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爸爸在工地上失足摔死,亲人和那个女人为着爸爸用命换来的赔偿款大打出手,没人在意她几次哭得晕厥过去。
后来那个女人拿着一笔钱跟别的男子跑了,拿了大半赔偿款的亲人说是养她,实际上她每三个月轮换去各家做保姆。
无论春晓秋冬天不见亮就起床,一日三餐都是她一个人做,却不给她饭吃,还要做所有的家务,去地里帮忙干农活,每天夜里两三点钟她才能休息,有时候没做完就不能休息,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村里的人不但骂她是灾星,是没人要的野种,还吐口水扔石头。
好几次她伤了痛了偷偷去爸爸坟头哭,哭得肝肠寸断,她还不到六岁啊。
张奶奶见她可怜,但杨家人在村里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村里没人敢招惹杨家人,张奶奶只能经常留一些饭菜悄悄给她吃,她才没饿死。
十五岁张奶奶病逝,偷听到亲人要将她嫁给四十多岁的鳏夫换取一千块聘礼时,她连夜逃走了,除了给张奶奶和爸爸迁坟,从此再没回去过。
而幼时所受的折磨和年轻时的疏忽,导致她精元过度耗损,不到四十岁就油尽灯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里。
沈秋兰忽然看到爱女眼角泪水心疼不已:“九儿,你怎么哭呢?告诉娘是不是头又痛呢?”
其他人也齐齐围拢在炕边。
“我没事。”杨梦尘抬眼望着众人:“九儿不孝,害得爷爷奶奶,伯伯伯母,爹娘和哥哥们担心了。”
杨周氏眼中盈着泪:“傻孩子,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九,九妹,你你你……”杨三郎杨成宣忽然指着杨梦尘语无伦次。
杨成宾惊讶道:“九妹,你居然不傻了?”
“臭小八,竟敢这样说九妹,欠揍!”杨成宾后脑勺被亲哥哥杨五郎杨成宇拍了一下。
杨六郎杨成宏趁大家不注意狠狠踢了小八一脚,九妹痴傻虽是事实,但小八却叫嚷出来,活该挨揍。
看到其余五位哥哥也扫来警告阴沉眼神,杨成宾浑身一颤:“我又没说错,九妹……”
“闭嘴!”杨二郎杨成宁厉声喝止。
几个长辈根本没管小子们,直直盯着杨梦尘,见她眼神清澈明亮,全无往日呆板无神,还有以前每次只说一两个字,现在竟说了一长串且吐字清楚,九妹真的好了?
“你们还记得几年前路过村里的道长么?”杨老爷子激动得难以自持。
杨朝毅想了想道:“爹是说给九儿取名梦尘的那个老道长?”
“就是他!”杨老爷子点点头:“当初道长说九儿因魂魄不全才变得有些痴,等机缘到了,自然聪明伶俐无人及,富贵无边福泽长!如今看来是道长所说的机缘到了!”
“这么说九儿(九妹)真的全好了!”
“天佑我杨家啊!”
