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谷湘子左右顾看后,方敢入林。
内屋中,俞碧寒正挽袖照料着那位昏迷至今的神秘男子。
“这位公子已服了几帖药,这几日便会醒了。”
“所幸有他,否则我在这谷子林中也是度日如年。但仙人可否如实相告,小女子是否要在这林中躲避一世。”
“那便要看人心造化了,红衣何时参透,尚书府何时放下屠刀,你何时便能重获自由。”
“一个法力无边,一个权势倾天,恐怕自由无望。”
“你暂且在此安心等待,我自当护你周全。”谷湘子留下一帖药后出了屋子,沿原路穿出了谷子林。
俞碧寒在屋内呆坐,黯然神伤。
此时,床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正是那位当日倒在林外的男子。
强光入眼,他一下子攥紧了拳头,脑海里只浮现容烟的模样,眼角渗出泪水,流至鬓角和汗水相溶,只是脑海里的倩影从清晰渐变模糊,于是男子一瞬间惊醒,发现自己浑身虚弱疲惫,睁眼竟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公子醒了?”俞碧寒急忙上前搀扶,心中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谁知男子坐起后,双手忽然紧捏碧寒纤细的臂膀,开口便问“容烟呢?容烟在哪?”
容烟?!俞碧寒惊愕,“公子尚在病中,切莫动气。”
于是,俞碧寒往男子唇边递去一杯茶,看着他艰难咽下,便又问:“公子才刚醒,梦中所喊的容烟……是谁?”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妻子”二字如鲠在喉,声音颤抖不已。
“我与容烟本是同乡,儿时结伴青梅竹马,岂料后来她二娘将她卖到杭州大户为奴,我许誓必会出人头地,将来为她赎身,再娶她过门。”说到这里,男子面露哀伤,心如千军万马踏过般碎裂绞痛,“而今我已是苏杭船舶大户,本是苦尽甘来只待重遇,岂料来到杭州之后一经打听,才知道容烟所在的府邸,竟在数日前遭逢大火洗劫,全府无一生还。”
俞碧寒暗想,他竟然是来找容烟的,那一介贱婢,竟有如此一个家财万贯样貌不凡的男人痴心相付。
但而今也好,公子既以为容烟薄命,又留宿在此,何尝不是天意?
“公子,佳人既逝,无力回天,你亦要保重自己为好。若不嫌弃,在小女子寒舍修养,待身体好了另做打算。”
“是我亏欠于她,未能兑现当日之诺,但我也会视她为我结发妻子,终生不改。”
俞碧寒见公子手中紧攒年幼时与容烟定亲剪下的两束发丝,望之失神,痛心疾首,便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想着暂将他留下,日后定有机会取代容烟在其心中的地位。
三日后,
公子果然如谷湘子所说,已康复大半,俞碧寒见他渐渐精神起来并能起身行走,便开始煮些能轻易入口的菜肴,只是毕竟手艺生疏,只能将就。
虽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日子,但俞碧寒此时却也全无怨言。
公子见俞碧寒一早便开始张罗,忙得花容失色,便在坐下前先向俞碧寒行了个揖礼,以示数日前的救命之恩。“当日遭逢噩耗后病倒,幸得小姐扶救收留,还未正式道谢,敢问小姐芳名,在下沈天麟在此谢过。”
“小女子姓俞,名碧寒,沈公子亦无须行此大礼,只是举手之劳。”
“碧月寒清,碧水寒凌,小姐果然人如其名,清雅脱俗,浑金璞玉。”
“沈公子过誉,不知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本满心期待与容烟二人同归,而今……只得我独来独去,实属痛心。在下的生意均在苏州一带,我已决定回苏州为亡妻建冢守灵,了却夙愿,况且我身体已康复大半,亦不便多扰。”
“沈公子难道要用余生来悼念亡妻?”
“并无不可,料想此后,怕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正因沈天麟痴情如此,俞碧寒早已在不自觉中,芳心暗付,无可自拔。她当日许下百里挑一非才貌出众者不嫁的誓言,现在终得以实现。但,她如何能与死人相争呢?
而今,恐怕只能另想它法,才能使沈天麟对容烟彻底心死,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