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夜色中,结界隐隐闪现出咒力涌动的痕迹。上官流云细细探去,发现这些痕迹明显被人刻意用心隐藏过。
青龙之地主生,白虎之位责杀,朱雀明堂为进,玄武靠山作依。但眼下青龙缚,白虎煞,朱雀暗,玄武虚。
“这阵法布得倒是用心。”
在心底暗哼一声,上官流云伸手探进鹿皮囊,抽出一张符咒夹在指尖,轻声念动咒诀:“临、兵、斗、者、……”
咒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上官流云心下一惊,急忙敛了灵力和咒力,闪身到假山下,借着假山映下的阴影掩去自己的身形。
淡淡的月色下依稀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窸窣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来人步履匆匆却是行得格外小心,不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瞧见四下无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试炼场的结界外蹲下。
上官流云隐在假山后,透过假山间的缝隙朝那人看去。远远地只瞧见来人披一身砂青外袍,内里是月白的织锦衣,玉冠束发,面貌身材很是熟悉。
竟是上官阳晨!
只见上官阳晨蹲在结界前,从怀里掏出一堆黑漆漆的物什,随后又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上面。
皎洁的月此时也被暗云遮去,跟着暗红的血光闪过,四下里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血光消失,上官阳晨将手上黑漆漆的东西埋进土里,随后站起身,踏着八卦阵的步子不断重复着方才的举动,直到八个阵位一一踏遍回到原地,才站定脚步,万分谨慎地朝四下又望了一圈,确定无人跟来方才定下心,结了个咒,随后匆匆离去。
窸窣的脚步声渐远,上官流云暗松了一口气,紧拧着眉头从假山后走出来,心思颇沉重。
上官阳晨方才在试炼场外设下的显然就是障眼咒,可是他用障眼咒掩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官流云正暗忖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试探般的低唤。
“流云?”
行步的动作霎时一僵,上官流云止住脚步惊惶转身,就看见身后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暗色锦衣,三千青丝盘在脑后。
“长姐!”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面容,上官流云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不过须臾又被她掩盖了去。
“深更半夜不睡觉在此作甚?”上官凌雪走到上官流云跟前站定,凌厉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着她,严声问道。
“流云久未归家,有些认床,是以出来走走。”佯作镇定,上官流云心念电转,迅速扯了个不算唐突的借口道。
不过这样的借口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又怎能瞒得过上官凌雪。
“走到这试炼场来?”上官凌雪将信将疑地瞧着她,冷声问。
早已料定这样的借口瞒不过上官凌雪,上官流云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打个幌子,目的自是为了让上官凌雪生疑。显然,上官凌雪的反应也正中上官流云的下怀。
眼见上官凌雪发问,上官流云赶紧佯作一副被拆穿的模样尴尬道:“流云是想来看看这试炼场……流云自认咒力比不过哥哥姐姐,但是好歹知晓一下地形,逃跑之时也能快些。不过现下这试炼场被这结界罩着,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看来到时候只能请长姐和表兄手下留情了。”
说罢,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余光却也悄悄朝上官凌雪的方向瞄去。
上官凌雪闻言微微皱眉,跟着就听见上官流云又接道:“不过倒是没想到长姐和堂兄这么晚竟然也都到这试炼场了。”
上官凌雪听她这番话,眸色一沉,压低声音问她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上官流云摇了摇头道:“流云只是瞧见堂兄过来才悄悄跟在了后面。”
“你都瞧见了些什么?”上官凌雪略显紧张地问道。
“太黑了,什么都瞧不清,只看到堂兄似是在这地里埋了什么东西。”上官流云望向方才上官阳晨站过的地方,说道。
“他的确埋了东西。”上官凌雪说罢眉头一松,垂下眸子,迈步在前,领着上官流云走到上官阳晨先前站过的地方。
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上官凌雪低声一喝,将那符咒用力射入土中。
符咒上燃起了明亮的火光,火舌蹿动间八卦阵位上的土壤开始猛烈抖动。
这是刚才上官阳晨设下障眼咒的地方。
随着火光的熄灭,土壤中似是有种子发芽一般,慢慢钻出几个枣木雕凿的兵丁小人来。枣木人身上的兵甲雕刻得十分精致,一看便是精心之作。
“长姐,这是……!”上官流云看着土里冒出的枣木符兵,心思一沉。脸上却还是装出极为惊讶的表情望向上官凌雪。
“枣木兵丁。驱使式神的一种,你道行不深,许未见过。”上官凌雪沉声道。
上官流云的目光定在土里的枣木兵丁上,沉默不言。枣木兵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什么高级的式神,只是枣木本身多有辟邪之效,再以兵丁之势,结成阵法,专式生杀。上官阳晨既然将这样的东西藏在试炼场外,看来定是动了杀念了。
思及此处,上官流云心底突然有些泛酸。虽然早已预料到手□□手之事,但是她从未想过至亲之间会有杀伐。
“长姐,堂兄埋下这东西是为了……”虽然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上官流云还是本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咒术试炼!”