看着喜极而泣的家人们,杨梦尘感动又如释重负。
这样她不用想办法让家人接受她的改变了,而原身竟跟她同名同姓也是缘分。
前世亲人刻薄,村里人冷漠,今生长辈疼爹娘爱兄长护,邻里和睦,前世身子破败,今生能调养好,对她来说是老天的恩赐,她会好好珍惜。
天刚微亮,杨梦尘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打开房门走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深邃灰白的天空中,晨曦渐渐展露,几颗星星还留恋着不肯离开,四周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空气清新中带着泥土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她恢复神清智明的事,全家人一致对来探望的村里人说是那个道长功劳,毕竟村里很多人都见过,那个道长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模样,自然是深信不疑。
她旁敲侧击从哥哥们那里得知,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分为东楚国,南平国,西梁国和北越国,听说最广阔的曼汶海尽头还有一个庆安国。
她所在的杨柳村是东楚国永昌镇最大,人口最多的村子,约有六百户人家,姓氏主要是杨,柳和陈三大家,其余还有一些小姓氏,是从别的村子和外地或嫁或迁徙到此落户。
北面矗立着几座高山,村里荒地多良田少且农作物产量都很低,缴纳税赋后所剩不多,农闲时青壮年会去镇上或县城打临工,或上山打猎养家糊口,村里人很穷,其他村子同样如此。
“九妹,你怎么起来呢?”正打扫院子的杨成宁忙走过来:“你身子还没好,快回去躺着。”
听屋中没有动静,杨梦尘拉着杨成宁走到院子里,压低声音道:“二哥,近半个月我天天躺炕上浑身都发霉了,出来锻炼锻炼身体才会好得更快。”边说边晃着他胳膊,向疼爱自己的家人撒娇,她毫无心理障碍。
“真的会好得更快?”杨成宁狐疑地看着妹妹,见妹妹肯定地点点头,又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不过还是叮嘱道:“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回屋。:///”
杨梦尘答应着,还拥抱了一下杨成宁:“二哥真好!”然后走到打扫干净的院里空地上。
她偶然结识了一位中医大师并成为忘年交,知道她身体不好,大师就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套养元补气的养身之法,即改良版的太极拳。
“二弟,九妹在做什么?”从后院回来的杨成容捅了捅杨成宁:“看着象在跳舞?”
“锻炼身体,九妹说这样才好得更快。”杨成宁也没看懂。
听得两位哥哥的对话,杨梦尘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精芒,突然一个旋身,伸手抓住两位哥哥各一只手腕,右脚同时轻轻一扫,淬不及防的两个人摔倒在地,杨梦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我不是跳舞,而是在练拳法。”
短暂的呆怔后,哥儿俩飞快爬起来,双眼亮晶晶看着妹妹:“这是什么拳法?我们可以学么?”
“我原本就打算教全家人练习。”杨梦尘点点头:“这太极拳法基于太极阴阳之理念,用意念统领全身,通过入静放松,以意导气,以气催形,达到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作用,还可以内外兼修,刚柔相济,技击对抗。”
“好精妙的拳法!”
杨梦尘站在两人对面:“现在两位哥哥跟着我的动作做。”说完开始演练熟记于心的招式。
杨成容和杨成宁天资聪颖,跟着打两遍就学会了,这套拳法看似简单,实则千变万化,哥儿俩越发用心练习。
几个后来的杨家小子都跟着学,杨朝武和杨朝毅也学得有模有样,旁边三个妇人乐呵呵地看着,对于杨梦尘会武功之事,众人有志一同地不追问。
“这是在做什么?怎得这样热闹?”听到响动的杨老爷子和杨周氏出门一看,儿孙们跟着孙女在院子里比划来比划去觉得很稀奇。
“爷爷奶奶。”飞奔跑到两位老人面前,杨梦尘扬起小脸道:“我们在练太极拳,二伯,爹和哥哥们都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这套拳法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所以全家人都要学。”
