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问君情深深几许,长江浩荡东流水”,古人至今几人不为情苦,几人不为情痴,暗笑丈夫豪杰亦是一般,痴念苦,苦相思,“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有人为情而坠魔道,有人为情伤人伤己,何苦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人为一己私欲,便报复得鸡犬不宁,为财为势,不择手段,好笑也,为何不知道适可而止,看庭前花开花落,遥天际云卷云舒,岂不自在,别人倒要笑我痴傻,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那他就笑吧,难得糊涂。
本小说便道的是为情痴,受利苦的些许人,他们忙忙碌碌,机谋算尽,便是为要逞一番英雄。
正文开始........
天色苍茫,残风似刀,呼呼地刮啸着满目疮痍地神州大地,其实正值冬季,淮水之北已是冰雪交融,在福建福州,却还是阳光普照,那福州是个大城,自唐以来那海外商客络绎不绝,在此地交易、转运故而好不繁华。
那条大街早已人来人往,交易贩卖、作耍玩乐。但见一家酒楼面前挤满了人,却是酒家开张,人们来观礼道贺,看那酒家甚是气派,金翠雕栏、玉璧珠梁,光泽比其日月雕龙刻凤栩栩欲生,店门正上一块红紫相间的幡布掩住点名,那红紫幡布求意于红得发紫即财源滚进之意,只待吉时一到,便能一睹华荣。献礼拜财、观礼纳福的人早已挤满了店外的街道。
过了些许时候,店里走出一人来,约莫五十来岁,方脸宽肩、仪态万方瞧那穿着甚是华贵。那人先向大家作了个揖,然后说道:“乡亲们,久候了。”刚说完便拉下那块红紫幡布,露出‘醉兴酒楼’四个金光闪闪的金刻大字来,刚劲雄浑,气推万里,跟着两旁红木石柱也露出一副对联来,先是请能工刻于柱上在请巧匠以白银浇之故能异常显眼,右边是‘邀尽天下名厨只求一碟’左边是‘藏满世间劲酒难搏千醉’字字苍劲,虽是缺了些文采,倒也平仄工整。这一亮眼只把在场看得目瞪口呆,竟忘了叫好,各自暗想这老板当真豪气,等那鞭炮一响下面才连珠价嚷起来,和着鞭炮声哗啦一片。“大家先请静一静,听张某几句,再到里面把酒畅谈”大家听了这几句都静了下来,那人继续说了下去,“拜大家的福,藏了几坛拙酒会了几个不知名的小厨,算是开了这家酒楼,”正常人都知道那是自谦的说法,他口中的拙酒小厨怕是有的人一辈子也难以遇上的,“酒楼的兴旺与否,那还得大家的关照,我张正不才,得柳大老板的知遇已是万幸,还让我打理这家酒楼,其恩我真难报其万一,柳老板实在是太忙抽不出身来主持开张大礼,在这向大家道个歉,不过今天柳老板做东,请大家喝个痛快。”张正说完这话便领着大家走了进去,里面甚是宽敞,桌碗碟快、佳酒美菜一一备齐,更难得的是这么多菜都还冒着腾腾热气,要在这冬季时刻做这么多菜还要使其温不降,是得花些功夫。
那店分天地人三楼,在最底下一层人字号为一般民众服务,相对而言较为朴素;上了二楼的地字号那是与人字号天差地远的了,见那满是古色古香,十分清香雅气,供人饮酒之余把玩;那三楼又是一番景色,不说别的,单论酒器便是青铜杯、古藤杯、犀角杯、琉璃杯、夜光杯~~~十余种酒器一桌,便摆了七八桌,别说这许多,单是一件便已十分珍贵,怕是来这的不是王公将相便是富家子弟了,不过今个儿开张,来这的人到就分不了那么清了。
坐在这天字号倒还另有一个好处,靠外边的便可以把街上的人流一览无余,看人来人往品酒色酒香,谈吐天地好不逍遥;靠里边的便可以赏后面的绿柳池塘(柳那时还未吐芽)蓝天碧水相映、怪石假山相容,好不开阔。今天来的人投上好运,不吃白不吃,不消一会儿便坐满了人,上达绅士豪杰下至草莽平民,倒把原本很雅的地方弄得像个地摊似的。只见靠外边的一桌上坐着三个人饮得正欢,大概都在二十来岁,一个作书生打扮,拿把折扇,正自品酒;一人却是生得威风凛凛,像是绿林中的恶霸,又像是地狱中的夜叉,叫人见了便即生寒,自拿着一大坛酒饮得正起劲呢。旁边那位倒是斯文得多,拿个小杯正自酣饮,不过那身衣裳与他的行径大不相称,穿的衣服满是污垢,多年没有洗过一般,他的脸稍有点黑,不过还算得上端正他瞧了瞧街上的人流回过头来对那书生道:“孙函兄你说那事非成定局不可了,”那个唤作孙函的放下酒杯想了会儿说:“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再说大哥你到了弱冠之年,该是娶门妻室了。”