上官凌雪抿着唇,眸光莫名地黯了几分。
“那这些式神,长姐打算如何处置?”上官流云小心翼翼问道。依着上官凌雪的以往的性子,发现这些东西定然是要缴去和上官阳晨对质一番的。
上官凌雪看了她一眼,未做多言。只是伸手探进怀中,另外摸出一张符咒。
右手捻了个咒诀,低低吟唱,咒符随着咏咒声落入土中。跟着,掩埋枣木兵丁的土地开始渐渐凹陷,将枣木兵丁重新埋回土里。
“长姐不把这些东西□□么?”
惊异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上官凌雪做出的决定显然超出了上官流云的意料。
“这些枣木兵丁一端埋在土中,另一端借着土气牵连着阳晨身上的灵力,眼下若是拔出,阳晨定会立刻知晓。”上官凌雪幽幽道。
“但倘若如此罔顾,长姐与堂兄试炼交手之时岂不危险?”上官流云担心道。
“无碍,这点东西还入不了我的眼。你放心便是”
轻声叹息,上官凌雪垂了眼眸不再去看那些枣木兵丁埋藏的地方。
回头望向上官流云,上官凌雪接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试炼之事,你尽力便可,凡我上官家子孙,不可轻言放弃,但也要懂得量力而为。你们的性命才是上官府最贵重的东西。”
“流云谨遵长姐教诲!”恭敬点头,上官流云沉声道。
上官凌雪见状满意道:“走吧,春夜露重,莫要染了风寒,我同你回去。”
上官流云闻言也不再多说,随着上官凌雪转身离去。
两人循着来路绕过假山,夜风掠过树梢,薄凉如水的月色在二人头顶摇晃。
上官凌雪将上官流云送回卧房,瞧见上官流云安然躺在床榻上方才离去。
上官流云听着上官凌雪远去的脚步声,心思又蓦地沉重起来。今夜之事里的诸多异常令她感到不安,但是这种隐隐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上官流云却又无法明辨。
纷杂的心绪笼罩在上官流云心头,令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试炼的日子在这种不安的心绪中步步逼近。阴阳道上享誉盛名的众家也纷纷派人前来,上官府上下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我看这上官府上上下下独你一人最是清闲,还有这喝茶的雅致。”莫晓风推开上官流云屋子的门便闻见了满室清新的茶香味,不由得开口打趣道。
“这大好□□,若不惜时欣赏,岂不浪费?”上官流云浅笑,转头望向莫晓风,道:“这是托人从夷山上带来的茶叶,你可要尝尝?”
“你既说了春光大好,如此美景喝茶又怎能过瘾?来一壶美酒岂不妙哉?我想上官家的人,应该不会没有酒来待客吧!”几个大步走到上官流云面前,莫晓风坐在软榻上眯了眯眼,笑问道。
“酒是有,可是我只请朋友。”上官流云勾了勾唇角,搁下茶盏说道。
“还好你有朋友,不然那些酒可就都给浪费了。你瞧,我在这屋子里都能闻到你酿的桃花酒的香气了!”莫晓风说着还故意嗅了嗅。
“是啊,只怕这普天之下所有的狗鼻子都不如你莫大小姐的灵了!”上官流云勾着嘴角笑道。
“那是!”莫晓风颇为自豪地双手抱怀应声道。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暗笑,遂抬眼朝上官流云看去。只见上官流云脸上正一副憋笑模样,莫晓风当下一敛眉,但随即便又反应过来。
“好你个死混蛋,居然说本小姐是狗!”
“欸,莫大小姐可莫要血口喷人,莫大小姐哪只耳朵听见流云说了莫大小姐你是那玩意儿了?”上官流云咧嘴笑言道。
“你……你刚才那意思分明就有!死混蛋,来者是客,你这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本小姐大开眼见!”莫晓风狡辩不过她,却也只能硬吃哑巴亏。
上官流云闻言轻笑:“是我不好!莫大小姐莫要与我置气,我这陈年酿出的桃花酒今日变算给莫大小姐赔罪了!”
莫晓风听说有酒喝,便也不再置气于她,只催促道:“那你还不快把酒拿出来?”
“好酒又怎能不配上这融融春景呢?莫大小姐,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