“还别说,只练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这太极拳真不错。”杨朝毅赞叹道。
杨朝武神色有些恍惚:“军中将士们要是学会了这套拳法,战场上或许能减少伤亡。”
当年那场东楚国和北越国之战,他和所有的新兵没有经过操练就直接去了战场。
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倒下死去,他除了不停厮杀什么也做不了,一年后断了左臂和一身伤疤的他回了家,那场征战留下的伤痛他永生难忘。
众人沉默,那年村里去当兵的青壮年大半死在了战场上,好长一段时间村里都沉浸在悲痛中。
而杨梦尘暗暗叹了口气。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跟将帅能力有关,也跟兵员本身素质有绝对关系,如果兵员上战场前学会一些应敌作战技能,那么活着的机会自然越多。
气氛过于沉重伤感,杨老爷子忽然扬声道:“九儿说这套拳法好,全家人好好跟着九儿学。”
众人齐声回应。
“瞧瞧乖孙女这一头的汗,快回屋去,省得惹了风寒。”杨周氏边拉着乖孙女回屋,边掏出帕子拭去她额头汗水,还不忘吩咐儿媳:“秋兰,快准备热水,让九儿好好洗洗。”
“娘放心,儿媳早就准备了热水。”沈秋兰从厨房拎出一桶水,杨朝毅忙接过来提到爹娘房里。
练了近小半个时辰的太极拳,又洗了个热水澡,杨梦尘只觉浑身舒畅,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浓稠米粥,两个鸡蛋,两个白面馍和一盘炒青菜,眼中有泪光闪烁,将鸡蛋和白面馍放到盘子里,然后端着碗和盘子走进堂屋。
一家人分成两桌,每张桌上一盆照得出人影的高粱米清水粥,几个黑面饼和一小盘咸菜,就是这样粗糙的饭菜,谁也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小口慢嚼,动作优雅。
近半个月,一日三餐奶奶都把她的饭菜端到屋里,看她吃完且喝了药睡着后才去吃饭。
第三天傍晚奶奶走后不久,她忽然想喝水,可水壶里没水,去厨房找时路过堂屋,竟然看到家人们吃着这样的饭菜,心里酸涩又感动,忍着泪悄悄回了屋子,明白家人们的用心,所以她也故作不知。
蓦然看到妹妹,杨成容猛地站起来:“九妹,你怎么过来呢?”
而其他的人也急忙起身挡住桌上的饭菜,看着杨梦尘的眼神有些担忧和慌乱。
眨了眨眼掩饰去眸中泪水,杨梦尘端着饭菜走到桌边,将两个剥了壳的鸡蛋放进爷爷奶奶碗里,其余人碗里则是分好的白面馍,炒青菜分到两盘咸菜里,再将浓稠米粥分别倒进两桌装高粱米的盆里,给自己添了一碗混合的清水粥,在奶奶旁边坐下。
杨周氏忙将碗里的鸡蛋夹给杨梦尘:“九儿,这是给你补身子的,我们不吃。”
“是啊,你还没好,要多吃些。”杨老爷子也把鸡蛋给孙女。
其他人也不要。
杨梦尘捂着自己的碗:“我已经全好了,刚才我不是还教了你们太极拳么?还有吃了饭我要跟哥哥们上山。”
话音刚落,沈秋兰立刻反对:“不行!”春天到了,山上野兽多,她可不放心。
“娘,我一定会注意安全,而且哥哥们也会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见娘亲还是不答应,杨梦尘小脸顿时垮了。
看不得孙女失落模样,杨老爷子做了主:“让九儿去吧,这些日子她闷坏了,当去散散心也好,成宥今天就不去地里了。还有你们几个,好好照顾九儿,听见了么?”后一句是对四个小孙儿说的。
“爷爷放心,孙儿会保护好九妹。”杨成宥承诺道,四个小子也连连保证。
一家之主发了话,纵使沈秋兰再担心也只得遵从,不过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叮嘱成宥一下。
而眉开眼笑的杨梦尘‘吧唧’亲了一口杨老爷子的脸:“爷爷真好!”惹得杨老样子羞红了一张老脸,心里却美得冒泡。
“只有爷爷好,奶奶就不好么?”杨周氏故作酸溜溜地道。
杨梦尘闻弦歌而知雅意,在杨周氏脸上亲一口:“奶奶当然也好!”杨周氏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我们呢?”
八个小子满眼期冀看着妹妹,几个大人笑眯眯地不说话,但心里也期盼着。
“都好!爷爷奶奶,伯伯伯母,爹娘和哥哥们都好!”杨梦尘笑着道:“能够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对我来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周氏紧紧搂着乖孙女:“傻孩子。”
“九妹才不傻!九妹是天底下最美最聪明的女孩子!”杨成容沉稳脸上一本正经,其余七个小子也齐声附和。
杨周氏立马承认错误:“是是是,奶奶说错了,我们九儿是天底下最美最聪明的女孩子!”
