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容烟被袁枫抱回了袁府,未来得及向父亲解释种种原因,也顾不上他的极力反对。
大夫请进门后,把脉确诊容烟已不幸滑胎,若不是及时诊断下药,容烟的性命恐怕也去了一半,而今幸好保住了大人。但容烟此番流产,已是元气大伤血气亏损,得动用好些日子和功夫来调养,再有孩子的机会也不大了。
对此,袁枫更是自责不已。
卧床昏睡了三天两夜,容烟在梦中哭了无数回,袁枫只能日日守护,看着她的眼角不断地渗着眼泪,睡梦中饱受煎熬,他心中酸涩难受,撑到今日,才算是过了这个坎。
袁枫得空的时候向尚书大人道明了当日的来龙去脉,而袁常一事,更是让尚书大人既羞又怒,上一辈的孽报终究应验在了下一代的身上,甚至祸及了再下一代。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袁府虽权势倾人,动用私刑夺人性命亦不在话下,可今日的局面,受罪的却都是袁家的血脉,这无疑让本就感到力不从心的袁尚书更感失落难堪。
尚书大人年岁已大,身子骨大不如前,邪风入体,伤寒加重,终日在杭州的府邸修养,朝中的公务也慢慢不再过问,府里的事情更是放下了大半,平日朝中事务的书信往来,府中琐事都逐渐交托给了袁枫。袁枫多番请求下,容烟才得以留府,而袁常最终也葬在了袁家的墓地。
午夜,袁枫举着灯盏独自面向着南苑的一面墙壁。
墙上曲曲折折的刻着那时容烟做的第一首藏头诗,轻抚深深浅浅的刻痕,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的她是如何用尽气力地握着棱角尖锐的石子,将对他的全部情深刻了进去。
屋子里传来瓷杯碎裂的声音,他匆匆回了屋,看见容烟穿着单衫扶着桌沿,正要弯腰下去捡杯子的碎片。
“我来。”袁枫蹲下默默地拾了起来。
容烟只是沉默地愣了一会儿,又蹒跚着往回走。昨日之事仿若是前生的恩怨,已纠葛一世的漫长,令人无心再载今生的情仇。
自从她醒了之后,眼泪就没有再出现了,可不知为何,她对袁枫却也生分了不少,整日不开口说话,或不吃什么东西,脸色依旧惨白憔悴,双眸失去了从前的清灵风采,变得木讷而无神。
可袁枫就这么陪着她,她要多少时间去疗伤,他都会等。
袁枫端来一杯热茶,卸下自己的斗篷往容烟身上裹去,“我已经遣人将沈天麟送回你们的家乡安葬,你就放心吧。”
“我有话要对你说。”容烟脸上映着烛光的暗影,飘忽闪烁,视线里空空荡荡,记忆像被强硬地扣停在了儿时,“我想和天麟哥哥一块回去。”
“我不准你走。”袁枫的心忽的一下揪紧,匆忙从旁抱住了容烟,如金箍铁锁勒得死死,几乎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躯,痛觉蔓延进了骨子里。她的这一念头,已足以令他心惊胆战,仿佛她会随时化成轻蝶,化成烟雾,一挣脱便跃上高墙。
“你不能离开我,想都不能想。”
“自从天麟死了之后,一切就注定不能回到从前了,他是为救我而死,他的血,是在我的面前流干的,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觉得自己是躺在天麟的血泊中苏醒的,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日子?”
袁枫把她抱得更紧,“这些都会过去的,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让你痛苦难过的事情。”
“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而且……”容烟不仅对天麟的死存有阴影,也对自己有可能无法再怀孕一事而愧对袁枫。
他将手指抵在她唇沿,“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些都不重要。”
“你不介意?”
“如果是说你心中依旧挂念沈天麟,如果是说你今后再不能有孩子,那就别再问了,我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