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地觉察到玉鹿语气中的急切和期盼,龙清寒抬起眼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神龙坛是怎么一回事?龙珠又在何处?”
玉鹿自觉失言,垂下眸子,似在犹疑思量什么,顿了一会,才道:“当年应龙大人以为主上自解玄冰封印离开昆仑,怒火攻心病倒在榻,没过多久就入了神龙坛长眠,此后昆仑诸事就暂时交由师尊代为掌管。后来师尊特意赶去冰湖察看,发现玄冰也随主上消失才意识到是有人在冰湖动了手脚,将主上逐出昆仑,至此之后师尊和属下就一直在打探主上的下落。三十年前属下在找寻堕神蛊的解法时曾无意间听闻有人在阴司看见龙珠现世,只是属下当时急于随师尊打探主上的下落和堕神蛊的解法,是以并未在意,但如今细细想来,那贼人将主上的龙珠藏在阴司的可能性极大。师尊曾说阴司是主上的禁地,堕神蛊遇上阴气就会加速苏醒,主上身中堕神蛊,一旦踏进阴司就是走上绝路。”
“将龙珠藏在阴司,就算让我得到龙珠的下落也不能将龙珠寻回,倒真是将我的死穴拿捏得透彻!”冷笑轻哼,望着窗外的落雪龙清寒的眉眼间也仿佛染了冰霜。三十年来她并不是没有觉察到这许是一场迷局,不断出现的龙珠下落,和每次都因热疾和堕神而功败垂成,仿佛是早已被人设下的圈套,设局人算计好每一步,用龙珠作引,在局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钻。无论是她体内的热疾还是她身上的蛊,都被对方纳入谋算间。
心海里暗潮涌动,龙清寒闭上眼,开始静静的想。
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的局?是从龙珠失窃的那一刻算起……还是从她跌落红尘开始,就踏入了这场迷局?设局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最后一次得到龙珠的消息,是被龙珠牵引窥探命格,但是对方为什么要用引她重回上官府?倘若这一切都只是对方的一局棋,又和上官流云有什么牵连,为什么要让她和上官流云相逢?
一想到上官流云兴许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龙清寒的心就蓦地有些慌乱。
勉强定下心思,转而又听见耳畔传来玉鹿的说话声:“……,师尊说当年的事她会亲自查清,给主上一个交代。而且师尊已经寻到解开堕神蛊的方法,只要主上回到昆仑,就不用再受堕神蛊的煎熬。主上就算不为始龙一脉考虑,也当为自己做些打算,难道主上真的想毁掉神格沦作凡人吗?”
眼眸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龙清寒低声呢喃道:“沦为凡人也未必不好,至少可以和挚爱之人一起终老,一起白头。”
“是为了上官姑娘?……定然是了,主上方才借机支走上官姑娘的时候就料到属下要说什么了吧。”暗自哂笑,玉鹿沉声道。
话音未落,屋外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玉鹿急忙起身坐回炭火旁,跟着就看见房门被人推开,红莲抱着狐裘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衣服取来了,你快穿上,别冻着!”
手忙脚乱地将狐裘裹在玉鹿身上,红莲站起身就听见身后飘来清冷的话语声:“二位姑娘在此暖身,我去寻流云就不叨扰了。”
玉鹿循声抬头,神色有些错愕,龙清寒却在此间起身出了后院。
“这世间竟然当真无人能够逃过这个情字吗?”怔然失神地低语,玉鹿望着窗外晦暗的天色,身子不自禁地颤了颤。
“还冷吗?”耳畔突然传来低声的询问,跟着身上又添了一件火红色的外衫。
衣衫厚重,依稀还残留着女子身上暖暖的体温和淡淡的胭脂香味。
玉鹿抬起头定定的望着红莲,脸上神色淡漠而疏离:“既然早已做了决定要离开,现在这般行事又在作何?”
红莲抱着双臂安静地凝望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最后轻声道:“我舍不得。”
轻浅的四个字从唇瓣的摩擦间滑落,玉鹿只觉心底猛地颤了颤。像是尘封记忆的锁突然被人打开,往事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玉鹿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她还不是叱咤一方的苍龙城城主,只是钟山神祠里的一名小祠守,而红莲也只是借住在神祠里的过客。
那时候的冬日也和今时一样晦暗,天边飘落的雪也更加冰寒。
“玉鹿,你怎么在这里?”
