麻衣,跟他这个二弟简直是格格不入。
那大哥听他这番回答,急忙跑了过来:“二弟切莫胡闹,如今张太守已辞官去了洛阳,陈留有曹操和天子交战,此番来者,无论是哪一方,你我都得罪不起,快快将兵器放下。”
壮汉却满不在乎:“有什么得罪不起。这两年小弟我日夜苦练,武艺更甚从前。此次张邈太守突然投靠了洛阳的刘赫,我不愿相从,太守赐我金银布匹,送我还乡,即便离了军伍,小弟在家中也不曾有半分懈怠,管他来的谁,只要敢有半分不敬,我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挂在村口,看以后谁还敢来招惹咱们。”
说完,他直接就往大门口走去。
“诶,二弟……二弟,你莫要胡来啊……”
那兄长在后面跟来,奈何他小跑起来,也不如壮汉走路来得快,直把他急得不行。
然而,不等壮汉走到自己大门之外,外面那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自家的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敢问院内可有主人在?我等路过贵地,失了方向,特来问路,绝无恶意。”
那壮汉正要开门时,他大哥终于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
“二弟,你听见了,他们不过是来问路的,你这般凶神恶煞,恐起了冲突,反给全村招祸,你且躲开些,愚兄自有应对。”
壮汉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甘愿,不过他毕竟是自己兄长,如今家中父母双亡,长兄如父,便算得是一家之主,壮汉也只得依言退开。
见他听话,那大哥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打开了院门。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见到门外的这支部队时,还是受惊不小。
这支部队,竟然无一步卒,全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个个骑乘黑马,身穿乌黑甲胄,手提黑墙,若不是有月光和火光的照耀,只怕在这黑夜之中,自己想要看到他们都不容易。
站在自家门口的,却是两个看起来都约莫三十来岁的武将,他们已经下了战马,一脸善意地看着自己。
见到如此情势,那壮汉的大哥也急忙行礼:“见过诸位将军了。小人是此处宅院之主,姓典,名慷,字伯慨,不知诸位来我庄中,所问何事,小人必定知无不言,绝不敢有所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