“奶奶,哥哥们,哪有你们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杨梦尘娇嗔地扭扭身。
众人哈哈大笑,一片和乐融融。
隔壁房间,半靠在炕上的杨朝文听见堂屋里传来的欢笑声,一丝欣慰和苦涩交织在苍白消瘦的脸上。
他已不记得家里多久没有笑声了,他摔折了腿再不肯出门见人?还是二弟从战场断了左臂回来?
吃完饭,杨老爷子和两个儿子儿媳,还有三个大孙子拿着农具去了地里,杨周氏和柳秀云留下收拾家务,照顾杨朝文,杨成宥则带着弟弟妹妹上山,每个人按杨梦尘要求背了一个背篓,背篓里装有绳子和刀。
路上遇到村里人,杨梦尘都微笑打招呼,原主虽痴傻,但记忆力惊人,简直过目不忘,而她承袭了原主记忆,若是不认识的人,哥哥们也会暗暗提醒她。
村里人知道九妹恢复了神智且更加乖巧可爱,越发喜欢她,纷纷和善回应,得知他们上山后再三叮嘱他们要小心。
站在山脚,杨梦尘抬头一望。
几座青山高耸入云,看似巍峨独立却又连绵不绝,满山高低树木浓密而绿意葱葱,阵阵山风吹拂,带来各种沁人花香和果香,还有鸟儿们欢快的鸣唱。
“四哥,这几座山是村里所有么?能买卖么?”杨梦尘问着身旁的杨成宥。
“买一座山要花很多钱,一般人买不起,若是有人想买的话,可以去找村长和里正办理过户,这几座山都属于村里。”
“九妹想买山?”杨成宇一脸为难:“家里没钱买不起。”
绝对妹控的双生子杨成宏和杨成安异口同声道:“我们会努力挣钱,以后九妹想买几座山就买几座!”
“还有我!等我有了钱,要给九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杨成宾不甘落后。
十岁多的男孩子正是好吃好玩的年纪,不过多年后,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儒杨成宾始终坚守着这个诺言,当然杨家其余七子同样疼妹入骨,致使天下女子们对杨梦尘各种羡慕嫉妒恨。
“你就知道吃和玩!”杨成宇一巴掌拍向杨成宾的后脑勺:“别废话,山脚的野菜都挖光了,我们去山上看看,再砍些柴回去,最好能抓到山鸡给九妹补身子。”
杨成宾嘟着嘴,这是我亲哥么?动不动就拍我后脑勺,不知道这会将聪明的我拍傻么?
看着友爱和睦的哥哥们,杨梦尘面带微笑,感动又庆幸。
而杨成宥望着几座大青山,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小半山腰上,杨成宇去砍柴,杨成宏等三个小子则挖野菜。
瞧见妹妹左顾右看,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的杨成宥狐疑道:“九妹,你在找什么?”
“找草药。”杨梦尘边说边四下查看。
为了让她更清楚地熟识草药,梁爷爷时常悄悄带她去村里山上采摘草药,并教她制药方法,后来她从中医大师那里也学到很多知识,成立中药制剂公司前,又跟着中药药剂师们学了几个月,她天资聪颖,制药技术连药剂师们也自叹不如。
这从未开采过的古代大山里应该有不少草药,虽说现在不能制成药剂,不过采集回去整理一下,再卖给镇上的药铺应该能卖一些钱,就可以改善家人的生活。
“找到了。”蓦然看到不远处开着淡紫色花朵的植物,杨梦尘欣喜地跑上前去。
杨成宥紧随而至:“九妹,这是草药?”
