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说：“那个游得慢吞吞的家伙要走了，我见过他。”
此间的鱼没见过猫，也没见过虎，鸟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人，只是鸟的奴仆。
卖鱼的男人，黝黑的发亮皮肤，绝对不难看的脸，即使野性也掩盖不了他的英气。他的鱼也摆弄的很漂亮，按颜色大小分开，品类有四五种，一条黑色的像鲨鱼的标价最高：三个铜板。
另一条鱼说：“他游得没有这个黑大个快。”
“笨蛋！这里又不是水里，也不用游泳。咦，我们怎么可以在水外说话了？”
“你才是笨蛋，没发现下雨了？”
果然，雨说来就来，怪不得商人开始收起货物。
奇怪，这几天也没见下雨，说下就下了。不过也许连续几天不下雨才是该奇怪的事情。
我将行李背好，身上已经湿了一些，商人在前，我在后，穿过人群急匆匆离开。
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住我。
我认出了他，是那双在水里潜行和我对望的眼睛！
“有事？”
“你，把刀留下。”他眼睛盯着我。
“刀？你要抢劫？！”
我虽然有点犯怵，但这热闹的集市他应该不会公然抢东西，否则这些商人也不会带着货物来交易了。
商人也拉住骡车，回过头看这个黑铁塔一样的年轻人。
“不，我给你钱。我给你，三十，不，五十个铜板。”年轻人下了很大决心。
商人微微一笑，“小伙子，你要知道，一把刀要卖十颗宝石，铜板的话要一千个。而且这位公子哪有什么刀，我这里倒是有一把，还是等凑够钱再来买吧。”
和气生财，即使面对无赖的主顾，也要笑脸相迎。
“不是买你的刀，万利先生，鱼刺我要的是这个人的刀，他，不是你们商会的，我抢了都没人管的，我只有五十个铜板，或者这几天鱼也拿走，我是文明人，不动粗的。”
叫万利的商人，微微一惊，这野蛮人倒也懂得规矩。
商人和来这的农人，野人是不愿意招惹的，但是落单的外人来到这里，别说是财物，就算被掳了去当奴隶也是没人管的。不过，这人身上有银石，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得是南岳城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乱闯到这山里，自己要是救他以后少不得好处，就是那块银石给自己也发了横财了。
“大胆！这是我们商会的贵客，再纠缠，小心我让你们首领剥了你的皮！”万利板起脸，厉声呵斥。
鱼刺的脸一下暗淡下来，本以为逮住一个机会抢一把很锋利的刀，却是惹不起的商会的人。他无法去计较万利说话是真是假，对于部落来说，这些商人是得罪不起的，万一没有他们供给盐和武器，吃饭和打猎都成问题，自己反而是无足轻重的穷小子。
谁让自己挖不到宝石？要是能换一把真正的刀来，说不定就能成为巡山的卫队，家族在部落里也会发达，妹妹也不用去干粗活，甚至可以不用操心心爱姑娘的聘礼。宝石，刀，钱，他必须要弄到。
“公子，我们走吧。”
我看着黯然退在一边的鱼刺离开，他看着我们的背影就要消失。鱼刺咬牙，手抠进了鱼的身体，下了一个决定。
他冲到万利面前，跪倒在地。
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叫鱼刺的彪悍的野蛮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愿意以卡拉山的名义发誓，效忠这位公子？”万利也是颇感意外。
“是。我以卡拉山神的名义发誓，誓死效忠。”
“公子，您看？”万利不敢做主，“你等着。公子哪能随便就收个奴仆！”说完把我拉到一边。
“公子您可能不知道这个部落，他们信奉卡拉山神，如果以卡拉山神的名义发誓肯定是不会违背的，您要是正好缺个仆人不妨收下此人，鱼刺这个名字在附近还是有点小名气的，虽然穷了点，力气不小，人也不那么野蛮，更难得的是已经有几年没有卡拉部落的男人给人当奴仆了，在京城里也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我有些为难。自己尚没有着落，何苦又带一个人在身边。
“万老兄，这人随意就舍弃自由，认人为主，我看有点蹊跷。”
万利笑道：“公子多虑了，想必您家里也有无数的仆从，哪一个难道还非要迫不得已才给人当奴仆？这些山野之人那，虽然这些年少了，以前还是有不少给有钱有势的人家掠去当家奴的。而且以卡拉山起誓，必定是死心塌地的，比普通的仆人要可靠得多。”
他把我当成富家公子，我若是连个仆从都不敢收，怕是被怀疑。此地危险，还是尽早离开，只好将计就计了。
收下就收下。
“公子本来是不打算收你的，不过，看在你还算忠诚的份上，勉强留下吧。还不求公子赐名！”
“公子，请您为鱼刺取个新名字吧。”男人倒头拜下。
我还从未给什么东西起过名字。
“还叫鱼刺吧，你这名字是来自父母吧，留下来好了。”我淡淡地说。
这样，鱼刺就跟着我了。
他跑回集市，不久返回，身后领着一个小姑娘，就是那个喜欢铜镜的女孩。
“鱼凌，还不快起誓，永远服从公子！”鱼刺拉扯着女孩，非要她跪拜，可姑娘很倔强，低着头，就是不答应。
“鱼刺，你这是干什么！还带上一个妹妹，你以为到公子身边是吃闲饭的？”万利阴沉着脸。
“主人，求你连她也带走吧，我是她，唯一一个亲人。我走，她也没有吃的，会饿死。鱼凌，你快发誓，你怎么敢不听哥的话。”男人急的不行，怎么说那女孩也低着头不说话。
“不行！”鱼刺居然不买他的帐，万利更不满了，“放肆，你以为养个人是容易事！这不是你们山里，一个女人一年的开销得多大？尤其是这么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光吃饭，什么也干不了，你留下可以，女的不行。”
我其实也是不乐意的，连鱼刺都不想要他跟着，要是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我养不活。
雨渐渐大起来。万利递给我一顶帽子。
鱼凌和鱼刺站在雨里，一个黑铁塔一样，一个瘦弱地像随时都会倒下，颤抖着。
我不想耽误时间，或许两个都不要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个黑大个本来与我为敌，现在忽然投靠过来，我才不相信什么发誓赌咒什么的，万一半夜偷了东西走了还算好，要是谋财害命，到时候死的多冤枉。
于是我摆摆手大声说道：“好在我还没有给你改名，你的誓言收回去就是了，还是好好回去养活家人，雨大了，不要耽搁了。”
说完，我拉上万利，两人牵着骡子紧紧离开了。
雨来的急，去的也很快。不一会，雨过天晴，空气跟洗过一样，透着芬芳的味。一路上万利很客气，偶尔说几句套套我的话，我小心地装作漫不经心地掩盖过，不过不能跟他时间久了，要不以他的精明迟早露馅。
奇牙镇。
好怪的名字，不过在南岳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没人在乎它是否有个响亮的名字。不过还是有不少商贾在这里云集，客栈也有那么几家，我进去之后赶紧推脱累了，就将自己关进房间。也真是累了，我洗了浴也不吃东西就闭目休息。至于那个万利，等下找个借口跟他告别，虽然他不像什么坏人，但好像对那块石头很感兴趣，别不会跟山水门有什么瓜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