“哼!光棍一根,自自在自,找个碍手碍脚地作甚,我爹也真是的非得给我找个媳妇。”说这话时见他眉间紧锁像是遇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一般,那孙函是个机灵鬼察言观色可不在话下于是说:“那打什么紧,闲她碍手顶多不去理她就是。”“这样于两家面上都不好看,倒不如不娶的妙。”孙函倒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便道:“我倒有个法子,作父母的总得顺着点儿子,你只要谁也瞧不上不就行了。”那人笑了笑说道:“这法子我在三年前就用过了,不然的话,孩子都绕膝了,这回可是林知县的千金,推脱不了。”孙函这回倒有些惊讶,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那个相貌凶狠的人已抢道:“那林小雪是咱福州少有的美人,大哥好福气啊。”“福你个头,你喝醉了是吧,”那位大哥怒道,顿了顿又说:“他还不是瞧上我家的基业,我看我爹开这酒楼多半是为我娶妻迎宾用的。”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是柳丘山的独子,柳丘山是个少有的生意大股,独揽海外营生十余种,其实自秦皇商鞅以来,“重农抑商”为历代皇帝所推崇,但这是南宋时期,市坊制度已被打破,草市、夜市繁多,商人更是不可胜数,这柳丘山腰包鼓荡身份也变高了。他那独子叫做柳云飞,行径怪癖得紧,不休边幅,邋邋遢遢,与孙函、赵强鱼肉乡里,旁人要是敢笑话他,他便跟谁过不去,谁见了他都远远躲开,好在他父亲倒也懂礼,常常向人陪不是,只怪他娘死得早,缺了教化。柳丘山想早为他娶门妻室,找个女的管管他,柳丘山于生意之道很是精名,可惜不会教儿子,也常以此为生平憾事。
柳云飞自行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光,仍是愁眉紧锁,三人只有赵强心境最好,只顾喝酒。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柳云飞闲于无事,恰巧听到有人念句诗,知是范文正公的《苏慕遮》,不禁微微动容,刚好与自己愁肠满肚、无处诉苦一般心境。瞧那人看去,是坐在靠里边窗前正与另一人把酒话谈,两人都是生得一般斯文、俊秀异常,倒有三十来岁,坐在东侧那人略带病容,眼色暗淡,西侧那人却是眸**光,念诗倒是东侧带病容那人,柳云飞这当儿倒来了心思,细细地听他俩谈论。
那人念了那两句诗跟着便道:“范公一生忠义,忧民之先忧,乐民之后乐,一意变法图强,奈何奸人排挤,最后郁郁而终,先有范文公,后有王安石,两人一般心思,都是一个下场,为何好人便没有好报。”说完一杯酒下肚,一饮而空,两滴清泪滴下,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赵强注意到了柳云飞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到那人流泪便轻轻说道:“说哭便哭,像个娘们似的,真不像个男人。”柳云飞心中却暗想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瞧他情形定是想到了伤心往事。”
那坐在西侧的那人也颇有感触举起酒杯欲喝又放下来道:“人生苦短,茫茫间已历半生,可笑当年叹胡尘,本是胸怀大志欲闯一番功绩,到头来却弄得这般落魄,天子脚下却容不你我立足。”
“圣上无道,任用奸人,良臣殆尽,可怜忠将埋尸荒野,宋朝危矣,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河山沦为外族。”那人说完已是悲切难休。柳云飞隐隐觉得他口中的忠将便是年余前的岳爷爷。
那西侧的人瞧了那副模样怕他误事便转了话题,瞧了瞧窗外的水柳碧池不禁念出了柳七郎的诗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念了这几句忽道:“七郎慧笔,短短几字,便把钱塘风光尽挥出来,在这楼顶边品酒边赏那碧水池塘,不难及上钱塘,道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东侧那人岂有不理会的,忙掩悲切强露笑容,端起那盏琉璃杯,细细瞧着,过了会儿忧道:“不知今夕过了,明天又该往何处?明朝一过又不知后天身在何处?你我身似浮萍随水颠簸,有钱难买一醉,今朝儿倒要好好醉一场。”说完便饮完了琉璃杯中的酒。