“嗯,这是紫花地丁,又叫箭头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可治疗痢疾,目赤肿痛,跌倒损伤和毒蛇咬伤等。四哥,把刀给我。”
虽然没听懂妹妹话里的意思,但杨成宥还是和妹妹开始动手挖采:“四哥,记得连根一起。”
这片儿有不少,很快就装满了一个背篓。
“九妹,快看,这是什么?”杨成宾忽然跑到杨梦尘面前,献宝似的摊开双手,赫然是七八个鸟蛋:“我在那边那棵树上发现的,回去让娘煮了给你补身子。
杨梦尘笑着称赞道:“八哥好厉害!”
妹妹崇拜的目光,令杨成宾不自觉地挺了挺小身板,嘴里却谦虚着:“运气好罢了。”忽然看到背篓里的植物:“咦,四哥,九妹,你们挖这么多花做什么?又不能吃。”
“这是草药,采回去整理一下,我们拿到镇上药铺去能卖些钱,然后就可以还村里人的钱,还可以给大伯和二伯母买药,甚至买些米面回来。”杨梦尘解释着:“这是那个道长教我的,并且还教会我很多东西,以后再告诉你们。”
看了看那些所谓的草药,杨成宾怀疑道:“真的能卖钱?”
“九妹说能就能,你少说废话。”杨成宥警告地瞪了杨成宾一眼。
“九妹最聪明,九妹说这草药能卖钱当然就能卖钱。”杨成宏和杨成安走过来,两人背篓里装满了野菜,杨成宏信誓旦旦道:“我看到过李朗中来山上采草药,又去镇上药铺卖钱,只是除了李朗中,村里人都不认识草药,没人来采,即使采了也没用,药铺收药很严格,不合格的不要,那样就白忙活了。”
杨梦尘暗暗叹了口气。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那些拥有各种才能的人,有谁愿意把才能无偿献出来?
李朗中给村里人看病都会少收或者不收诊金药费,已经是仁心仁德,如何还能要求李朗中教村里人认识和采摘草药,毕竟那是李朗中的家传医术,且也要养家糊口不是?
杨成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九妹,八哥说错了话,你不会生气吧?”
“我没生气。”杨梦尘微笑着道:“我会教哥哥们医术,不但可以治病救人,以后出门在外也会多一种防身技能。”
四人齐声坚定道:“九妹放心,我们一定用心学!”
随后每次找到一种草药,杨梦尘就教哥哥们其形态特征,药用价值,使用和制药方法,四人学得很认真,几个背篓里自然也装满了各种草药。
杨成宥正准备招呼弟妹们去找五弟回家,却见妹妹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地上新鲜而多杂的爪印,一堆如蝌蚪状的黑色粪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灌木林,无声说了两个字‘野兔’。
四兄弟顿时心领神会,悄悄散开,接着分别从四面轻手轻脚地靠近那处灌木林,突然齐齐扑了上去。
“九妹,我们这次抓到了五只野兔,可以给你好好补身子了。”杨成安抓着两只灰色的野兔跑到杨梦尘面前。
杨成宏手里抓着一只野兔,杨成宾抓着两只,而杨成宥小心翼翼地抱着六七只出生不久的兔仔。
轻柔摸着几只兔仔,杨梦尘高兴说道:“这只母兔和兔仔给奶奶养着玩,其他四只晚上吃,兔皮留着以后做衣服,到了冬天,爷爷奶奶他们就不怕冷了。”
“好。”杨成宥点点头:“回去让大伯做一个木笼子,喂养起来方便。”
“大伯会木工?”
