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因为新帝登基后的各种“狂欢”持续了足有半个月有余,而为了彰显新帝的仁慈,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还是户部等等,也在新帝登基后,将大赦天下这个传统彻底的发扬光大。
各种罪犯也都被特赦或者是减免,就连刚刚进入大理寺的王淮,也因为新帝登基后,在第二日被新帝的一道圣旨而减免了罪责。
各种赋税、尤其是临安商贾的赋税,同样是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减免,从而使得临安这个在罗马人眼里,有着天堂称呼的都城,更是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商贾们的天堂。
因此最为得意的是史弥远,而最痛心疾首的也是史弥远,大量的货物因为赋税的减免,让他又利用市舶司、转运司狠狠的赚了一趣÷阁,但也因为赋税的减免,让他如同被割去心头肉似的,看着户部的赋税在一个月内减少了近四成,疼的史弥远眼泪儿都差点儿掉下来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各国使臣在离开临安的时候,自然也是大包小包的把各种商品装进了他们的车队中,夏、金、鞑靼人也因为临安大赦的缘故,又是再一次把手里的银子出手,让叶青为他们换取了更多的,他们所需要的货物。
于是乎,这个时候的史弥远,便出现在了皇城司叶青的书房内,正在旁敲侧击着,叶青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而在叶青每每以神秘的微笑代替回答后,史弥远便有些不甘的开始揣测着,会不会这一次新帝登基的大赦,叶青赚的要比自己还多呢?
“放心吧,即便是包括各国使臣手里的货物,我也没有你赚的多,别忘了,因为我提议的联盟抗击花剌子模人一事儿,这些钱可都是我自己出的,只不过是,我从中赚取了一些差价而已。”叶青拍了下史弥远那圆厚的肩膀说道。
“不可能,各国使臣这一次来临安,朝廷可是出了不少银子的,何况,抗花剌子模人的钱,也是枢密院指使兵部出了一大部分。”史弥远立刻反驳着叶青,而后转念又说道:“对了,我很纳闷,如今你已经贵为枢密使,该是在宫里当差了,为何却很少前去,而是一直在皇城司呆着呢?”
“去六部桥当差,哪有在这里自由自在?”叶青给史弥远斟茶,而后继续道:“枢密院形同虚设,各阶差遣向来是由他人兼之,何况我朝重文轻武,连个衙署都懒得设,龙图阁、宝文阁、敷文阁、直秘阁等等共十三文阁,但竟是不愿意多建一阁为枢密院所用,竟然每次有事儿商议,还需借直秘阁里的秘阁来商议,所以啊,去六部桥当差,哪有在这里舒服。”
史弥远拿着叶青当初给他的那个弹壳在手里把玩,当然,不管如何,只要皇城司还在叶青手里,那么他史弥远在临安,就等于多了一层秘密势力可用,毕竟,这些年皇城司的手段跟实力,他史弥远也可谓是一清二楚。
“王淮你打算怎么办?”史弥远再次平静的问道。
“怎么,想给他走后门儿?”叶青挑眉问道。
大理寺依然在叶青的掌控下,并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在新帝登基后,孟宗政就成了大理寺卿,朝堂之上的所有人也都很清楚,孟宗政平日里看似跟叶青走的不太近,但关键时刻,孟宗政却总是会站在叶青的身后给予鼎力支持。
“王淮罪不致死,何况圣上大赦天下后,我们也很难能够把他怎么样儿了,倒不如做个顺手人情,让王淮承情于……。”史弥远想了下后继续说道。
“想多了你。这是朱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或者是人家怂恿你过来的?”叶青似笑非笑的问道。
当初前往史府,那叫刘诏的官员,便是朱熹的弟子,而朱熹跟自己之间的关系,那就不用说了,估计是谁看见谁都会反胃,甚至叶青丝毫不怀疑,若是给朱熹机会,朱熹肯定会利用他文人士子的影响力,把自己攻讦成不忠不臣的佞臣。
“有这方面的原因,实话实说,我也不瞒你,当初却是利用过朱熹来攻讦你,但如今你我既然是在同一阵线上,那么是否就该另当别论了?”史弥远端起茶杯邀请叶青品茶道。
叶青勾了勾嘴角,笑了下道:“王淮为相多年,就算是他想死,也是没那容易的。人虽然如今在大理寺,但圣上的心思……你可曾揣摩过?钱象祖接替梁克家任差遣于刑部尚书一职,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史弥远皱眉,有些不清楚叶青的用意问道。
“赵汝愚自诩为宗室重臣,当今圣上跟前的第一心腹重臣,加上如今又有韩侂胄与他联手,此时朝堂之上又是贵为我朝右相,谁人他还会放在眼里?但即便是如此,比起钱象祖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恐怕他赵汝愚还差一些吧?”叶青淡淡的说道。
“你要拉拢、示好钱象祖?”史弥远皱眉沉思了下问道。
“为何不?”叶青反问道:“若是大理寺把王淮交由刑部,而钱象祖必然会站在圣上的角度为圣上着想。王淮一世忠臣,又在我朝相位多年,虽然说犯了些错,但总的来说依然是罪不致死,何况圣上新登基,正是体现他仁贤德政的时候,这个顺水人情为何做不得?”