时至今日玉鹿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突然在耳畔响起的温柔语声,突然在神祠门前出现的一抹殷红。
那天红莲举着伞静静立在白雪之中,宛如枝头初绽的寒梅。
“今日的舞步没有学会……师尊乏我在神祠门前思过三个时辰。”纷纷细雪染上眉目,玉鹿在寒风里打着颤回道。
“你在这里跪了多久了?”将伞遮在玉鹿头顶,红莲蹲下身子低声问道。
“两个半时辰……你做什么!”
头顶的伞突然被人搁下,跟着柔软的暖热的肌肤突然挨靠过来。
红莲的手揽过她的肩,竟是将她裹进温暖的大氅里。
“当然是陪你啊,我不像你那狠心的师傅,我可舍不得让你冻坏了。”
漫天的风雪被鹤氅阻去,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玉鹿扭头看着红莲,眼眶蓦地有些湿润。
你舍不得我风寒受冻,又为何舍得离开我?
苦笑轻叹,玉鹿却还是忍不住起身用半边鹤氅将红莲的微微颤抖的身子裹住,一如当初红莲对她所做的一般。只是如今的两人都清瘦了许多,同样是裹在一处,身子却再也挨不到一块儿了。
玉鹿突然明白,有些人,早就在过往的无数个瞬间留下了印记,早就成为了无法被时间治愈的暗疮。
从遇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动了情,用情多年一直未曾改变,即便那人已经换了面貌变了心性,她对她依旧怀着当年那般深情,甚至比当初更加深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情事吧,一旦记住就再也忘不掉,哪怕她要离开,记忆也经久不散。
从动情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接受她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离开。
抬眼望着门外堆积的白雪,玉鹿突然释怀开来。
厚重的雪毯自门前台阶一路延伸至院门外,白雪上杂乱地盖着些许脚印,循着脚印出偏院向西,未出几步就远远瞧见玉鹿所说的活井。
龙清寒离开偏院,远远就瞧见上官流云倚在井旁,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手里拿着取水用的竹筒,正小心翼翼地将井里的装进水壶。
龙清寒甫一靠近,上官流云就有所感知,回过头来笑眼盈盈地望着她,道:“式神大人不在屋里坐着取暖,怎想着跑过来了,不冷么?”
龙清寒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肩头取水时从井架上落下的雪花,跟着钻进她怀里,闭上眼低道:“哪里都比不得这里暖和。”
上官流云闻言忍不住牵起唇角笑了笑,跟着将手中的水壶递到龙清寒面前,道:“式神大人方才不是说口渴?先喝水!”
龙清寒接过她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转眼又瞥见她上官流云取水时被冻得通红的手,心思微颤。
将水壶搁在井边,龙清寒拉过上官流云的手握在手心,跟着朝上面轻轻呵了几口白气,语带责备道:“你这傻姑娘,总是只顾着别人不顾自己!手这么凉,自己也不知道暖暖!”
反手覆住龙清寒的手,上官流云同她执手相望,笑道:“有式神大人在身旁,我可是一直沐在春风里,怎么会觉得冷?”
“油嘴滑舌!”眼风淡淡扫过上官流云的眉眼,龙清寒轻嗔着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式神大人,我今日吃的都是素斋,嘴上怎会有油?你若是不信,不如亲自检验一番?”上官流云说着将脸凑到龙清寒面前笑眼盈盈道。
龙清寒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开口:“也好。”
上官流云一怔,随即就看见龙清寒倾身过来,纤长的玉指捏住她的下巴,温暖的唇瓣贴上,柔软而湿润。
极浅的一个吻,仿佛是落在唇间的白雪,顷刻间便被炽热的体温融化。
龙清寒呵出的热气带着淡淡几丝幽冷的桃花香还在呼吸间萦绕,令人神魂颠倒。上官流云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唇,定定地看着龙清寒。
龙清寒少有的主动一时间令上官流云感到有些无措,也有些莫名地不安,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紧紧抱住龙清寒单薄的背,上官流云此刻只想将怀里的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感知她的存在。166阅读网