“村里大伯的木工手艺最好,大伯母怀着三哥时,大伯上山砍木材给人打家具失足摔下了山,家里没钱医治,大伯因此折了腿,十四年来从没出过房间。”杨成宥表情凝重,其他三小子也很沉默。
而杨梦尘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竟然抓到了这么多野兔!”杨成宇挑着一担柴走过来:“四哥,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们先回家吃午饭。”将野兔放进背篓里盖上野菜,杨成宥背好一个背篓,手里提着妹妹的。
知道四哥心疼她,这具身子也确实有些虚弱,杨梦尘没有逞能,边走边采摘一些八角和茴香等调料用帕子包好,还扯了一些藤条编着。
路经山下不远的河流边,杨梦尘指导杨成宥五人用藤条编的网下河捉鱼,最终收获了六条两三斤重的鱼,兄弟几个从没捉到过这么多鱼,于是欢欢喜喜回了家。
“奶奶,大伯,二伯母,我们回来了。”杨梦尘率先进了院子。
听见声音的杨周氏和柳秀云忙从厨房出来,杨周氏看着小跑过来的孙女慈爱道:“九儿累着了吧?”
“哥哥们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我一点儿也不累。”杨梦尘亲热挽着杨周氏胳膊撒娇:“奶奶,我们在山上找到好东西了哦。”
“什么好东西?”
“奶奶,娘,我们抓到五只野兔和一窝兔仔。”杨梦尘还没回答,跟着进来的杨成宾就炫耀似的说道:“妹妹还教我们用藤条编的网捉住六条鱼,还有妹妹可厉害了,不仅教我们医术,又挖了很多草药,说过两天拿到镇上药铺去卖钱。”
杨周氏和柳秀云对视一眼:“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杨成宾边说边放下背篓,拿起里面的几种草药兴奋解说着,而杨成宥四人也将盖在野菜下面的野兔和鱼翻出来,听得看得杨周氏和柳秀云惊喜不已。
“四哥,五哥,你们先送一条鱼去村长和里正家,我做好鱼等你们回来吃。”杨梦尘提着剩下的鱼往厨房走:“草药放院子里,我下午再整理。”
杨成宥和杨成宇随即提着鱼出去。
杨成宏去放柴火。
杨成安跟杨成宾则安置野兔和兔仔。
“九儿,还是二伯母来做吧。”柳秀云跟着杨梦尘走进厨房,九儿从没做过饭,万一伤了烫了,一家人可不得心疼死。
杨梦尘摇头:“二伯母累了一上午帮我烧火就好,也尝尝我的手艺。”
感动九儿如此体贴,柳秀云含泪答应着,要是九儿真的不会,她再接手好了。
将鱼放在菜板上,杨梦尘拿起刀杀鱼,等锅里的油热了,倒入姜蒜和采集的调料炒出香味,再加水烧开,最后陆续放入鱼头,鱼肉和刚挖的野菜,材料有限,暂时先这样了。
看到杨梦尘一系列熟练的动作,柳秀云放下心来。
“煮了什么,老远就能闻着香味了?”收工回来的杨老爷子等人脸上都一丝带着好奇。
早就馋得流口水的杨成宾闻言跑到杨老爷子面前:“爷爷,中午九妹亲自下厨煮了鱼,xt下载”
杨周氏笑着接口道:“九儿他们还抓了几只野兔和兔仔,说是晚上煮兔肉吃,兔仔留着养。”
“哦?”杨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杨朝武等人也乐呵呵地附和。
“爷爷,大伯母,二伯,爹娘,三位哥哥,你们回来得正好,饭菜已经做好了,你们洗洗就开饭。”杨梦尘端着一盆温水从厨房出来。
杨成容急忙上前接过木盆:“九妹,你才刚好,这些事哥哥们来做就好。”然后把木盆放到院子里的石墩上,拧了布帕给爷爷。
杨梦尘笑了笑转身回到厨房,将装满鱼肉的两只大碗端给杨成宏和杨成安送去隔壁两家邻居,又盛了一碗给大伯,杨成宥和杨成宇也回来了,帮着把饭菜端到堂屋里,一家人分成两桌。
杨梦尘夹了两大块鱼肉放进两位老人碗里:“爷爷奶奶,尝尝九儿手艺如何?”
