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信息不对等了。
看着两个世家子,水馨陷入沉思——也许传言更多的只是传言,私下解除婚契的事,比她之前猜想的要少很多。
也许只是因为这两个都还没结婚,没有什么迫切需求。等到他们有迫切需求了,想要找到那法子也不难。
但眼下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君老太太是怎么死的,那位谢氏女,又到底是怎么中毒、中的什么毒,以及,有没有挽救的余地。是谁下手,和命毒有没有关系……真是一大堆的问题。
可惜,君九韶这时候回老宅,说什么都不可能将明面上没什么关系的“林冬连”带回去。
要真这么做了,别的不讲,君四家的这一大堆客人都得跟着去!
水馨也只能目送君九韶离开,等消息了。
等君九韶走了,水馨本来是想到驿馆等消息的。毕竟现在林诚思的手上握着林氏在明都的人手。就算人手级别低了点,也比她一个人耳聪目明不知道多少。
谁知道,君九韶一走,君四夫人醒过来之后,在去处理祖婆婆的后事之前,居然还找了几个儒生过去,说他们要是有兴趣,依然能在这园子里面开诗会,权当是将这园子暂借给他们了。
君家这座宅邸的院子还是不错的。
里面也有些精致的景观,虽然不能说多么别出心裁,可现在,谁也没法子去“第一坊”凑热闹啊!这会儿要是各回了各家,不也得另外找人来讨论这件事么。
最后,虽然冬祭日前,各种集会非常的多,但那多半都有长辈们看着,做主人的,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事。这种由着他们自己来的,可比精巧的园林,要更新鲜得多!
于是,有了君四夫人的这一句话,一堆人居然就这么不走了。
真的在君家的园子里面,开起了诗会。
当然了,作诗只是顺带。
更多的还是调情和八卦。
于是水馨也就干脆的先留了下来。毕竟这些人的八卦方向,显然还是和治史的林诚思有相当差别的。水馨听了半天就觉得,林诚思虽然是南海书院的,比起文山书院来,南海书院差了一筹,可林诚思的眼界,明显比这里冒出来的那几个文山书院的学子要广阔一点。
也许是因为,文山书院对明都的学子,要求没有那么高?
这些学生和女孩子聊天,明显对家长里短更了解。
而林诚思,收集情报的时候,却明显更注重“统筹”、“势”这一类的东西。
不过,家长里短什么的,这时候听起来也有一些别的趣味。
毕竟林诚思拿给水馨的情报都是总结过的。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让“林冬连”去看他到他手上的详细信息啊!
水馨来明都这些天,听到的都是凶案相关,比较紧密的消息。
这些人却并不多关心君家——君家有两个大儒在,顶多被砍掉一些不重要的枝枝叶叶,不影响根本,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话题发散开来,说的就多了。
“这有什么好听的。”夏曦陪水馨坐在院子的角落里,皱起眉头,“你以前没听过?”
“还真没有。”水馨认真道,“再往前的话不用说,在曲城的时候,我也就参加了一次类似的聚会吧,还是族姐邀请的。那时候大家矜持多了。”
夏曦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他还想说,在这里根本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他想了想,林冬连有很关注之前的案件么?似乎也看不出来啊!她终究是林氏女,和明国并没有什么关系。
华国的话……
“说起来,华国那边,也不知道婚契是什么样的?”夏曦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当然不是在问水馨。
因为“林冬连”根本就没去过华国,当然,水馨也没有——如果婴儿时期不算的话。
水馨确实也没法回答。
但她其实从这园中那些三三两两散落交谈的青年少女们的谈话之中,听出了一个重点——
“看起来,他们已经普遍认为,之前被那颜仲安和安元辰发现的‘恶念’,印证在之前听说的那两件事上了。”
因为没有确切证据,哪怕有八九分的笃定,她依然没有用“凶案”之类的词汇。
“难道不是吗?”夏曦其实也这么认为,“尽管是在这座宅邸的附近出现的,但之前那两个也许是巧合,未必一定要在凶案发生地的附近。或者满足另一个条件就可以——在要谋杀的人的直系血亲附近那么做就可以了。”
因为知道命毒、怨念这一类的情报,夏曦觉得这样的推断还是挺靠谱的。
“也许吧。”水馨却不那么肯定。
其实李遥知也说过,在他所知道的命毒制作之中,那些“配料”,并不需要在凶案发生的附近制作。
毕竟命毒原本针对的是修士,是一种灵毒。尽管因为灵植的限制,并没能闯下赫赫凶名,但针对低阶修士用这手,被发现的可能性都很大。
如果非得在预计好的凶案现场制作配料,那么局限性就太大了。
连鸡肋都称不上。
但前面两桩案子,真的是巧合么?水馨却不那么觉得。
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也许这里还会发生些什么呢?
“林氏、张氏、君氏、谢氏。”夏曦的思维和水馨不在一个频道上,“据说颜氏是和叶氏有关联。如果这么算,那么这几桩案子,已经牵扯到了五个超级世家。”
“超级世家?”水馨还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有文心后期坐镇,并且握有一国实权的世家,被称作超级世家。在明国的话,政事堂那几位的世家都算,但在华国……很难说是不是只有林氏一个超级世家。毕竟另外几家要联合起来,才能和林氏抗衡。”
水馨算了下,明国政事堂的大佬们,五个是圣儒门下。也就是他们领命过来开创了明国——
战画大师君铎、诗圣谢昭、赋圣叶久、棋绝刘肃、书绝周暮。
后来又先后吸收了两个功勋之后成就的大儒,南广连和张煜。
“张氏,就是那个灵兽出了问题的?这几天刑部有去查这件事吗?”