“你不瞧那外边挂着‘藏满世间劲酒难搏千醉’么?纵然醉得了一时,总还是要醒的,倒不如直眼观云雨的好。”
“好、好一个直眼观云雨,知我者,莫若你也,今生能与你结成至交,倒不枉一生了。”
“说哪里话呢?你我唇齿相依,半斤八两,我敬服你才华果敢,我生平除了交了你这个朋友外,在没有什么让我自豪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举杯对饮了一杯。
柳云飞吧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两有些来历,心底暗叹几时才能遇上一位这般知心的朋友。正当他心飘逸时,却发现那两人离座要下楼去,不知道他两来历,心存遗憾,又怕孙函、赵强多事便说道:“我有事要回家一趟,你们自行喝吧。”他们两早已喝得迷迷糊糊,柳云飞不理他们径自追下楼去了。
柳云飞跟在他们身后,瞧他们尽往人少的地方走,刻意要隐瞒身份似的,他们绕了几道弯便出来大街,往东南方走去,那是出州县的路,若是在走许里折儿向东,那便是东海之畔,柳云飞看着他两只顾走路连话都没有说,越发觉得奇怪,忽然间脑海中显现出前些日子的海捕文书,要抓的那嫌犯就是两书生,这时心里边许多疑团顿然而解,又行了一炷香时间来到一座小山丘前,柳云飞走进路绕了过去。
那两人走的甚急,一路无事,都暗自欣喜,谁知这时突然跳出一人来,两人看得明白,都暗想若是踩道的强人倒没有这般斯文邋遢的,若说不是,又见他腰佩一柄剑,只怕这里还藏着人还未现身。走出来那人当然是柳云飞,他在酒楼听了他两的谈话,又想到了他两人的底细,自是要好好认认他们。
“两位是做什么营生的,”柳云飞恶狠狠地道。
那带病容的人答道:“不过是两个亡命之人流落至此罢了,又有什么营生。”
“那你们包里藏着的是什么?”柳云飞说这话时已拔出佩剑,还在口边上吹了吹。
“不过是几件寻常的衣服,你要就拿去吧。”还是先前那人回道,说完便把包丢了过去。
柳云飞随手翻了几翻见那确实是几件衣物,脸上现出失落的表情淡淡道:“你们想要过去,而我也不想空手而回,这可这么办呢?”略思所了会儿便道:“要不你们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口里虽是这般说心中却想到“他们要是跪下来才怪呢。”
两人都是站在那里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柳云飞又道:“瞧你两就不是什么好人,定是朝廷的钦犯,逃罪到这儿来的吧。”
那个有精神的人答道:“是啊,要不你抓我们上衙门去,还能领些赏银呢。”
柳云飞看不是个草包哪有理会不到他话里的意思知道若是把他们送官,自己是个剪径的不正好是自投罗网,笑了笑指着那有病容的道:“你叫许浩文是吧?”又指着另一人道:“你叫孟青云对吧?”。那两人正是许浩文和孟青云朝廷通缉的要犯,两人听道柳云飞说出来历,知道命已休,反倒不怎么害怕了,许浩文淡淡道:“阁下既然知道我们,那把我们解办官府,领一通赏银,岂不快活。”孟青云接道:“到那时,闻名野里,这名利双收的好事叫阁下碰上了,恭喜啊。”
柳云飞莞尔一笑:“哼!似你们这般通金卖国的奸人,送你们去还怕脏了我的手呢,”孟青云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些慧根,倒也是一样的庸俗愚昧,当官的要把我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又有何难。”
“哦,这么说,你们两个倒是清白的。”柳云飞听了他们在酒楼的谈话,知道这两人忠厚,只是要逼他们说出来而已。
“清白不清白,自有后人定论,倒用不着阁下评价”。许浩文强硬道。
柳云飞有心结交他们,却碰了这么个钉子,老大不是味,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呆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