“好好好!”还没有吃,杨老爷子和杨周氏已然笑得合不拢嘴,先别说好不好吃,只冲着孙女这份孝心,他们就很高兴了,双双给孙女也夹了一块:“九儿也多吃点。”
杨朝武吃了一块鱼肉连连称赞:“以前不管怎么弄这鱼总有一股子腥味,九儿做的鱼却香滑鲜嫩,汤清味醇,真是太好吃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杨朝毅第一次吃到女儿做的菜且这样美味可口,心里美得冒泡。
吴雪华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九儿聪明能干,做的饭菜当然好吃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杨梦尘微笑着:“以后我天天给你们做。”
从小时候直至死前都是自己做饭,后来还跟名下酒楼的大厨们学做世界各地的名菜,并且每到一个地方也会去学各种特色佳肴,等家里条件好了,她再一一给家人们做。
“做饭可以,但千万别累坏了自个儿,奶奶心疼。”杨周氏叮嘱道。
杨梦尘心中无限感动:“奶奶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为了疼爱她的家人,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午饭。
杨老爷子等人去了地里。
趁着天气好,杨梦尘在家教五位哥哥如何整理草药,五人学得很认真,尤其杨成安如痴如醉,不时提各种问题,杨梦尘有心培养七哥,自是教地格外细致详尽。
“九妹,九妹。”院外忽然传来杨春铃的声音。
杨梦尘放下正晾晒的草药,这段时间柱子婶和杨春铃经常来看她,杨春铃比她大三岁,秀丽朴实又活泼开朗。
杨成宾跑去打开了院门。
杨春铃和走路还有些跛的杨铁柱走进来,杨春铃手上挎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帕子。
“春铃姐,柱子哥,你们来了。”杨梦尘微笑而立。
四哥说,事发后长生叔将杨铁柱打得皮开肉绽,柱子婶也没拦着,还是二伯和四哥闻讯赶过去,死死抱住长生叔才没闹出人命,又请李朗中给杨铁柱医治,之后一直卧床养伤,今天该是第一次出门。
至于那天柱子婶悄悄留下的三两银子和鸡蛋,杨家人发现后也坚持送了回去。
杨春铃热情地跟杨家人打招呼。
杨家人礼貌回礼。
扯着杨铁柱走到杨梦尘面前,杨春铃将手上挎着的篮子塞给她:“九妹,这是我外婆家送来的柑桔,给你。”然后捅了捅杨铁柱胳膊:“三弟,你不是来给九妹道歉么?”
“九,九妹,那天是我不,不对,我不该吓你,害,害得你从树上掉下来,对,对不起!”十一岁的杨铁柱边结结巴巴道歉边鞠躬,扭捏又无措。
“我早就不记得了,柱子哥也忘了吧。”杨梦尘把篮子还给杨春铃:“这柑桔你们也拿回去。”
“这柑桔是给你尝鲜的,哪里能再拿回去?”杨春铃拒绝。
“不……”
“九儿。”杨梦尘还想说什么,杨周氏忽然说道:“春铃他们也是好意,你收下吧。”
看到杨周氏满含深意的眼神,又看到春铃姐弟一脸愧疚坚持,杨梦尘点点头。
见杨梦尘收下,杨春铃松了口气:“今天中午的鱼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能教教我么?”
“我只是加了一些调料。”杨梦尘将方法教给杨春铃。
不感兴趣的杨铁柱跛着脚走到杨成宥等人身边,看到他们整理的东西不由惊疑道:“你们上山不会就弄了这些花草回来吧?又不能吃。”
“不是花草,这些是草药,我们……”
“我们是为了省钱。”及时打断杨成宾,杨梦尘解释道:“罗大夫说我身子虚弱要好好调养,可你们也知道抓药要很多钱,罗大夫见我们家确实困难,于是教我们去山上采摘方子上的草药,没有的再去药铺买,这样就能省一笔钱,不过我们什么都不懂,只是试着做做看。”
杨家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而杨春铃姐弟一点儿也没怀疑:“这确是省钱的法子,罗大夫真是个好人。”之后还帮着整理草药。
等到杨春铃姐弟离开,杨成宾忍不住道:“九妹为什么骗他们?”