“因为是在郊外,所以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夏曦消息还算灵通,“对了,那位张夫人你知道出身何处?琴绝邱醉之后。”
水馨张口结舌。
琴绝邱醉和画绝罗中衡都留在了华国。算得上是华国世家的领头羊了(不算林氏)的话。
但话说回来……
“我听说也就是刘氏和周氏人丁单薄。其他家族要是算上旁支,人口多半能和林氏媲美。”水馨中肯道,“世家又喜欢讲究个门当户对。所以这也不算什么吧。那个君二徽娶了谢氏女,也不代表君氏和谢氏的联姻不是么?”
夏曦想了想,“其实叶氏和张氏的人口也不算多。”
水馨就不知道这个了。
就是刘氏和周氏人丁单薄这一点,都是刚才听八卦听来的。
刘肃根本就没有亲儿子,而是过继了一个侄孙。但那侄孙天赋平平,虽然算是会生孩子,但一代代的天赋都不大好,就一代代的被分出去。分得特别快。被确认的嫡支出了几个文胆,却都是看不出前途的那种。
反而是作为弟子的“棋痴”真正继承了衣钵。
周氏则是另一个极端。
每代弟子的天赋都不错,可偏偏不会生孩子。每代的传承都相当艰难。有人笑说,周氏现在同年龄的嫡支子弟,若是从大儒那一代来论辈分,每个都比同龄人高出五辈以上。
不过周氏也是世家里面,除了君氏之外,另一个一门双大儒的世家。周泽晟是现在的西沙道道台,大儒周暮的曾孙,成就大儒也就百年左右。
至于叶氏和张氏……张煜不用讲,成就大儒比较晚,生孩子也比较晚。一儿一女,剩下的一个老来子如今已经因为天赋问题被送走了。
叶氏的话……
“叶氏好像是因为不纳妾?”水馨隐约听见了这个八卦。
“叶夫人——叶大儒的夫人不让纳妾,说是叶氏子孙已经够多了。”夏曦身处这个环境,自己也忍不住八卦起来,“说起来,那位叶夫人在道儒之战的时候,一度很有机会冲击文心。但在战争中重伤损了根基,本来是性命不保的,叶大儒就提出用婚契给她续命。叶夫人提出,娶她可以,但不管她有没有后代,都不许纳妾,后代也不许纳妾。叶大儒同意了,两人这才成婚。”
“有道理啊!水馨道,“生孩子为了什么?传承香火?身后祭拜?大儒生了孩子达不到大儒的层级,多半曾孙都死得比祖爷爷还早。反而是长辈送晚辈吧。就是文胆的寿命,都足以送走三代凡人儿孙了。所以……想要尽力生孩子其实是没有自己达到大儒层级的自信么?”
“……为了传承吧。”夏曦虽然并不想要同意家族的联姻,但还是有些不能适应“林冬连”的理论。
“传承可以收弟子啊。”水馨诧异道,“儿女的资质无法考察,弟子却是可以的吧。”
“嗯……”夏曦对此也无言以对。
“这个可能是本能恐慌的延续。”水馨自己找到了答案。
“什么?”
“因为不努力生孩子的话,就会灭绝,这样的恐慌。早在道儒大战之前,凡人就被杀得差不多了吧。”
尸蛊血海魔器什么的,轮番折腾人啊!
“难怪你和表弟的关系好。”夏曦听了这个论调,感慨道。
水馨想了想,觉得可以认可这句话。
虽然林诚思帮了她不少,但她真正开始认可林诚思,是在林诚思告诉她,卧龙山脉附近有宗室失踪之后。
水馨和夏曦这会儿聊起天来,就不怎么关注其他人说什么了。
尽管两人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但勉强也可以说是融洽。
然而,就在水馨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冷哼。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衫的少女,正从不远处扭身离开。那声冷哼,明显是出自她的口中。
水馨莫名其妙,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们并没有莫名其妙的换地方。这儿依然偏僻,没有什么美妙的景致,是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但同时也远远称不上隐秘。
“……干嘛了?”水馨回想着,“我刚才说了什么糟糕的话了吗?”
她不是屏蔽了外界感知。
稍微回想一下就想了起来,那黄衫少女,应该是在她说“儿女的资质无法考察”的时候过来的。
“……哦,她好像没有修仙资质?”水馨想了想,又自己得出结论。
夏曦点点头,认可“没有修仙资质”的结论。
别的就不知道了。
刚才君九韶也还没来得及介绍那个黄衫姑娘。
被打扰的水馨目光跟着黄衫姑娘走了一段,就见她走到了另外几个少女身边。被人嘲笑了两句。这才让水馨明白了对方生气的原因。
原来是来搭讪夏曦的。
毕竟夏曦也是个儒修啊!可夏曦现在显然对姑娘家没什么兴趣。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
黄衫少女有些愤愤,就又从那几个少女身边离开,凑向了池塘边正在兴奋聊天的一群少年少女。那一群里面,就有好些或先天或后天的天目了。
“她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大对。”水馨道。
“被嘲笑所以生气了呗。”夏曦不以为然,“女孩子总是心眼小——当然我不是说全部……额,我是说,那里面好像有她的心上人。”
水馨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说到底那黄衫少女的注意力又不在她身上,她也感应不到太多。一时间却也无法分辨,到底不对在哪里。
她只是本能的站起来,远远的看着那少女走入了摇曳的树荫下,在一张桌子边上,端起杯子来连喝了两杯。大约是酒。因为那两杯后,就有人过去了,似乎是要劝她。
结果……那黄衫少女端起了另一杯酒,就往对方的嘴里灌——这动作杯树荫遮挡,水馨也看不清,纯粹是感知到的。
再然后……过去劝说的那个少女,就向后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