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门外,阮红衣闪出一侧身影,转了一圈。
顿时化成袅袅地一缕红烟,轻越高墙,像命中注定就是要随着这阵清风,来到他身边一样。
南苑的大门半掩着,钻过墙洞,杳无人烟。
自从那次南苑着火,尚书大人平日里便不再让袁枫于此居住,只作偶然的打扫,虽收拾了火后的残局,也作了一番修葺,可依旧是一副废弃待兴的面貌。
唯独那园里的杜鹃,依然坚韧地开着。
她本是故地重游,这毕竟是她浴huo而生为人的地方。
可却不料他也在这里。
红衣的双腿成形落地,飘摇着一身艳红的衣裳,避开仅有的两个丫环,几步婀娜地踏入庭院,屋子里竟有吟诗的声音,听着总觉着耳熟。
“少爷还是不见人,饭也没吃,让我们怎么向老爷交代呢?”
“还是给少爷炖些粥,晚上再送过来瞧瞧吧……”
两个粉装打扮的丫头端着凉透了的一盘子饭菜,垂头丧气地从南苑出去后,也就没什么人进来了。
红衣心疑,这不是已经废弃了吗?怎会还有人住进来?
这会儿,屋子里又有了动静,依旧是慵懒的调子,呢喃着几句诗赋,难道是他?
“袁枫?莫非他这几日是在这里萎靡度日的?为何……是在这里?”
“快饮如痴心有愿,酒尽杯中是无缘……是无缘……”
酒杯啷当一声落在桌上,他的声色里带着无尽的醉意,可酒醉亦有三分醒,一字一词却嚼的清楚,壶里的酒又一次斟入杯中,如清泉涌入的湍急,直至满溢,如嘴边的嗟叹,意犹未尽。
真的是他……
情景是这般似曾相识,红衣不禁忆起当年自己还未幻化成人的时候,与袁枫同在南苑朝夕与共的日子,他何尝不是如此举杯,对着还只是一件死物的她这样唱过诗词歌赋。
当年的她还未成人,他尚且能对着她深情至此。
而今她已容貌倾城,他心里的人却成了俞碧寒。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身避开,他竟为了一个负他的女子终日愁苦,红衣又怎能眼睁睁看着。
虽然只是静静站着,可那一转身,印在窗门上的影子还是惊扰了袁枫。
“谁?”袁枫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支撑着桌子起了身,迷蒙着双眼朝外面望去,“是谁?”
红衣本要趁此离去,却又停住。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由自主地留下,却又不敢应答,明知道只要再逗留久一些,她便能与他相见。
可他见了她会如何呢?
蹒跚的步子正在靠近,一点一点地朝房外挪去,几分醉意的他仿佛看到了心中所爱的身影,或许他眼里已经容不下别人,所以那个影子的轮廓,也变成了俞碧寒。
“碧寒?是你吗?”
他加快了步子,摇晃着几近跌下,只得扶着墙壁走来。
“碧寒!是你吗?!碧寒……碧寒你回来……回来吧……”
屋外并没有应和,面对自己时至今日依旧的痴心妄想,袁枫只得苦苦地笑了起来,“都已等至今日,你怎么会回来呢?凭我这样的容貌,你又怎么会回来嫁给我呢?原以为真心真意……便可换来你的回眸一笑,可你宁可逃婚,宁可家破人亡,也不愿与我厮守,哪怕我再等一年,十年,你也不会回来吧……”
袁枫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跌坐在门边啜泣,他并非醉的一塌糊涂,只是无助而绝望,只是疲惫。而阮红衣怔怔地站在与他只有一扇木门相隔的角落,看着唯一钟爱的男人,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伤心犹如生无可恋。
就在这个时候,她也一同落泪了,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陪着一同落泪了。
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个卑微如尘的女子,离开了他,她什么也不是,甚至没有生命。
在爱的男人面前,她就像尘埃一样随风逝去,他去哪里,她就将会落在哪里。
他心痛了,她也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