“我没骗他们,这只是善意的谎言。”杨梦尘神情严肃:“第一我们不能确定这些草药是否能卖钱,且药铺收药很严格,如果告诉他们采了没卖到钱怎么办?第二山上野兽多,如果他们出了事怎么办?第三草药再多总有采摘完的一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杨成宥沉思片刻后说道:“九妹说得对,我们遇事要思虑周详,万一好心办了错事反而害人害己。”
“九妹,对不起,八哥错怪你了。”杨成宾诚恳道歉。
杨梦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晚上杨梦尘用白萝卜红烧了四只野兔,鸡蛋烙饼和炒野菜,全家人饱餐了一顿。
饭桌上,杨梦尘央着大哥明天跟他们一起上山。
杨老爷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们已经知道九儿在教哥哥们医术,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成容不去也没事。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杨梦尘和六位哥哥背着背篓出了门,还去邻居家借了板车。
到了山上,听见妹妹说先砍树,六兄弟虽心有疑惑,却什么都没问就齐心协力砍起树来,杨梦尘哪儿也没去,乖乖待在哥哥们旁边。
一上午砍了九棵粗大的树,六兄弟整齐地堆放在板车上。
吃了早上准备的鸡蛋和野菜饼子,七兄妹开始采草药,其中采到不少山药,还抓到一只狍子,乐得杨成宾直说九妹是福星,每次都收获颇丰。
“九妹,竹笋酸涩不好吃,除非没东西吃,村里人都不会吃竹笋。”看到妹妹在一片竹林前停住不走,杨成容解释着。
杨梦尘笑了笑:“大哥,我有办法去除竹笋的苦味,我们挖一些回去吧。”
“好啊好啊,九妹做的竹笋一定很好吃!”杨成宾眉开眼笑。
重重拍了一下小八的后脑勺,杨成宇训斥道:“想吃还不赶紧去挖!”
前天刚下过雨又没人采过,竹林里的竹笋自然有很多,兄妹七个挖了满满一背篓竹笋才下山回家。
“家里还有不少柴火,你们怎么又砍这么多回来?”看到一板车的大树,杨周氏愁着要放哪里。
“奶奶,这些大树我自有用处。”杨梦尘神秘一笑跑进屋里,片刻手里拿着几张草纸出来,走到大伯的房门外敲了敲,然后进去,关门。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房间里,杨朝文半靠在炕上,看着红扑扑脸上带着暖暖笑容的侄女,心里莫名划过一股暖流。
而杨梦尘也打量着大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不厚不薄的双唇紧抿着,刚毅俊秀的面容显得苍白消瘦,眼底布满了沧桑颓败。
敛去心中情绪,杨梦尘走到炕边笑着道:“听四哥说,大伯的木工手艺最厉害,大伯能照着图纸帮我做这个椅子么?”说完,将手里的草纸递给杨朝文。
杨朝文一怔,继而右手轻抚毫无知觉的双腿,唇角扯出一抹苦涩:“九儿,我无能为力。”
“大伯是不会做?还是不想做?”杨梦尘直直看着杨朝文。
似是无法面对侄女深邃如墨的目光,杨朝文垂下眼帘,低沉黯哑的声音中透着悲凉:“有区别么?”
“当然有!”双手拿着图纸依旧保持平举的动作,杨梦尘掷地有声道:“如果是大伯不会做,我可以一一讲给大伯听,加上大伯出色的木工手艺,肯定能做出来;如果是大伯不想做……”说到此处,杨梦尘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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