“而且一旦王淮被圣上或者是刑部所放,那么赵汝愚必然是要紧揪不放,即便是他不愿意多管闲事儿,韩侂胄恐怕也不会让他如愿,也会怂恿他一起来请柬圣上,为王淮治罪才是。如此一来,于我们二人就是有机可趁,甚至是他们二人之间便会生出怨隙来?”史弥远喜上眉头,看着叶青问道。
“即便是无法让他们生出怨隙来,但王淮也决计不会因此而记恨我们。”叶青长叹口气,而后继续道:“姜终究还是老的辣,魏国公远离朝堂多年,但其影响力依然很大。王淮为相多年,虽然那夜我们三人包括大理寺等等联手,才弹劾成他,但王淮终究是我朝前左相,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借着圣上的大赦天下,跟王淮化干戈为玉帛,把他推给刑部来抉择。”
史弥远拄着下巴,不自觉地点头赞同着,而后喃喃念道:“若是如此来看,我们完全可以给赵汝愚跟韩侂胄之间多制造一些麻烦、误解,争取早日让他们之间产生怨隙,而后分道扬镳、相互生厌、攻讦才行。”
叶青看着能够举一反三的史弥远,欣慰的笑了下后道:“户部尚书郑清之是你史家门下的人,如今圣上大赦天下,为何北地四路、京兆府路的赋税却是一成不曾减呢?是你史弥远想亲自让我承你的情,还是说……你说了不算?”
“此事儿啊……呵呵。”史弥远听到叶青那带着一丝不满的语气,急忙撤下自己拄在下巴的手,呵呵笑着道:“圣上那里非是如此,所以我这里自然是不敢抗旨给北地四路、京兆府路减免赋税不是?”
“史弥远,你老小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叶青再次给史弥远斟茶,接着说道:“既然你我能够想到挑拨离间赵汝愚、韩侂胄,难道他们就想不到挑拨离间你我吗?若是他们早就猜测到了此事儿,从而刻意给我们二人设计,那么这个时候,我们二人可就算是上了他们的当了。”
“不会不会……。”史弥远嘴上连连说着不会,但神色之间则是变得开始有些心虚,经叶青这么一提醒,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这般遗漏掉北地四路跟京兆府路,若真是赵汝愚、韩侂胄二人挑拨离间他跟叶青之间的伎俩,那么自己可就真的是上当了啊。
“如今朝堂之上左相韩诚、右相赵汝愚,叶青,若是你你会怎么办?我总不能直接问圣上吧?若是如此的话,赵汝愚跟韩诚岂会放过我?”史弥远有些为难跟后怕的说道。
“所以说让你从钱象祖身上着手,再者便是,你已经快成大宋朝最为有钱的官员了,北地四路、京兆府路暂时睁一眼闭一眼吧,何况,过些时日,等元日之后,市舶司、转运司一旦过去后的财源你如何办?所以你如今之举啊,可谓是作茧自缚啊。”叶青语重心长的坐在史弥远对面说道。
史弥远静静地看着叶青,而后想了一会儿后道:“给我三日的时间,我好好琢磨琢磨,然后给你答复,这不是一件小事情,我不光是需要知道左右两相的目的,还需要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所以给我点儿时间。”
说完后,史弥远便起身,而就在此时,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了皇城司的花园里,此时正在墨小宝的带领下,缓缓向着叶青所在的这座楼阁走了过来。
在叶青的陪同下,走下台阶的史弥远,看着那一身装扮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宫女,又转头看了看一脸若无其事的叶青,纳闷道:“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侍奉谁的呢?”
“她是我大宋朝皇后跟前的宫女,跟了皇后也有好多年了,叫竹叶儿。”叶青淡淡的解释着,但眉宇之间却是带着一丝丝的忧虑。
史弥远并未察觉到叶青神情上的忧虑,愣了一下后便离开了皇城司,而就在他快要走出皇城司的花园时,隐隐约约的听见,那叫竹叶儿的宫女正说道:“叶大人,皇后请您前往玉津园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